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连星这才从口吃中挣扎出来,这不大工夫受的刺激实在有点超出他的想象了,连皇家礼仪都顾不过来,蹬蹬蹬的跑着去了。
水的问题好解决,提来就成!
可是……若修然为时已晚的想起另一项重大问题……火该怎么点燃呢?
四四方方的样板柴就躺在脚边,可是那么大的一块块……若修然眼角抽搐,难道用钻木取火?
祁连日站在他身边,眼巴巴的看着这个“不成体统”的父皇居然将这么一件粗鄙的事情忙的热火朝天的,帮手也不是,干站着也不舒服,茫然间竟然出了一身细细密密的冷汗,被风一吹,浑身汗毛乍起,恍然间发觉,竟然比三年前第一次独自临朝还要莫名其妙的不知所措!
肩膀被人戳了下,祁连日回头,是穿着太子袍的月,眼角正斜斜的睇着,祁连日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赫然是被护的完好的一只蜡烛。
两兄弟对上眼,尽看到对方眼中的不可思议!
有了火种,若修然登时眉开眼笑,“就快了,就快了,再等等啊,再等等就好!”一叠声的讨好,听在两兄弟耳中也说不出是什么样的古怪滋味。
祁连星的水,是他自己提回来的。摇摇晃晃的人影刚出现,祁连月已经飞奔过去迎接了,左右张望没有跟过来的尾巴,才拍了拍弟弟的肩膀意思意思的赞许。
堂堂三皇子,什么时候当过挑水的长工?还不敢叫人代劳,只能自己偷偷摸摸的去,再偷偷摸摸的回!
祁连星从鼻子里“哼”出一声,立刻扭过头不看那个已经把皇袍萎成宣纸的男人。
没片刻,却又忍不住,边随着祁连月过去,变压低嗓子,“他这次又玩什么玩意?”
祁连月耸耸肩,晃得手中木桶里的水都溅出来,“不知道!”
“你——”
“他这样子,你没看到大哥都扎手了吗?”
“咦?谁的手扎了?我看看!有刺要挑出来,发炎了可不好!”趴在地上鼓着腮帮子往灶膛吹气的男人突兀的站直身,抓起祁连月的手。
突如其来的亲昵让祁连月脸上一僵,急忙挣开那双大掌的掌握,也不知刚刚的话被这父皇听去了多少,“没……我是说,父皇现在做的,挺棘手!”僵硬的脸蛋迅速转换成黑青,堪堪和手上的颜色相媲美。
若修然立刻嘿嘿的笑开了,“熟能生巧,熟能生巧!”
无视三兄弟有听没有懂的茫然,自顾拎起祁连月放下的水桶,往锅里注水。
“其实这些……父皇可以叫侍卫来做啊!”祁连日试探着开口。
“那怎么不叫侍卫去厨房看着厨师做?”祁连日被他随口的话噎的一愣。就听父皇继续道,“行不通吧?既然你们都不信任他们了,我当然要优先尊重我儿子们的意见啊!”
这句话说的……祁连日梗了一下……最不信任的——根本就是你!不过这话,当然只能在祁连日心里嘀咕了!口中只好“嗯……啊……”的答应着。
“哎呀呀……着了着了!”若修然蓦地兴奋起来,手舞足蹈!
“儿子……儿子,儿子们……端菜出来热菜等吃饭喽!”
023.
最后的最后,那个性情大变的父皇更是将桌上所有的碗盘碟子重新塞进食盒里,直接提到锅里去“蒸”……
从他置身的位置斜看过去,孤零零的灶台,独立在空旷的院子里,青色的砖块被火焰熏得焦黑,原本架在上面的铁锅,这会正立放在身后靠墙的书架前,无论外面还是里面,庄严肃穆的御书房这会看起来都透出一股诡异的味道来。
该说是建议的灶台毁了御书房的庄重?还是不合时宜的庄重混淆了吃五谷杂粮,必然的吃喝拉撒?
嗷……祁连日在心里叹息,吃喝拉撒……一顿饭的功夫,居然被那个怪异的父皇同化出这么粗鲁的词了!
恍惚的想起那顿让三兄弟人仰马翻的午餐,虽然生平第一次饿得饥肠辘辘,甚至还听见了自己和两个弟弟肚子里急促的鼓点……
但是温热的东西下肚,那种暖暖的抚慰……
“哥,你还不动手吗?”二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不知道是自己走神的厉害,还是他的功夫又有进步了。居然可以无声无息的近到他身边。
声音响动离得太近,他下意识的退后半步,却在动弹之初,被抓起闲置的手。
一只半温的茶水杯硬塞了过来。
父皇说凉东西吃多了对身体不好!所以吃饭时候,特意烧了水专门泡茶……不过这种温度,已经持续了十六年,如果往久了数,历代的先帝不也是这么过来的?真不知道父皇这突如其来的坚持是从哪冒出来。
不过,平日里不屑一顾的冰凉容器,微温的触感到实在是让人舒服自在的东西。
这么一想,祁连日也不着急将它灌进肚子里,将热源轻却不失稳妥的掌握在控制中,才抬起漂亮的脸蛋,“动手?”
“你知道我说什么!”祁连月不满的咕嘟,为他的明知故问。
漂亮的眉心合拢起来,拧出一个小小的“川”字,“父皇现在可是越来越让人看不透了!趁他现在朝里根基没有恢复,你就干脆点——”比出一刀切的姿势,“下决心吧!”
动作比划的潇洒凌厉,盯着自己的眼,却流露出与之不符的热切,与他的性子,截然相反的矛盾呵……
祁连日伸手,抚开落在他额前的一绺散发,自有意识的手指便离不开那顺爽,光滑的触觉,一下一下的捋着。
“别弄,要摸摸你自己的去!”被人像安抚小狗一样的摸着,祁连月立刻不耐烦的嚷嚷出来,但一双狭长的眼睛,却眯合了起来。
“弯折手臂不方便!”明知道这答案很无赖,祁连日还是说的顺口至极。
当然顺口,从他知道弟弟连头发都和自己一模一样的时候,就一直拿这句当理由了,算算……唔,十三年,还是十二年?
“月,时候还没到……”尽管不想放手,不过话音一落,祁连日立刻就垂手下来。
果然,那被炸了毛的家伙,立刻抬手就往脑袋边上挥过去。
“时候未到,时候未到,两年前你就这么说,我们部属了两年现在你还这么说,到底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到你要的火候?啊?!”狭长的凤目完全张合开来,圆滚滚的,将丹凤眼的媚意一扫而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