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琚苦苦挽留,未能换得花近云回心,自从星步死后,花近云的心也已经死了,活在世上的,也只是他的躯体,灵魂早已不复存在。乔琚的痛哭未能让他死去的心复活,他要走,他一定要走的。
乔琚哭泣,沈丹桂也掩面流泪,乔诚和乔夫人更是肝肠寸断,乔诚想把花近云留下来,但他知道他留不住儿子了,一个人的心走了,留住人也就没有意义了。
乔诚无奈又心痛的说道:“恭儿,你要走便走吧。你的心已不知去往何处,强留你人也无用,为父只盼你能好生的照料自己,平平安安的,时常想念着我们,如此,便好。”
花近云跪下,对乔诚说道:“爹,孩儿不孝…若有来生,孩儿定当好生孝顺爹娘,孩儿…就此拜别…”
花近云给乔诚和乔夫人磕了三个响头,便转身离去,他的身后,响起来了乔诚的叹息声,乔夫人的抽泣声,沈丹桂的呜咽声,还有乔琚的撕心裂肺的呐喊声,他有一瞬动容,但很快,他就迈起坚定的步伐,朝七月山而去。
花近云住在了星步曾住的小屋中,星步已去,小屋里却尽是他的气息,星步的一颦一笑,都浮现在花近云的脑海中,他满心都是星步,再也容不下其他了。他来到了星步的书桌前,书桌上,是一首写的工工整整的《上邪》,星步的字比从前进步了很多,仿佛有了灵魂似的,他拿起那首《上邪》,悲痛通过十指,传到了心里。
“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一字皆情,一句皆血,曾经美好的诗句,如今读来,令人痛彻心扉。《上邪》仍在,只是从此之后,再不会有一个人写这首《上邪》了。
“星步,你为什么这么喜欢《上邪》?”
一年前的雪夜,花近云如是问星步。
星步没有再回答“喜欢一首诗是没有理由”的话,而是望着花近云,很专注的说道:“近云,如果你真正明白了《上邪》之意,也就知道我为何喜欢写它。如果你明白为我为何而写它,自然也就真正懂得了它的意思。”
花近云说道:“《上邪》的意思我懂,这首诗,是一名女子写给她心爱的男子的,她连用了五个比喻,来说明她用情之深,情比金坚,你说我是不是懂得?”
星步说道:“你说的不错,只是你还没有真正的通晓。”
花近云说道:“怎么会?我对这首诗啊,可是明白的透透的,不过呢,我还是不明白你为什么会这么喜欢它,这是女子写给她心爱的男子的诗,你又没有喜欢的人,怎么如此钟爱这首诗呢?有古怪,有古怪呀。”
星步说道:“花近云,你不明白,你根本不明白。《上邪》要用一生去写,用一生去体会,一生,你懂吗?”
星步那时的眼神无比坚定,但话语却让人难以捉摸,花近云依然不懂为何星步如此钟爱《上邪》,星步说:“有些事情不需要明了,只在心里明了就足够了,不必让每个人都知道。”
星步的话听起来似有深意,但却觉得这些话是极为平常的话,当时花近云没有很在意,如今想来,他猛然觉醒,后悔不迭。他开始明白星步为什么钟爱那首《上邪》,也开始明白《上邪》的深意,只是,写《上邪》的人,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星步,为什么是这样,为什么是这样,我…”
花近云颓然坐下,黯然心伤,斯人已逝,纵有千里马,也难以追回逝去的光y-in。
花近云紧紧握着那首《上邪》,喃喃道:“星步,你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要离开我…为什么…山未平,江水未竭,冬无雷,夏无雪,天地仍未合在一起,为什么你却走了…”
花近云不胜感伤,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星步会先他而去,丢下他一个人,而且还是横死山间,无限凄凉,他认为星步那么好的人,不该遭此厄运,他是好人,好人会长命百岁的。花近云越想越不甘,他知道星步是被人杀害的,那杀害他的人究竟是谁?
“不行,我一定要找到杀害星步的凶手,为他报仇!”过度的悲伤,已转化成了愤怒,花近云向外冲去,刚冲到门口,却被一道光亮的屏障挡了回来,他重重摔在地上,刚要起身,就发觉眼前的光非常刺眼,让他睁不开眼睛,许久,那光亮才淡去,他才能慢慢睁开双眼,这时,一个人映入了他的眼帘,这人,花近云觉得十分熟悉,可就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这人身穿□□,佛光罩体,须眉皆白,看上去十分慈祥,花近云想,面前的人是一位僧人,但是僧人为什么会来这里呢?
第295章 第 295 章
僧人如如不动的站在花近云面前,花近云想他在哪里见过他,过了半晌,他才想起来,原来面前的这个僧人,是他在几年前在镇上的那个白雪纷飞的时节见过的老僧!当时,那老僧衣衫褴褛,痴痴傻傻,而如今,他的样貌和精神,都不同于往昔了。
花近云说道:“大师,您怎么会在这里?”
老僧说道:“该来的时候我就会来。”
花近云说道:“大师,那您知道星步他为什么会死么?”
老僧说道:“晓得。”
花近云说道:“太好了,那大师可否告诉我是谁杀了星步?”
老僧说道:“知道了又如何呢?”
花近云说道:“他们实在太过分了!星步这么好的人,却遭惨死,实在上苍不公啊!我要找到杀他的人,为星步报仇!”
老僧说道:“施主,上天有好生之德,你又何必如此执着于报仇雪恨呢?”
花近云说道:“星步不该死呀,他是好人,杀他的人十恶不赦,我要让他们赔星步的命。”
老僧说道:“如果你杀了他们,就能为你所在意的人报仇了么?”
花近云坚定的说道:“是的。”
老僧又说道:“那你杀了他们,星步施主就会回来么?”
花近云说道:“当然…当然不会。”
老僧说道:“那你又何必执着于报仇呢?既然报仇不能让星步施主回来,你又何必如此做呢?杀来杀去,死去的人会越来越多,痛苦的人会越来越多,造的孽也会越来越深重,施主,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啊。”
花近云说道:“大师,难道就这么算了么?星步是好人,他不该死,哪有好人死去,杀人之人逍遥法外的?”
老僧说道:“被杀之人,未必是善。而杀人之人,未必就是恶。人的生死皆有定数,当去则去,当留则留,世人谁奈何?”
老僧的话让花近云不解,花近云此刻无暇顾及其他,只想让老僧告诉他是谁杀了星步,老僧说道:“阿弥陀佛。其实施主执着于谁杀了星步施主,无非是眷恋于他,不忍心他离去,也罢,也罢,既然如此,老衲就让施主看清这一切吧!”
老僧将袖一扬,一道光闪过花近云面前,光凝聚成了光团,透过光团,花近云看到了星步被杀的经过,他问老僧那些官兵为什么要杀星步,老僧又给花近云看了星步救了一名受伤大叔的事。这名大叔,就是朝廷的通缉要犯,他潜入皇宫刺杀皇帝未果,因而被通缉,在与官兵搏斗的过程中,他身受重伤,逃到了七月山,因为伤势之故,他体力不支,晕倒在山间,适逢星步下山,星步发现了他,便把他带回了家中,以七月花治好了他的伤。知道了事情的前因后果之后,花近云更加心痛了,他痛道:“星步为什么要救那个人?如果他不救那个人不就没事了么?星步…星步他怎么那么傻呢?好事是随便做的吗?”
老僧说道:“非也,非也。即便星步施主不救那人,他也会遭此横祸。”
花近云说道:“为什么?那人是朝廷的通缉犯,而星步不是,他们为什么要杀星步?”
老僧说道:“官兵杀星步施主,并不是因为他是朝廷通缉犯,而是因为其他缘故。”
花近云说道:“什么缘故?”
老僧说道:“你看看清楚吧。”
老僧让花近云回看了一遍星步被杀的画面,他的心又痛了一次,但心痛的同时,他也看懂了什么,画面中,官兵拿走了一本星步的书,星步为了争那本书,才会惹怒官兵,官兵一怒之下杀之。
花近云说道:“那是什么书?星步非要抢不可?”
老僧说道:“对他而言十分重要的书,他宁肯失去x_ing命,也不要失去那本书,可叹,可叹呀!”
花近云知道了真相,愈发心痛,他觉得星步真是傻,一本书而已,没有了就没有了,但是生命一去不复返,何必如此呢?老僧说,每个人所钟爱和所坚持的都不同,为自己所钟爱的而牺牲,虽死无憾。
老僧说道:“施主,斯人已逝,你又何须再介怀呢?这是星步施主的抉择,与他人无尤。”
花近云说道:“可是…他不该如此的…”
花近云陷入了悲痛中,老僧在他身旁静立,不知过了多久,花近云不再沉湎于自己的世界,老僧便说道:“施主,你可还执着于仇恨?可还想为星步施主报仇?”
花近云沉默。
老僧又说道:“看来你还是执着。”
花近云无言。
老僧说道:“这是你与他的缘与债,还需要你亲自了却。施主,如今摆在你面前的有两条路,不知你选哪一条?”
花近云疑惑道:“大师,哪两条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