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别人都说贺远征是她的狗,贺远征还挺高兴的,巴不得对着她们吠两声,也不知是什么毛病。
蒋言灵选了一个避人耳目的座位,不发一语,安安静静吃东西。贺远征不知道自己哪一点惹怒了蒋大小姐,被她钦点,还要受冷暴力折磨。这丝毫不影响她的胃口,在莫郁敏面前吃饭可以肆无忌惮,但在上司面前只能斯斯文文。
贺远征筷子抓得像小儿麻痹症,夹任何一道菜都要转一百八十度,更不要说操练排骨这么有个性的食物了,若是蒋言灵不在场,她八成是徒手上阵。
蒋言灵看她吃饭心里别扭,正要说教几句,贺远征筷子力度没使对,嗖得一下只见那块排骨沾着咖喱,稳当地划过一道抛物线卡在蒋言灵的□□里。
贺远征看得心都快跳出来了,黄色的汁液点缀在白色的胸脯上简直色气满满,对方没有恼羞成怒,脸却如同霜冻一般。
贺远征的眼神在她的胸部和脸之间移来移去,不知所措。
“捡起来,马上。”蒋言灵冷冷地命令道。
“我……我来捡?”
“废话,不捡打算留着过年?”
如果眼神能杀人,贺远征早已死无全尸了。
她犹豫地伸手捏起那块排骨,一瞬间突然好生羡慕,若她能成为那块排骨该多好,还能享受几秒钟的福利。蒋言灵抽出湿纸巾擦那摊棕黄的酱汁,贺远征转眼又想变成那片摩擦不已的纸巾了。
“对、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贺远征将罪魁祸首丢到碟子里,眼睛滴溜一圈,又说:“蒋姐,为了惩罚我,我来帮您擦吧。”
说完蒋言灵的动作僵滞了一瞬间,贺远征只想拍自己脑门,这么放荡、不经大脑的话怎么就脱口而出了!她老老实实说:“小民知错。”为了掩饰慌乱赶紧扒了两口饭。
“那天,我不是故意的。”蒋言灵压低声音说。
“什么?”贺远征没听见。
“你还想让我说第二遍?”蒋言灵的语气有威胁。
贺远征摇铃般摇头,她哪儿有那个胆子,心想八九不离十对方要说那晚上的乌龙,可没想到地点是那么不浪漫的地方,竟然是食堂!身边还有俩食堂大叔吹牛唠嗑的声音。
“别介,都不是未成年了……都是小事。”贺远征故作镇定。
这话她说出来特别逗,脸上还稚气未脱,蒋言灵也不知道怎么对付这个小孩脾性的下属,或许就是对方的达观和少气吸引她,让她觉得有工作这么多年都无法拥有的乐趣。但把人小孩睡了,还说“将错就错”的鬼话,实则是个不负责任的人。她不是一个爱拿捏架子的人,在这方面上确实拉不下脸。看小孩儿还傻乎乎一副没事人儿的样子,临时起意,把她带过来。
“我跟你道歉,下午专题定稿工作组会,你来一趟。”
“工作组会?天啊,您让我去,我也没那个资历啊!”
“风度有编辑被指派去跟沈可的稿,对方助理来通知了,说沈可发了话。她的稿是不是你约来的?贺远征助理。”
原来是这件事,沈可真是她生命中的贵人,虽说可能给文钊和她那个富豪男友戴了顶绿帽子,但绿就绿了吧。贺远征在心里盘算当上CEO迎娶白富美、登上人生巅峰的事情,蒋言灵及时给她浇盆冷水:“你别表现的太得意,好歹给人编辑留点面子。沈可的稿我们约了几个月,现在才稍微有点眉目。”
“我就旁听,什么话也不说。”
“下午两点半,准时准点到。”
最近同事们之间流行什么抗糖化美容,每个人人手一个小盒子,里面是花花绿绿的药片,听说都是保健品。原先是日本的厂商来风度投广告,结果网上人人都说效果不错,吃了之后皮肤细腻不少,满脸胶原蛋白。现在午饭后一帮人集中在办公室分享嗑药心得,贺远征闲来无事去瞎凑合,莫郁敏见她过来按例冷言冷语几句。
“哟,还知道回来?还以为你攀上蒋姐麻雀变凤凰了呢。”
“蒋姐又不是树枝,再说有我这么可爱的麻雀么。”
莫郁敏说不过她,按时吃药。
“你们嗑药都嗑疯了吧,不知道的还以为聚众那什么呢。”贺远征压低声音,避免照来众怒。
莫郁敏还想挪揄几句,突然想起贺远征比在座的小上一轮都有余,根本不是一个年龄层,她最大的烦恼不是闭经,而是青春痘怎么消,青春优势真是人神共愤。
“你是不知道衰老的可怕,皮肤没弹性,脸上皱纹多,活生生的等死。”
“嘿,我不懂。来两片儿我试试,让我也回回春。”
“别耽搁我仅有的返老还童的机会。”
“小气。”
莫郁敏丢给她两片增强抵抗力的,贺远征嚼着满嘴怪味儿,苦口良药利于病么,再说她也说了这不是药,还能吃出什么毛病?
去蒋言灵办公室拿会议章程,因为是下下期的定稿会,社里面的人都很重视。蒋言灵在打电话,眼皮都没抬一下,贺远征拿起桌上的文件夹又荡回办公室,耐心消磨时间。
不知道是不是莫郁敏的小药片起了作用,吃完以后贺远征一路觉得身体火热,就像泡在温水里的青蛙一样。这难道是起了效果?贺远征上网一查,和更年期潮热的反应一模一样,心悸,而且脸颊泛红。
这什么破药!好好的青春期吃成更年期!贺远征怪自己贪嘴,为了降体温,不停地灌水,开会前几乎喝光了饮水机,之后不停跑厕所。
她赶到会议室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落座了,只好从逼促的后门溜进去,找了个位置正好在蒋言灵对面。会议很枯燥,前排各栏目的责编埋头奋笔疾书,挨个发言,跟高峰论坛有得一拼。贺远征坐在后排无所事事,心也是大,脑袋一晃一晃地练点头功。
摸鱼不知摸了多久,被叫醒那一刻,脑子还是混沌的。她看到主编的的眉头锁成一个八卦,心里大喊不好,竟然在组会上睡着。她习惯性地朝蒋言灵的方向看,对方竟不见踪影。
“诶,你跟我出去。”不知何时蒋言灵绕到她身后,说:“身体不适就不要硬撑,没人忽觉得你拼。”
贺远征没来得及反驳,就被对方架了出去。
“蒋、蒋姐,我身体好着呢……”
“你看看你自己,脸变成了什么样?”
她一看镜子里的自己,差点吓得坐地上。脸上莫名起了密密麻麻的红疙瘩,就连手臂都不放过。
“你是不是起水痘了?那东西传染啊!”
“不可能!我可小的时候就得过了!有免疫。”
“偷用化妆品了?看着像过敏。”
“我底子这么好,还用得着化妆嘛,你摸摸。”
贺远征一跟蒋言灵说话就容易得意忘形,还腆脸让对方摸,完全搞不清状况。直到脑袋挨了一个结实的爆栗,她才老实。
“你要是我孩子,我一天打你八遍,走,去医院。”蒋言灵扯着她衣袖出去,来往的人投来好奇的目光。
“我自己可以去……”
“你这副脸走出去吓人吗?!”
两人路过老连办公室,蒋言灵一个眼神就把要进去的贺远征杀了回来。
到医院,挂号排队全都是蒋言灵一手包办,忙起忙后和亲妈无异。如果只是因为愧疚感对自己那么好,怎么都说不过去。她猜想蒋言灵能否有微乎其微的可能性是喜欢自己的,哪怕只有一点点。结果和走廊对面儿科门口排队的小孩儿大眼瞪小眼,贺远征才意识到,她是把自己当小毛孩儿照顾了。
医生简单看了一下,说:“去抽血查个过敏原。”
贺远征边抽气边往检验科走,从小到大她最怕看医生,现在家长不在要让她抽血,和送死差不多。她和一帮高烧的小孩子排队,每回轮到她她都要往后挪一位,有个小屁孩抽完血捏着针孔朝她做鬼脸,里面的医生说:“对,就你,这么大个人了,还和小孩谦让什么。”
贺远征几乎是被排队的小孩轮流推过去的,护士熟练地上绑带找血管,贺远征视线挪到窗外,有个男人在等候室和蒋言灵说话,那人似曾相识,她马上想到是冼澄海。
一疏忽,针突然扎进来,贺远征叫破了房顶。
“对、好……这不挺勇敢么……”护士细声细气。
蒋言灵见到贺远征的时候,对方手臂上盖了一朵小红花,又扫了一眼贴着止血胶布的侧臂,瞬间明白了。
“哥,下次再聊。”她转身对冼澄海说话,贺远征不明情况,朝对视的男人鞠了一躬。
“他是你哥?!”贺远征不敢相信,“你俩一点也不像啊,姓也不一样!”
“说来话长,你怎么又知道他姓什么?哼,跟办公室里的人碎嘴了吧。”蒋言灵戳了一下针眼,对方连连求饶。
若两人是兄妹关系,那蒋言灵是小三的传言就完全属于子虚乌有,可为什么她不澄清呢?风度的流言满天飞,一天一个版本,谁都自身难保。蒋言灵显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若不是冼澄海突然出现,她压根不想让家务事和工作扯上关系。
血检报告出来,贺远征是花粉和蜂蜜过敏,医生开了几盒开瑞坦放人。
“跟办公室里的人吃了保健品?”蒋言灵边打方向盘边说,“是蜂王浆吧。”
“那东西一股怪味。”
“不到年纪不要贪嘴。”
“你怎么突然这么关心我。”
蒋言灵从倒后镜看了她一眼,说:“我本来应该有个像你那么大的妹妹。”
“后来呢?”贺远征有不好的预感。
“没出生。”
“为什么?”
“不知道,还没投到胎吧。”
贺远征呆滞了好久,直到前排传来笑声,她才知道自己被耍了。
也怪,这是蒋言灵第一次开她玩笑。?
☆、第 19 章
? 满脸红疹让贺远征不得不戴口罩回家,出乎意料,父亲竟然在家里候着,与以往不同,家里还多了一个男人,比父亲年轻许多。
“小征,回来了?怎么戴着口罩?”贺继仑刚端着切好的水果出来,看到此景,立马走过来关切地问。
“没事,过敏而已。皮相太难看,我就不恶心您了。”
“好歹你爹也是医生。”坐在沙发上的叔叔说。
“这就是你迟叔叔,多亏他你才有工作,还不去道谢。”
贺远征被贺继仑领到那人面前,毕恭毕敬地道谢。
“师兄,别见外,都是举手之劳。”迟长风站起来,险些趔趄。
她认得这个男人,就是那天在医院里让父亲落泪的人,她不可能忘记。
“迟叔叔,您身体好些了吗?”贺远征问他。
迟长风和贺继仑都有些诧异,老贺并没告诉女儿迟长风发病的事。
“我那天在医院里看到了,没告诉老爹。”
迟长风说说:“我今天特意来谢谢你爸爸,若不是他医术高明,我……”
“过去的事,何必再提。”父亲打断他。
“好,不提、不提。”师兄向来不邀功,矜矜业业,迟长风早已习惯。
贺继仑去备菜,将两人留在客厅里。贺远征不可能不知道对方是风度的老板,万事都小心翼翼的。迟长风看出来,反倒宽慰她说别紧张,都是一家人。
这“一家人”贺远征听得别扭,却道不出所以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