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跑到房间里打开电脑搜“同性恋”，结果所有人都说这是精神病，要到六院去治。恰逢一个当地的论坛这会儿吵得不可开交，贺远征好事儿，唯恐天下不乱，她连忙注册了一个账户在帖子里留言——“你没跟同性别的睡过吧，爽，爆，了”。
瞬间论坛里的反方对这个新人群起而攻之，什么变态啊，脑子有病，还有对家人攻击的言论俗不可耐，贺远征没搭理他们，对爆满的收信箱视若无睹，淡定地刷着论坛里的其他帖子。有刚刚发现自己性取向的，觉得世界要崩塌了，无路可走，也有出柜多年的，讲述自己的人生历程。她向来对这些纪实性的文学没兴趣，一路往下翻，一个帖子意外闯入她的视线——“对新来的女下属有好感，但我不是同性恋，求解。”
贺远征好奇地点进去，看到这个题目，她第一反应是不是蒋言灵发的，可世界这么大，对方又有男友了，怎么可能会注意到自己的小九九呢？果不其然，读了一圈下来，帖子讲述人的工作环境和自己有天壤之别，对方是国企的工作人员，别说同性恋了，一到年龄不结婚都会被周遭婆婆妈妈们的口水淹没。
有人留言说，听你形容的那么美好，发张照片来看看呗，说不定人家同样对你有意思呢，不然怎么老是姐姐来姐姐去的叫你？贺远征为她的提议拍手叫好，可是帖子在两天前就没了声息，也不知道结果怎么样了。贺远征披着“小色兔”的马甲刷了俩小时的论坛，比起直播出柜的帖子，交友的板块热度蹭蹭蹭往上窜，原来只要输入自己的信息，自然就会有人找上你，和你聊天做朋友。
贺远征对这种行为不敢苟同，现在是信息时代，保不准那天在大庭广众之下发现，被出柜了呢？但她喜欢看美女，所以一路往下刷着照片，饱饱眼福还是不错的。看了十多页的样子，一个熟悉的身影一扫而过，她连忙往回拖，发现一个叫“凭栏笑”的博主贴的是蒋言灵的照片！贺远征还放大仔细比对了一下，千真万确。
“凭栏笑”对自己的介绍是外企员工，二十五上下，身高体重和蒋言灵完全对不上，其他私人的信息估计也是一塌糊涂，贺远征这才发现对方上传的照片有个模糊的水印，想必不知是从那个网站挖来的照片，随便贴上去的。这位博主的留言板人气高涨，大多数人都说想要见个面，可博主从没给过答复，很高冷。
仔细地看完两百多条留言，有个叫“搬石头砸脚”的人留言，说：“你和冬箐的事情，怎么样了？”
落款时间是一年前，贺远征才意识到，这个帖子已经发出来三年了，蒋言灵的照片被顶起来很久，估计是有谁在这段时间认错人了吧。网站的提示音响了，“小色兔”收到了私信，贺远征点开一看，是一个帅气女生的照片，这在论坛里好像被称作“T”，下面还有留言“妹妹，你很大胆，有没有兴趣交个朋友”。
贺远征哼了一声，把网页关了，网上的事情切莫当真，自己的现实生活还过的焦头烂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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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情比金坚
? 往后几天上班，日子都过得平平静静的，特别是连实川出差之后，贺远征的日子那叫一个顺风顺水。只是每次去休息室的时候要犹豫一下，生怕又出现个什么人把自己困在里面，然后做些奇怪的事情。同事之间的相处也风平浪静的，看来那天下午被拦腰抱出来的时候，那几个人都没看清是自己。也对，自己一介无名小卒，哪能那么容易引起别人的注意呢？
自打那次文钊去了自己家之后，两人就再没见过面，什么电话短信也统统没联系，一切回归正常，贺远征悬而未决的心总算是落地了，她也不知道自己脑子怎么这么好使，竟然要人家一个大主编当自己□□，但凡是个正常人都会落荒而逃吧。
莫郁敏在公司里又高调起来，听别人说是在哪次活动认识了个小明星，最近这个明星在热门的卫视参加了综艺节目，意外走红，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莫郁敏自然不放过这个机会。加之上次和贺远征一起参加活动，两人熟络起来，贺远征往后的午餐时间都被这个女魔头垄断了，很长一段时间都没能和蒋言灵一起吃饭，贺远征无可奈何，又有点愧疚。
“我刚刚说到哪儿了，噢对，承亮最近去欧洲拍广告，给我带了好多东西回来，饼干什么的我都吃不完，下班了你去我那儿拿点呗？”莫郁敏看贺远征午餐吃得狼吞虎咽，重重地咽了下口水。
俗话说拿人手软吃人嘴短，贺远征才不会受什么平白之功，国外的小饼干确实很诱惑，但她还是推辞了。
“我就你这么一个朋友，给你点东西你还拒绝我，真过分啊你。”莫郁敏掐了她一下，贺远征左右躲闪，转移话题：“你怎么不吃中午饭啊，光盯着我吃。”
“我这不减肥吗，和承亮那帮朋友比起来，我都胖得能榨油了。”
“你哪儿胖了，瘦得跟筷子精似的。”
莫郁敏白了她一眼，说：“我要像你这么自暴自弃地吃，活脱一辈子都没人要了。你也真是绝，吃得这么威震天也不带胖，刺激我呢吧。”
贺远征干笑，自己可是从小饿到大，好日子得来不易。
等她吃完，排队倒餐盘的时候，碰巧蒋言灵排在贺远征前面，贺远征端着碟子，犹豫着叫了一声：“蒋姐。”
蒋言灵回头，看了她一眼，就跟看空气一样把头转了过来。心里很难受，可贺远征不知道自己做错什么，于是她又叫了一声：“蒋姐。”
“不用跟我假热情，你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情。”蒋言灵冷冷地留下一句话，走了。
莫郁敏站在远处看了个全程，贺远征一走过去就被莫郁敏拉着说：“你现在还去招惹她，冼澄海一回来，蒋狐狸的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
“他俩不早在一起了吗？我们还有什么可说的。”
“不是正大光明的事，你问问蒋狐狸，她敢承认吗？”
“人家的事我哪儿管得了。”
莫郁敏瞪了她一眼，“孺子不可教也。”
隔天快下班的时候，贺远征耐不过莫郁敏的电话轰炸，非说要把巧克力和饼干都给她，归根究底还是莫郁敏没法吃这些高热量的食物，办公室里的美女们也对这些敬而远之，正好贺远征可以帮着消化消化。贺远征打完卡后肚子饿得咕咕叫，还得背着重重的电脑往楼上跑。
公司里的人都商量着下班去哪儿玩，楼上楼下的光景简直天壤之别，贺远征也想在大办公室里和大家一起其乐融融的，但是条件不允许，每天还得对着连实川办公室里那个自恋的巨幅画像荒废年日。
莫郁敏正在整理这一季设计师的手稿，纸片繁多，要穿插在不同版幅内，工作很是繁琐，看到贺远征走过来，莫郁敏扶着脑袋慢慢站起来，刚想说点什么，突然白眼一翻，咕咚一声昏倒在地。
事情发生得毫无征兆，可把公司里的同事吓了一跳。有人冲过去想晃晃她，立马被贺远征制止了，老爹说过有人昏迷绝对不能晃，要保持冷静、保持冷静。
在场有人手快呼了救护车，没过多久就有医护人员把她接走了。贺远征自告奋勇跟救护车一起离开了，碰巧出诊的医院还是老爹所在的医院，莫郁敏入院还有个照应。
一路跟着医生问诊办手续，贺远征追着医生问，医生才说没什么大碍，就是不吃东西，工作压力大容易血糖低，还反复叮嘱说你们年轻女孩子，不要因为身材连健康都不要了，得不偿失。贺远征连连点头，父亲的缘故，对医生的话她向来唯命是从。
“老李，这个病例你看看……”
贺远征在走廊听到熟悉的声音，看来是老爹无误。她还想凑过去打个招呼呢，可莫郁敏还躺着，无力□□，也只好捏着病例悻悻回到房间。
莫郁敏倒在床上发呆，看来已经清醒了，和隔壁的老太太一看电视里放的《还珠格格》，贺远征刚走进来，她就挣扎着要坐起来。
“真是谢谢你了，小贺，”莫郁敏抱歉地笑笑，“我在公司里没什么朋友，关键时刻还得让你替我收拾。”
“这是什么话，你突然晕倒了，无论是谁都会帮你的，”贺远征坐下来削着苹果，“要不要把你男朋友什么的叫过来，陪陪你？”
“他？肯定叫不过来，他忙着呢。”
“你都病成这样了，他也不来看看你？”
然后贺远征把苹果吃了，莫郁敏说：“我还以为苹果是给我的呢。”
“哈哈……不好意思，我太饿了。”贺远征把苹果切了一半给她。
“你要知道，成年人谈恋爱是不能过份介入别人的私人空间的，让他来看看可以，要是他想照顾你，有多远躲都远明白吗？刚开始恋爱就表示过分关心的人，肯定不是控制狂，就是强迫症。”
“你是说，刚开始谈恋爱，最好连对方生死都不管？”
莫郁敏翻了个白眼，“你这理解能力，还高材生呢。生死当然要管啊，小病小痛的口头安慰安慰得了。”
贺远征换了个脑筋，又问：“要是把你人都送到家去了怎么办？”
“我去，连家门都进了，不是要同居，就是要谈婚论嫁了吧，那人是真的喜欢你啊。”
真的喜欢？贺远征心底一咯噔，她可不想走到那一步，人类的情感是很复杂的东西，不过要是人类没有情感，她的大学也就无事可做了。她还是不敢想像谈恋爱是如何一番光景，特别是和同性谈恋爱，要介怀的东西很多，根本就是种包袱。
“如果他后来没有再联系你了呢？”贺远征试探性的问。
“那就是没戏了呗，男人啊，要是真的喜欢你，无论如何都会把你约出来，纯聊天都没问题。”
假设不成立，贺远征谈论的对象根本就不是男人。
“这里面的学问多了去了，谈感情真的不是容易的活。”
“我先出去走走，给你带点吃的回来。”
贺远征打断她的话，背着小挎包出去了。她已经决定放下了前阵子发生的糟心事，那便是真的放下了。老实说，自从发现了自己的性取向后，她也不明白自己到底喜欢什么样的人了。大学的时候宿舍里的几个女生总爱聊关于男生的话题，没谈恋爱的聊理想型，谈了恋爱的又聊男人的臭毛病，对付男人的招数她们硬是塞了不少给贺远征，万万没想到这些全都用不上！
小贺贴着墙走，无奈地叹气，自己明明是个单身狗，却被春潮涌动得几将窒息。路过了一个个病房，还都是妇唱夫随的局面，这个世界真是残忍。
去了老爹办公室，竟也没瞧见人影。贺远征只好沿着外科病房往回走，偶尔路过一个房间发现老爹在人床沿坐着呢，眼神还有些不太对劲，贺远征谨慎地贴着门，直往门上的玻璃上凑，想一探个究竟。
还以为床上躺的是哪个阿姨呢，这样老爹还有机会发展发展第二春，结果看了半天都确认是个爷们儿无误，四十上下的样子，眉目挺英挺，就是面容有些憔悴。
估计是老爹的哪个老朋友，生疏的连贺远征都没打过照面。老爹因为工作关系根本没什么人际圈子，来来去去就是医院里的几个同事，能让他专门抽时间陪护照看的，只能是入命的伙伴了。
贺远征在那儿站着仔细看了半晌，下一秒就惊呆了，如果光线没有出问题，她分明看到老爹脸颊划过了晶莹的东西，而那绝对不可能是汗水。他慢慢握住那个老伙计的手，竟然哭了出来。
贺远征吓得连退两步，他从没看过如此坚强的父亲流泪，经历了无数场外科手术，生也好死也罢，宣告死亡的那一刻贺远征也见过，然而从始至终父亲都是淡然的。能让看惯生老病死的医生留下热泪，来者绝对不是普通人。
没敢多想，既然老爹不愿意告诉她，她便不会去深究。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空间，有自己不为人知的一面，这既是尊重父亲的隐私，也是尊重两人的关系。贺远征默不作声地往回走，老爹的眼泪在她心里依旧是令人震撼的事实。
“回来了？别买吃的了，走，医生说我能出院了，我们去吃点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