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郁敏将手背上的胶布轻快地撕掉,拉着贺远征蹦跶走了。
“你说,为什么以前那些王爷阿哥的都对公主格格们那么痴情啊?这电视剧里面随随便便拉一个出来,都是好男人典范啊!我怎么就遇不到呢?”
“人家那是过命的情谊,以前得个伤寒、生个小孩都能随随便便死掉,讨个老婆多不容易,当然要好好珍惜啊!”
莫郁敏不以为然,说:“所以,以前的友谊和爱情,必然比现在要坚固吗?”
“情比金坚,听说过没?”贺远征随口一说,突然想到老爹握着那个男人的手,“情比金坚”。
难道说……老爹一直不再婚的原因……和那个叔叔有关系??
☆、12 与会
? 自工作之后,老爹就没几天晚上是在家吃的饭,每天一大早就去上班了,有时甚至晚上还睡医院里,跟刚上班的年轻医生挤休息室。贺远征心疼老爹,抽空去送了几餐饭,结果老爹说:“孩儿啊,别再送饭了,你做的饭……不会不那么难吃。”
贺远征顿时明白了,回家就把预备的饭菜都倒干净了。
所以今天下班听到厨房里传来丁丁咚咚的声音,贺远征第一反应是,家里招贼了。她110都拨通了,拿着电话边报地址边拎着铁皮桶往厨房里挪,打算来个沉痛一击,结果老爹突然伸个脑袋往客厅里看,吓得贺远征铁皮桶也没拿稳,哐当一声整个人坐地上了。
“情况还安全吗?我们立刻出警!”电话一不小心开了免提,两人都很尴尬,贺远征忙不迭地说:“都是误会,警察同志。”
“人质在被劫持的时候,都会采用类似的暗语……”
“真的是误会,厨房里是我爹。”
贺远征挂了电话,老爹哼了一声:“还知道叫爹,我都听到你开门的声音了,还奇怪怎么连个声儿都没有。”
“我都太久没在正常的点儿见着你了,还以为咱家招贼了呢。”
老爹回厨房继续膛鱼,贺远征在一旁帮手。
“老爹,最近医院里……不忙吧?”
“忙!医院哪有不忙的时候,倒是你,一个人在家提心吊胆地住着,爸我也不放心啊。”
“我都习惯了,都这么多年了。”
“你也到年龄该谈恋爱就谈恋爱吧,爸在这方面从来都不阻拦你,也没见你说跟哪个男孩子好上过,以前是你身边的人年纪都太大,现在入社会了,找个人可以好好照顾你。”父亲熟练地片着鱼,看来是要做酸菜鱼了。
“哪儿那么容易找啊,一切都是看缘分。”
“也对,爸也不强求。”
父女俩陷入沉默,贺远征一会儿又问:“你有没看上哪个阿姨?别老是工作工作的,清闲的时候也要有个人来聊聊天,排遣排遣寂寞不是?”
“我能照顾好你一个人就不错了,哪儿有那个心思。”
“是,老爹最疼我了,老爹真帅。”
贺爸爸把女儿嚷出了厨房,让她洗净手等吃饭就行了。
习惯了上班的节奏,三个月的时间一晃而过。连实川刚好也从时装周回来,一早就躺在办公室的沙发上嚷嚷着要倒时差,可公司竟然不准假,贺远征一进门就看见他在装死。
空了许久的座位也相继坐满了人,有幸出差见证盛会的同事都趁着上班前的时间,跟其他人讲讲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又跟哪个明星合了影,哪个牌子的新一季度款如何如何,这些贺远征都不关心,她的注意力在于,自己的时间表要脱离稳定了。
“小贺,你过来我办公室一下。”蒋言灵突然出现在贺远征面前,让贺远征有恍若隔世的感觉。三个月来两人几乎没有交集,贺远征也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什么,让蒋言灵完全视自己如无物。
“这是这个月连老师的工作表,因为他还在倒时差,所以我先把这个给你。你头一次出差,要准备的东西、要注意的事情可以问问其他助理,不过这次我跟你们一起去,所以飞机票你要多订一份。”
贺远征起先是十分悲痛的,出差是噩梦的开始,不仅会丢失睡眠,还要承受双倍的压力,但听到后面贺远征立马来劲儿了,忙问:“为了节省公司的开支,我们俩是不是应该住一间房?”
蒋言灵顿了顿,说:“可以这么理解。”
贺远征乐呼呼地领过时间表,三步两步地回到办公室。此时连实川已经醒来了,迷糊地对着自己的画像说:“你真帅。”
两天后贺远征拉着连实川的两个大箱子出发了,自己只带了个旅行袋,她是个生手,但时间都安排得井井有条,连实川一个人在贵宾厅休息着,贺远征在外面的长凳上打瞌睡。
到了目的地已是晌午,简单地休息了一下,就开始为慈善晚宴做准备了。贺远征打开服装的箱子,拿出第一套晚会服装,用酒店里的挂式熨斗精神饱满地烫衣服,一想到今晚跟蒋言灵一个房间,贺远征就没来由地得瑟和兴奋。连实川爱刁难贺远征,她也全盘接受。
“小贺,你怎么这么开心。”连实川是摄影师,贺远征在忙着捋衣服,老连则忙着摆弄镜头,他跟来这里挖别人公司墙脚的蒋言灵一样,他来是要帮人拍照的。
“我第一次来上海呀。”贺远征笑着说,这是实话,也不是实话,她当然不敢直接说是因为晚上要和蒋言灵一间房。
“而且是我第一次出远门。”
“不会吧,现在的大学生不都流行假期旅行吗?你的生活怎么过的?都学习?”
“当然不是。”贺远征每个假期都去打工,挣生活费,只是连实川这种一看就不愁生计的人,肯定没法儿理解那些吃上顿没下顿的人。
“衣服熨好了,化妆师一会儿就过来,我现在去拿通行证,车子会在四点来接你,直接在会场等你。”
贺远征挎着包包潇洒地走了,花了几块钱,感受一下上海的地铁。这段时间是空闲的,但是她不敢擅自离岗,万一被抓住了失职之责那真是百口莫辩。
贺远征是行业里的新人,任何事情都准时准点的,自家老大的名声也会提高。不像有些老油条助理,为了耍大牌惯性地扰乱行程,每次合作双方都不欢而散。如今她对任何人都学会了客客气气的,再也不是以往一点就燃的自己了。
工作三个来月,见证了很多一夜成名,也听说了很多以前的当红小生突然销声匿迹的消息,每一个行业都有自己的传奇,可这和学习一样,没有日积月累、最终的厚积薄发,任何努力都会付之东流,当然,还需要一点点运气。
和地铁里行色匆匆的上班族们无二,他们既是遵守规矩的人,又是在规矩之下试图突破常规的人。
贺远征到了会场里,随着媒体大军先领到了工作牌、流程表和人员名单,然后全部安排在指定的区域候场。连实川是个摄影师,所以来去比较随性,过个场、登个名字就完事了,有些影视艺人带了两三个助理,端茶倒水、补妆捏脚的各有分工,几个助理都一副严阵以待的阵势,听说还有接受采访时专门提醒的人,哪边脸好看上镜、问题该怎么回答统统都有人在摄像机旁边指导。
会场里拥挤得透不过气,贺远征想出去转转,看看那些买不起的名牌,可惜被一堵安保人墙阻挠了,记者都在调试着镜头闪光灯,贺远征被扫射得直发晕。
没办法,只好去卫生间洗把脸醒神,中午的自助餐吃的有点撑,直接导致下午直打瞌睡。贺远征站在盥洗盆前面一把接一把地泼水,闭着眼睛四处摸纸巾,没想到这酒店服务体贴入微、无微不至,洗完脸还有人递毛巾。她说了一声谢谢,用毛巾把脸上的水洗干净。
镜像慢慢呈现出来,贺远征站在原地目瞪口呆,文钊站在她旁边笑,递毛巾的也是她。
“真巧啊,又见面了。”
文钊绷着脸笑得很灿然,仿佛两人昨天才联系过。
贺远征连忙掏出人员名单寻找着,文钊夺过名单说:“别找了,我在这里。”
“我才没有在找你。”贺远征矢口否认。
对方也不跟她计较,两人都不知道说什么,沉默了一阵,文钊先开口:“我们……先出去走走?”
贺远征忙点头,像小狗一样跟在她后面。两人走了几步,文钊干脆一把把她捞到前面来说:“老跟在我后面做什么,几时开溜了我都不知道。”
“不会!我敢作敢当,溜什么,没什么好溜的!”
声音越发大,贺远征越心虚。她确实想开溜,因为此时此景真是太尴尬了。
“那好,我们上去透透气,楼下人太多了,闷。”
电梯门刚打开,文钊毫不犹豫按了68层的按钮,远处刚有人想来搭个伙,文钊立马按下关门的按钮,这狭小的空间里也只有两个人了。
“你怎么没社会责任感呢?”贺远征问她,两人共处一室太困窘了,她还指望多一个人来打破僵局呢,没想到被主编大人支走了。
“哦对,你九零后,我们俩有代沟。”
“说不过你……”贺远征看着窗外,一下子反应过来外面群楼林立,自己还在高处呢,吓得立马看着门上的玻璃镜,文钊的眼神直勾勾地在镜子里看着她,仿佛能把她生吞活剥了。
贺远征的眼神无处安放,也由着性子大胆地回看,两人难分高下,光是眼神世界里的厮杀就充满一个江湖,站在前面的文钊转身,贺远征习惯地后退一步。
文钊靠近双手将贺远征的手举过头顶禁锢着,然后面贴面地挑逗她的唇舌,贺远征被吻得透不过气,全程都没有勇气睁开眼睛,文钊浑身都带着侵略性,一点一点将她吞噬。
“六十八层,到了。”电梯里响起提示音,贺远征突然使足气力将文钊推开,门一打开外面的观光客就有说有笑地进来,文钊站在原地瞪着贺远征,然后拽住她的手把她拖到外面的天台上,入秋的凛冽寒风把贺远征吹得后退两步,正好贴在文钊的胸腔上。
平台上空无一人,文钊从身后抱住贺远征,她的下巴刚好靠在贺远征的头顶,两人静静地看着远处的裙楼,风呼啸而过,却只能听到对方的心跳声。
“小个子,你说我们这算什么呢。”文钊的声音从头上响起。
“朋友啊。”
“只能算是朋友啊?”
“噢,睡过但不会再睡的那种朋友。”
文钊把她翻了个身,看着她的眼睛说:“你说的是真心话?”
“真心话。”贺远征一板一眼地说。
两人又吹了一阵风,慢慢走到栏杆上趴着,贺远征不够高,还得靠文钊把她架上去。
“你知道我为什么三个月都没联系你吗?”文钊慢慢说。
“因为你没我电话啊。”贺远征说得有理有据。
“想要你的电话还不容易?算了……”
“说半截留半截,真是逼死处女座。”
贺远征把她晃来晃去,也没晃出下半句,只好悻悻然作罢。
她不懂是对方得知了她趋于平淡的生活,不忍去打扰。文钊知道这样的女孩,身上被寄予了家庭怎样的希望,而自己的存在是不可能出现在她成长之中的。
“不过,你倒是我见过最贪色的,女生不一般都害羞含蓄吗,哪儿有要求一场还要下一场的。”
“那是你见过的女生不够多,笨。”
“现在小年轻流行这样说话?”
“你嗦索噢?你四八四撒?(你说什么?你是不是傻?)”
“什么?你刚刚说什么?”文钊把脑袋凑近。
“这才是小年轻说的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