我定下心神观察子佩的表情,她倒好像没怎么注意齐本尧如何抒发他对“家庭美满”的理解,光顾着耳机里的动静了。听了半天宁三儿义愤填膺的吐槽,没见我有什么评论,子佩一双眸子冷冷地射向对面讲的飞沫四溅滔滔不绝的人。
“齐副总的意思是——我妈这么些年过来都是见了鬼了?”呃,这招有点狠。
“那哪能一样啊。姑姑那是女强人,一个顶仨,我佩服还来不及……”齐本尧上演了一场川剧变脸,把妈妈,咳别吵!子佩妈不是我妈?把妈妈夸得天上有地上无。
“也对,这时候是跟我谈,还能好好说话。等那女强人出了手,可就不好看了,你说是不是?”
医生率先撕破脸,齐本尧也不再装模作样,“哈哈哈……严子佩,你真当你那母亲奈何得了我?”
“不瞒你说,她早就找过我,还不是不敢来硬的?”
“说起来你还真是我的好帮手。要不是你和你那小女友腻腻歪歪贡献了不少好镜头,我现在哪能这么顺利?”
果然,在我们意料之中的,他把牌亮出来了。
“哦?齐副总这么自信。”
“记不记得当初您是怎么让人从阿音电脑里盗的资料,种的病毒?”
是的,先前子佩单独去找了Sylvia。拿照片,讲事实,说道理。初出茅庐的小姑娘不经吓,说几句法律责任,列几条法律条款就有些畏缩了。看见齐本尧和他的莺莺燕燕们的照片又对金主失去了信心,子佩开了十万的支票在她面前一晃她居然不为所动!好吧,接着又答应事后再给她二十万现金——这才成功策反。
在内应的帮助下,我方成功删除了位于齐本尧办公室电脑内的照片资料,并且安上了宁嗣同特制超强病毒——一个月好不了的那种。以彼之道还彼之身,哈!
“阿同,把右上角的镜头拉近些,对准他的脸部。”
宁嗣同依言调整了距离,这样我可以更清楚地看清他的表情变化。
齐本尧的脸色算不上好看,却又有些掩不住的得意。
“子佩一定知道‘狡兔三窟’这个词吧。”
说这话时他腿不抖,手不摸,嘴角没撇,眼神没闪,“是真的。”我告诉子佩。
我们当然早就想到这种可能性。所以子佩拿起玻璃杯喝了口水,好吧她还是有点紧张的。
“没记错的话,齐副总在清城一共有三处房产吧。”
齐本尧眉毛一抖。是的,另外两处已经被我们扫荡了,只有齐本尧目前居住的家里不好有大动作。
“让我猜猜齐副总把东西藏在哪儿了……”
“书房?”
“客厅?”
“卧室?”
“厨房?”
“……”
子佩还在一个个漫不经心地罗列,还一边把手里的纸巾撕成条状。抱歉,我真不是故意笑的。
好吧,得干正事,“Sylvia,你在听吗?”
“厨房和客厅,这两块地方重点搜一下。什么?还要具体点……”
不知道是不是仪器采音太好,子佩已经开始行动了。
“啊……是厨房。齐副总这算是小癖好?”
齐本尧地眼神猛地晃了晃,没看错的话,他是在咬牙?
不知道他是不是在演戏,如果是,那他的演技真他妈的酷毙了!
“嗯,找到了?很好。”我挂了电话,同时,子佩露出了今晚第一个笑容。嗷~好想舔屏。
齐本尧很生气,是的。所以他打死也不承认,“子佩啊,还是太年轻。你怎么不问问姐夫有没有随身带着?”
“那齐副总您,有没有随身带着?”严子佩的眼睛直直地盯着齐本尧。混蛋!不许那样看别人!“不管有没有,您有照片,怎么不问问我有没有?”
齐本尧饶有兴致地看她。
我实在听不下去两个人有过来没有过去,给子佩下了指令,“PLAN B.”
在我边上窝着操纵杆的宁三儿竟然露出了诡异的笑容,我敲了他的脑袋。
“干嘛又打我!”小王子帅气的小脸皱成一团,我下手有那么重?“姐!你快看。”
哦,子佩什么时候折的飞机?她把照片一艘艘飞到齐本尧的身上,在他平整的西装上戳出凹陷的痕迹来。齐本尧打开了,砰!哈哈哈哈哈哈,他……他他他的衬衫纽扣崩了。一口气憋在上边有这么夸张吗哈哈哈哈哈!
我和宁三儿不遗余力地嘲笑着,左边的阿昕却紧锁眉头,死盯着画面。好吧,我俩端正了表情,继续看戏。
“别告诉我这位小姐肚子里怀着的,不是令郎……那可要罪过了。”子佩的眼里没有一丝暖意,手指一声声扣着桌面,似乎在等齐本尧的答复。
照片里的女人扶着肚子,戴着墨镜,一旁几个彪形大汉拎着一溜的名牌袋子好一副母凭子贵的样儿。
“什么意思?!我告诉你严子佩,你要是敢动她们一丝一毫,我们就来个鱼死网破!”
见子佩不答话,齐本尧稍稍冷静下来,改用了怀柔政策,“你表姐喜欢孩子,这孩子是我送她的礼物。”礼物?!他把人命当什么啦!
“再说了,医者父母心,我相信子佩不会干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来。”
“子佩做不出,你猜我做不做得出?”
?
☆、局(二)
? “子佩做不出,你猜我做不做得出?”宁嗣昕推开包厢门,微笑,移开齐本尧右边的椅子,落座。
本来挺大一圆桌,严子佩和齐本尧面对面分据两端,看着都慎得慌。现下宁大小姐的出现打破了这个平衡,也让齐本尧慌了神。
或者说,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齐本尧做梦也忘不了那个场景。
眼前的这个女人拥着自己的妻子,深深地吻下去,甚至可以看见她的舌头撬开她的牙关……
那天他是想找秦宛舒道歉的,买了九十九朵玫瑰在家门口吹了半小时的风,远远见她们搂搂抱抱推推搡搡地上楼,心里有些不悦。再不悦也比不上当面被戴上绿帽子来得刺激!还是个女的!!!秦宛舒没有拒绝不说,还为了她和自己大吵一架。
他这才知道,之前那些以为是姐妹情深的照片他妈的都是绿的!
宁嗣昕从桌面上拾起一张照片,轻轻摩挲。
“有什么比让一个母亲失去自己的孩子更痛苦?”
“只要这位小姐出门散步时一不小心……啊,孩子没了。”
“宁嗣昕!”齐本尧嘶吼着站起来。
“别激动别激动,这不还在商量吗?”宁大掸了掸齐本尧的西装,“子佩,怎么这么不懂事,把齐副总的衣服弄成这样。”
“啊对不住齐副总,是我考虑不周。那孩子是私生子……您也是,不但血脉相连还心情相通,怎么舍得呀。怪我!”
齐本尧眼眶发红,食指颤抖地指着她,呼哧呼哧地大喘着气,像只欲怒的狮子。
“姐你想干嘛?!”这不是计划里的内容啊,宁嗣音在耳机里压低声音。
“来,喝碗汤,消消火。别气坏身子,连靠女人上位的本钱都没有了可怎么办,还怎么当倒插门界一根草呀。”恍若没有听到宁二的提醒,宁嗣昕秉着气死人不偿命的信念一往无前。
哐当一声,汤碗被打翻在地毯上。对面的严子佩立刻站起来——手里拿着餐盘。齐本尧在她们两人间扫了几眼,头上明显爆出了青筋,牙齿咬得咯吱响,强压下怒火,夺门而出。
同一时间,隔间里的两人迅速冲进包厢。
“姐!”这是火急火燎的宁三儿。
“姐,你手上没事吧!都红了……”这是泪眼朦胧的宁二。
“能有什么事?我靠齐本尧那犊子竟然帐不结就走?!菜都快凉了,都给我坐下吃,别浪费。”宁嗣昕桌一拍,筷一拿,就往菜碟子里头伸。
“我去买烫伤药,先带她去冲冲水。”严子佩走过来,抬起宁大的手看了伤处,又跟她交换了眼神。
宁二忙不迭截了她的筷子,带着姐姐往洗手间跑,哗哗哗地冲了十分钟还不罢休。“阿昕,台本里没这出啊。这太危险了你知道吗?!你刚才没看他那眼神,简直要把你生吞活剥了。”
“我这不是一时怒上心头口无禁忌吗?换你你能忍?”
“我当然我……好吧,那你也别离他那么近啊,他一大男人万一动起手来你往哪躲?”
“你不说还好,你一说我就想笑。看到你家医生那会儿抄起个盘子没?”
宁嗣音白了她一眼,“还真是心宽。”
老宁家家训:做事留点余地,说话积点口德。
宁嗣昕算是犯了大忌。
这天半夜严子佩正医院里当值,小护士们围着她办公室门口不愿散去,就连主任路过也意味深长地笑一笑——只因为舞台中央这位闪耀男主角——齐正昊。
齐正昊不是第一次找上严子佩,半夜里倒是头一遭。
“抱歉,这么晚打扰严小姐。”
“不打扰,但是请您把门带上可以吗?”
齐正昊尴尬地转身关门,送给小护士们迷人的微笑。
“还是因为家弟的事。”
“我说过了,我不会因为他从前是我姐夫就姑且放过,他做的事已经超过我的底线了。”
“不不不,我这次来不是说这件事的。”齐正昊摆手,“当然,我还是希望严小姐能够手下留情。”
严子佩一副不是不说这事的表情,齐正昊也不好死皮赖脸,“我来是想问问你,本尧几天前和你见过面吧。”
医生默认。
“你们到底谈了什么?回来后他就有些……歇斯底里。”
“之前为了看住他,爸爸勒令他回来住,他也一直很乖顺。可是最近动不动就跟我杠上,在房间里砸东西,跟爸爸顶撞,精神也很不好……”
“两个小时前他突然冲出家去,家里人没跟上。”
严子佩渐渐皱紧了眉头,不安的感觉在身体里蔓延开来。
“老大——老大!”王二小破门而入,“赶紧的有患者。”
“患者叫什么名字?”严子佩一把抓住住王示的肩膀,面上表情再也管理不住。
“我哪知道啊快走吧,车祸,伤得挺严重的血到现在也没止住。”
下面插播一则快讯:环城北路五岔路口.jiāo界路段发生一起三车相撞事故,三位司机已被紧急送往医院。警方公布部分监控视频显示,黑色SUV突然变换车道,逆向行驶冲向于正常行驶的轿跑,轿跑被撞击后冲上花坛,而SUV被避闪不及的厢货车撞翻……让我们联系现场记者。
记者:这位警官,可以跟我们透露一下具体情况吗?
警察A:我们还在调查取证,不方便透露……
警察B:前面的让一下,不要妨碍公务。
记者:主持人,现场情况就是这样。
好的,我台将继续跟踪报道。来看下一条新闻……
候诊大厅的电视里清晰地播报着这则消息,齐正昊插着口袋站在那儿,神色冷峻。手机响了,他接起来,是爸爸气急败坏又忧心忡忡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