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地方虽然说不上山青水秀,但这林子里也算是幽静,当初调查杜氏一案时,阮玉珠就曾来过这里,还遇上过一个垂钓的老翁。不过现在是战争期,老人家就算还活着,也没空来了吧。
不过把这地方当成是坟场,也算是别出心裁了,而且也是对得住这些已经死去的人了,起码没搞个万人坑一起埋了。
所以童大小姐也好,百姓士卒们也好,能葬在这里,对他们来说也可配得上一句“死得其所”了。
阮玉珠却是把这些坟都在心里命名为“一号坑”、“二号坑”,仿佛兵马俑一般,这也算是在无聊中找些乐子自己给自己吐槽了——阮玉珠也知道肃穆的时候不该有这种念头,但是对于这个世界,她依然还无法完全融入,不像是袁润,由于是魂穿到了这个世界的人身上,所以整合度高,她到现在还是有一种冷眼旁观的心态,把这里的人都当成是网游中的NPC的感觉。
“走吧。”吕超走到阮玉珠的身边道。
阮玉珠道:“完事了?”
吕超点点头:“已经祭过了,现在就盖土了,我们先走吧,战争时期,城外还是不安全。”
阮玉珠见吕超身为县尉带头走,心想我只是个小师爷,跟着走了怕什么。便跟着一起要走,却听到后面有人争吵起来。
阮玉珠也停了马,回头看去,只见几个士兵推推搡搡的,似乎起了争执,但这是吕超的兵,自己上前去问也不太妥当,便在一边等着吕超处理。
吕超也没上前,而是派人将那几个士兵都抓了过来。
“怎么回事?”吕超也勒住了马,回头问道。
一个亲兵过去问了,很快回来道:“留下来填土的几个人不愿意,说是这里不太平。”
“啥?”吕超愣了。
阮玉珠也愣了:“什么不太平?有敌军?”
那个士兵面上显出一丝尴尬:“不……是有鬼……”
阮玉珠和吕超都没想到是这个答案,吕超立即大骂:“混蛋!青天白日的,哪来的冤魂恶鬼,一派胡言!”
那亲兵一挺胸:“是,我这就去训斥他们!”
吕超道:“快去,谁再乱言鬼神,立打四十军棍!”
阮玉珠心中也觉好笑——只要在坟场,不管是在古代还是在现代,总是有着种种灵异的传说啊!这里坟场刚刚开辟出来,才葬了多少人啊,就开始出这种谣言了!
吕超怒斥了一顿这几个没出息的部下,然后再离去。一路平安回到了县城,吕超去视察防务去了,阮玉珠却是径自回了衙——时间已经是未时,阮玉珠也是饥肠漉漉,赶紧回衙填肚子去。
衙门里袁润也早准备好了饭菜在等她,正热着呢,她一回来就上菜,让她填肚子。
“李云燕呢?回来了吗?”
阮玉珠一边吃一边道。
袁润一边为她拭去嘴角的油渍,一边道:“没呢没呢,你慢点吃,吃完了休息一会儿,等李云燕回来就行了,你还想吃完了就去找她啊?!”
阮玉珠道:“职业病嘛,一看到有案子就想跟进。”
袁润道:“我早上把任水叫来问过了,秋娘的确是死于□□,而柳枝也的确是死于自缢。她脖子上的勒痕就是一道,不是勒死后再吊上去的。”
阮玉珠道:“会不会是把她麻醉了,再吊上去?古代很难验出有没有在死前中过迷药吧?”
袁润点头:“的确是有这种可能。但是考虑到裘大少爷应该接触不到这些东西,所以不该是这种手段。”
袁润只说不是这种手段,却没有说裘大少爷没有嫌疑,这说明她依然是把裘安生当成是最大的嫌疑犯——袁润,也是同样不相信有巧合的人。三条人命,全部在裘安生这里交集,这不是一句巧合能解释的。
阮玉珠道:“那会是什么手段呢?”
袁润停了半晌,然后道:“狗血一点的话,就是一起自杀,结果他使手段没死;一般性的话,可能就是用药物迷倒死者;智商高一点,就是设置一个诸如睡在横梁上的陷阱,等她一翻身掉下来,正好被套住脖子的绳圈勒死;奇幻点的,就是凶手会催眠术;正统点的,就是柳枝的确是因为杀了人而内疚自杀……反正我也说不全了,现在没有直接的证据,必须要近距离地接触一下他。”
“接触裘大少爷吗?”阮玉珠问。
袁润点点头:“就目前来看,他最有嫌疑,就先接触他,如果不行,再找别人……”
正说着,李云燕回来了,进到后衙便来找二人——李云燕身为女性,进出后衙基本都不用通报——见二人都在,便道:“你们都在啊,正好,我那边有点眉目了。”
二人听了都是精神一振,异口同声道:“什么眉目?”
李云燕见桌上还摆着一大碗老鸭炖参汤,便坐下让如月拿只碗来喝汤,一边道:“在翠花楼吃了点,不过太油腻,还不如回来吃马大婶的汤呢。”
阮玉珠道:“行啦,别东拉西扯地卖关子了,快说吧,什么眉目?”
?
☆、第 76 章
? 李云燕道:“我从柳枝身边的人入手——柳枝有个相厚的小丫环,名叫杨桃,据她所言,柳枝就在前一阵子,对她说过有人想要为其赎身的事,具体的时间她记不清了,但很肯定是在夜乱事件之后,也就是秋娘走红之后。”
阮玉珠道:“柳枝没告诉她是谁要为其赎身吗?”
李云燕摇头:“没有明说,不过猜的话,还是能猜出来。”
袁润道:“她是怎么说的,你又是怎么猜的?”
李云燕道:“据杨桃说,当时柳枝提起这事时,是说会有本城的一位公子为其赎身,既然说是公子嘛,那肯定年纪不会很大。然后杨桃也问起这人是谁,结果柳枝说不能说出对方的身份,不然泄露出去,这位公子的夫人不会让他花钱为一个妓/女赎身的,哪怕还是个没接过客的雏儿。”
阮玉珠点了点头:“所以说,要找全城家有悍妇的公子哥儿?”
袁润道:“用不着找全城啊,只需要找那份名单上的就行了。”
李云燕点头道:“对,的确是如此——我查了一下,家有悍妇的,有两位,却都不是裘家大少爷。不过,裘安生的妻子,是一位十分刻板的儒门老夫子的女儿,性情颇有父风,也是同样不可能会允许丈夫为一个妓/女赎身的。”
袁润道:“那看来还要拜访一下这位裘大少爷的妻子喽?”
李云燕道:“你想拜访当然可以,不过,也得有个适当的理由吧?”
袁润想了想,然后笑道:“就让玉珠拿着我的帖子去,说是裘大少爷卷入了妓/院的杀人案,摆出一副敲诈勒索的样子来——反正我贪财的名声,县里的人也都知道了。”
李云燕吃惊地看着袁润:“难道您是故意这么做,以防将来有一天也能利用这个名声吗?”
袁润笑而不答,李云燕敬佩地看着她——这两天以来,李云燕发觉自己以前真是对这个年轻的县令小看了!原来她竟然是这么深谋远虑,深不可测的,不愧是大魏第一女状元啊!
阮玉珠见到李云燕的神情,不由得在心中慨叹——姑娘,你把她想深刻了啊!
袁润这时又转向李云燕道:“你就调查出了这些?”
李云燕想了想,然后道:“当然不止这些,不过我觉得其它的都没什么价值啊!”
袁润正色道:“有没有价值,需要由我来判断,你只需要把你调查到的东西告诉我,有证据的话就呈上来。”
袁润忽然打起官腔来,让李云燕也是神色一正,便道:“还查到了秋娘自从到了翠花楼后的一些事情,比如说和谁起过冲突,在翠花楼里过的日子怎么样,接过多少次客,表现怎么样,又什么人来往过,等等等等的。”一边说,一边掏出几张纸来递过去。
袁润接了过来:“都在这儿了?”
李云燕道:“对,不过不都是我记的,也有张标和李齐做的。”
张标和李齐就是李云燕仅剩的两个部下,目前士兵们都处于紧急状态之下,就算是解严了也不能放松,所以就算是许历也无法调出人手来帮忙李云燕,她的一切行动也只能靠自己了,张标李齐此时就是她的左膀右臂!
袁润点头——几张纸上的笔迹明显不同,这她还是看得出来的——目光在几张纸上浏览,只见上面如同李云燕所说的那样,记着有关于秋娘到翠花楼后的一切,包括她接客的次数和嫖/客的身份。
似乎秋娘于自己沦落风尘的命运,并没有过大的反应,很快就接受了这一切——夜乱事件之后,太多太多的人家破人亡,妻离子散,她一个没有任何求生能力的弱女子,能活下来殊为不易,千古艰难唯一死,何必要求人家守节呢?
嫉妒秋娘的妓/女有很多,但都谈不上有多恨,因为这是你方唱罢我登场的青楼。调查她的接客名单比想像中容易,因为她很红,一开始就很红,因为富家千金的身份,所以要价一开始就很高,能玩得起的人不多,一个多月的时间,也只有四十多人找过她。
四十这个数字不大,不过考虑到夜乱事件后城里的惨状,这已经可以算是红遍整个云来城了。
这四十个人里面自然是有裘大少爷的名字的,但这对目前的案情并没有什么推进的作用。
袁润的目光继续往下,看到了有人为其争风吃醋而互斗,其中并没有裘大少爷——看来他还是很理智,知道不能在外面太高调,败坏了家风。
——不过,他这样进出翠花楼,总还是会给人知晓的,为什么他敢于这么做呢?
——是因为他做这件事另有目的,而且是不得不这么做,并且,他这么做是得到家中成员的谅解的,甚至就是他那个同样被认为是儒门老古板的父亲,裘讲师裘盛德。
袁润默默地想着,在李云燕看来她只是在看这名单上面一个一个的名字,不过阮玉珠知道,她现在正在“大开脑洞”。
袁润的目光终于扫到了最后一页上,然后被一个记载吸引了。
“这是怎么回事?她居然还□□吗?”袁润指着这一段问李云燕。
李云燕看了看,然后道:“哦,这并不是服务,是专门去捧场的——秋娘的琴艺是云来城一绝,就是在南山郡也颇有名气,这里说她出场,不是说她去人家家里,而是说她被人请去演奏。其实在这云来县里,能光顾秋娘的,都是富家子弟,他们多少会有些家教,不会请□□回家玩的。而夜乱事件之后,城里的房子被瓜分一空,有些二世祖瞒着家里私置的产业就算被官府没收了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免得被家里知道自己还置了一房外室类的。”
阮玉珠笑道:“置外室很丢脸吗?那看来云来城的教化做得很不错呀!”
李云燕道:“那是当然——越是边境城县,就越是注重礼教,不然隔三岔五地总是冒出些叛徒或jiān细怎么办。这一点三个国家都一样的。”
袁润扫了阮玉珠一眼,扬声道:“除了这种情况,秋娘还有外出吗?我要秋娘所有的外出记录,以及她在夜乱前的交际状况。”
李云燕怔了一下,随即道:“她在夜乱前并无甚交际,只是与城内同样的大户人家的小姐千金们有些往来。至于外出记录,我马上去查!”
袁润点点头,然后道:“如果我所料未错,秋娘可能就是外出时卷进了什么事情,导致被杀,这和她在翠花楼里的人际关系没有任何关系。”
李云燕见袁润一脸的严肃,便道:“我明白了,傍晚前一定查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