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莫名其妙的,就是有种一见如故的感觉,所以才会不假思索地这样做吧。宁大小姐的脑袋开始飞速运转,想着能不能有什么话题来打破尴尬。
“他喜欢你。”说这话时宁嗣昕和秦宛舒挨得极近,温热的呼吸打在后者的耳畔,那里不知什么原因烧红了一片。宁嗣昕本也不是八卦的人,说出这话来纯粹是智商被狗吃了。
就当她以为这次热场的努力即将失败,就听怀里的人平静地说:“我已经结婚了。”
“哦……”结婚了?秦宛舒看起来大不了自己几岁。好吧,的确是大部分自己这个年纪的人都已经结婚了吧。宁大想起这个就无力。
能娶上这样的谪仙人,那男人好大的福气!是才华横溢,英俊非凡,温柔体贴?看起来好像什么样的人都入不了她的眼,所以她的丈夫大概真的是个很好很好的人吧。
“到了。”长衫在一座不起眼的民居前收了伞,用方言同里头品着茶的大爷说了几句什么,对方点点头,起身晃晃悠悠地走出门,经过宁嗣昕和秦宛舒时,露出一口黄牙,和蔼地笑了笑。
里头更像是个开放式的茶社,一眼就能望见后面小巧的院落。三三两两的游客捧上一杯雾气氤氲的香茗,低声交谈着。斑驳的白墙上错落有致地挂着几幅字画,太师椅、古琴、屏风……宁嗣昕有些理解为什么越来越多的人选择偏僻的民宿而不是宽敞明亮服务设备一应俱全的酒店了。
长衫对墙上的画如数家珍。这是丰子恺的鹅,这是徐悲鸿的马,这是齐白石的虾……言语间透出艺术家自视甚高的飘然来。
难怪人家看不上你——宁嗣昕暗自腹诽,然后打断了他滔滔不绝的沉醉:
“对我知道,普京和奥巴马还来这儿喝过茶。”
“让我猜猜这幅画是谁的。”宁大踱步到一副写意山水跟前,“凡高?莫奈?列夫托尔斯泰?”
长衫面色青黑,旁人不忍直视,反倒是秦宛舒忍俊不禁,又颇为正经道,“是我的画。”
“哦……我就说嘛,看看这山的肌理,看看这云的浮动,给人轻灵、散淡、儒雅、別趣的感觉。嗯,好画。”
“噗哧……”那边一隅的旅客听到这样的对话忍不住轻笑出声。长衫瞪圆了眼睛,对于她这等凡夫俗子胡扯乱造的语言感到痛心疾首。
“谢谢。”秦宛舒的笑意由内而外地扩散开来,让人看着如沐春风,“别逗他了。”
又回头安慰般地对长衫一笑,“叶,今天是不是该你做饭了?”
宁嗣昕被邀请一起吃了晚餐。长衫手艺很不错,鲜虾胶酿荷兰豆清清甜甜,鱼香千层茄金黄酥脆,猪肚鸡煲奶白粘稠的汤,汤里头是浓郁的药材香气……看在味道还不错的份上,宁嗣昕暂且收起心里的那点鄙夷,愉快地享用曲折一天来第一份正餐。
“姓齐的也真是的,老婆大病初愈也不知道照顾。”长衫替秦宛舒乘了碗鲜汤,特意往里面放了些红枣党参,面上露出参忿忿不平之色。
秦宛舒的神情略带疏离,“他有自己的事要忙。”
“忙?忙着吃花酒?我当初就跟你说了这人不可靠……”
秦宛舒将筷子放下,发出不轻不重的声响,长衫自知失言,当即噤了声。冰冰凉的声音飘过来,“我吃好了先回房间一趟。宁小姐多吃些,不用客气。”
“宛……唉。”长衫露出懊悔的神色。
宁嗣昕若有所思。大病初愈?吃花酒?难怪这个女人这么瘦弱,眉眼间又总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忧愁。世上总有人不知道珍惜……所以人啊,不过是百年孤独。
秦宛舒再出来时,宁嗣昕正一口一个“小叶”喊得亲切。
“小叶我可算把你盼来了。”
“小叶你瞧瞧你BOSS我穿得这么单薄,一点也不贴心!”
“小叶你有带钱吗,我下午全花光啦。”
“小叶……”
嗯,长衫的脸已经和黑夜融为一体。
叶助一把拽住今天神经搭错了的老板,30°鞠躬道谢,“给你们添麻烦了。”
“没有没有,不麻烦不麻烦。”长衫忙摆手,敢说这姑奶奶麻烦,自己得被口水淹死。
“是我得谢谢宁小姐帮忙。”秦宛舒诚恳道。
哪有帮什么忙。听到这话的宁大很不好意思地干咳一声,撇过头去……
后来问起秦宛舒第一次见面的印象,秦宛舒认真地回忆一番,脸上渐渐浮现了笑意,她望着急欲知道答案的宁大,抚了抚她的脑袋:“还是个小孩子啊……”
?
☆、【秦宁】任是无情也动人
? 一曲《coco》。性感慵懒的女声在空气中流转,从她因为饮酒微微舒张的毛孔里钻了进去,让人止不住地摇晃。
她坐的位置在二楼一隅,极其隐蔽,视角却又极好,把底下暧昧低语调笑地女人们看得分明。她说不清自己抱着什么样的目的。探究?学习?还是确定什么东西?
从入口处的黑暗里走进来一个身姿婀娜的女人。紧身衣物包裹出她傲人的身材,烈焰红唇张扬却不妖媚。她的出现吸引了好些人的目光,热络的寒暄,却没有纠缠。她抬头,视线与她交汇一秒,极具标志性的——她那利落的眉毛微挑,径直走向通往二楼的楼梯。
来人走至跟前,扫一眼桌面和她失焦的眼神。
“宁大小姐,要不要摆出这副生无可恋的模样。都三瓶下去了,你倒是有没有看上的姑娘啊?”
“没感觉。”
女人闻言招呼酒保拿了杯子,替自己倒上半杯,拿在手里轻轻摇晃,“所以你何必呢?”
宁嗣昕没有接她的话茬,“就这么点,陪我喝一杯会死吗?”
“嗯,会上不了床。”
“妻奴。”
“谢谢。”
两人各自饮酒,看着一楼群魔乱舞,宁嗣昕这才感觉有些晕眩了。她收回了视线,转而投向前些年还是混世小魔王,现在却纯良到不行的好友,“初我,你对她的第一感觉是什么?”
丁初我闻言眸子里就浮上了认真温柔的神色,支起手肘,托着下巴,食指轻点面颊,语气里带着甜腻,“嗯……那时候她突然火急火燎冲出来告诉我家里有人来逮,演得那叫一个生动传神……脸蛋清纯的不像话我差点以为是高中生……”
“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大概就是曾经与她在三生石前许下三生三世,终归不是第一世。”
酸。宁嗣昕瞥了眼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某人,“真没看出来您骨子里还有文青的骚气。”
丁初我坦然接受评价,自然而然地接下话头,“那你呢,你的她。”
“不是我的。”苦笑一下,宁嗣昕把杯中的残酒一饮而尽。“我不知道。”
酒吧里闪烁的灯光在宁嗣昕脸上打下跃动的光影,那是一种丁初我从未见过的神色。印象中她总是那么善于活络气氛,仿佛从来没有哀愁,游刃有余地处理人际关系,不会为外物牵引喜悲。有时候也会觉得她太不在乎了,因为不在乎,所以才不会沉浸在快乐或悲伤中。那现在的她呢?那种教科书般求而不得的神色啊……
“你知道的。”丁初我身体倾向她,如葱般的手指戳着她的心口,力度不大, “人们对自己总是假装糊涂。”
宁嗣昕微往后仰,“最近看多了微信里头的心灵鸡汤。”这是笃定的语气。
“切,姐姐我懂得多了去了。”
“那丁姐姐,你给我起开让个道呗。”
“干嘛去?”
宁嗣昕回头冲她秋波一送,惊得后者捂住了小心脏。“你说呢?”
“诶你手机……”没来得及,丁初我见她下了楼,恶作剧般地舔了舔嘴角。循着记忆三两下将她的手机解了锁,打开了通讯录。翻翻找找半天竟也没有找到目标,丁初我的手指在一个名称空白的号码上饶有兴味地停顿片刻,按下了拨号键。
“阿昕?”听到这个嗓音心中猜测便验证了大半,倒是同宁嗣昕描述的形象极为符合。
“是秦小姐吗?”
听着不是宁嗣昕的声音,对方显然紧张起来,“我是……”bingo!丁初我为自己的机智得意地弯了弯眉眼。
“刚才已经往您的手机发了一个地址有收到吗?”
“我看看——城中东路……这个吗?”
“对是这样的,您的朋友在我们酒吧喝醉了,一直喊着您的名字,我们只好拨了您的电话,方便的话能过来接她吗?”
那头的秦宛舒犹豫片刻,“她……你可以试试打她家人的电话。”
丁初我随机应变,“您说什么?我听不清?诶,这手机怎么这样?喂,喂,喂……”
完美,关机。
“去了这么久,不会是躲着哭了吧。”丁初我翘着二郎腿看着来人,伸手把作案工具递过去,“你手机忘这儿了。”
宁嗣昕瞟了一眼接过,皱着眉心坐下,好整以暇地对着她,“丁老板,能不能为你家酒吧卫生间制定下规章制度。为什么我解决生理问题还要忍受隔壁二重唱的冲击?!”
丁初我闻言扑哧笑了出来,摊摊手,“没办法,人家也是在解决生理问题啊。”
宁嗣昕白她一眼,遂又疑惑,“我手机怎么关了。”
没得到回应,她狐疑地望向对方,盯着丁初我闪闪烁烁的眼神长按开机。
“那个,那什么……我媳妇让我十点钟之前回家,走了啊再聚。”
“丁初我!”
长达三分钟的已拨电话让她恨不得把逃之夭夭的那人剁成肉馅。自己这副颓唐堕落的样子被秦宛舒看去了……
抬手看腕表,时间已然过去15分钟。不及多想,宁嗣昕拿起手包朝酒吧门口冲去。
“阿昕。”
门外夜色浓重,挟着寒意的风灌进来,进入狂欢阶段的酒吧已经换上了震耳欲聋的摇滚乐,陆续有风格各异的女人从她们身边经过投来惊艳或好奇的目光。
可是世界上好像只剩下这个声音。她的声音。
“阿昕。”秦宛舒在见到她的一刻松了一口气。下一秒,担忧的神色转而被恼怒取代。她的头发还有些湿漉,又因为风尘仆仆显得凌乱。她张了口,却又不发一语,转身向路边走去。
车子显然停得很没有技术含量。宁嗣昕追过去的时候秦宛舒正在和交警叔叔交涉。
“下次可别把车停这儿了啊。”交警叔叔上下打量着“气势汹汹”赶来的宁大,还有秦宛舒晦暗不明的脸色,若有所思地走开了去。
宁嗣昕眼疾手快先一步打开副驾车门坐了进去,秦宛舒轻叹了口气,坐进了驾驶座,视线落在宁大的左肩上。分明知道那是在示意安全带,宁大却没有什么动作。
“对不起。”
“对不起让你担心。”
“把安全带系上,我送你回家。”
“你记得那天吗,”宁嗣昕突然转过头来,视线却像穿透她看向什么地方,“认识的第二天晚上?”
那天夜里宁嗣昕正赴着设在古镇酒楼中的饭局,找个借口脱身离开,让叶助以一当十,然后鬼神差使地——走到了客栈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