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面出来一个医生,是急诊时接诊的大夫,文钊一眼就认出来她是贺远征的父亲贺继仑。
她冲上去说贺叔叔请一定将我爸救好,多少钱都无所谓。
以前她还觉得这个桥段在电视上已经演烂了,但生活总是能让你绝望地走投无路,老贺看她心急地只差跪下,忙说今天坐班的是有名的心外主任,心脏搭桥只是小手术,不用担心生命危险。
她从没体验过亲人离世的苦痛,得知没有生命危险,她靠在走廊上,颇有“病去如抽丝”的无力感。
冷静下来后才反应自己还没正式向“老丈人”问候,孟子梅在手术室外等着,她便去接诊室向他道谢。刚进门就看到贺继仑在勾写什么,听到响动缓缓抬头,金丝边的眼镜框在白光下很打眼。
“啊,请坐,你是小征的朋友吧。”贺继仑温文尔雅,举手投足有海纳百川的气度,不禁让文钊感到佩服。
“叔叔好,刚刚失礼了,对不起。”
“别,我们都知道患者家属的心情,你父亲没有大碍,幸好发病的时间不算太晚,不耽搁。”
“都怪我平时没注意他的身体,不然也会让他饮食节制一点。”
贺继仑捏着钢笔,若有所思地说:“你们年轻人忙事业,情有可原。”
文钊想起贺远征好像也有个把月没有回家了,不知道贺叔叔此番话是不是意有所指。
她突然想起来一件事,问他:“叔叔您不是在区医院工作吗,怎么在市医院当大夫了呢?”
他不能说因为一次医闹,把他调到了是医院接诊,说这里清闲又不用经常三班倒。这件事还没对小征说,幸好这期间小征也没发现。
他想说是正常的调动,门外传来一阵叩门声,两人同时看去,迟长风手上拎着保温壶来了。
文钊惊愕,站起来叫了一声“迟总”。
迟长风也没料到这里还有外人,还是认识的。习惯性的点点头,将衣服挂在架子上便把东西放桌上,游刃有余,贺继仑说:“怎么又来了……”
语气和接诊时没有差别,但是总觉得多了一点什么。文钊觉得屋内的气氛有了变化,自己似乎不再适合待下去,于是告退后顺便把门带上了。
她知晓贺远征和迟长风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之前还猜疑是不是他的私生女,可眼下的情景看,迟长风似乎和贺继仑的关系更密切。两位都是长辈,文钊不敢多想。
她给孟子梅买了热粥,回到手术室前孟子梅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文钊凑近看了一会儿才发现对方是睡着了,于是把外套脱下来披在她身上。
孟子梅的睫毛扑闪两下,睁开眼睛发现文钊看着她。
“没睡着?”文钊悄声问她。
“不困,下午刚睡过。”
文钊扯出一个笑,毕竟是父亲的伴侣,若是没有她在,兴许文父便没有这个运气保住这条命了。
“老头给你带头冠回来没?”
“没有,给我捎了一个标本,刚挂在屋子里呢,怪吓人的。明明是他喜欢,偏偏说给我带的。”
“你回去看看那个标本后面有没有机关。”
文钊笑着说,孟子梅不知道她在说什么,没接着讲。
父亲这点小聪明她早就领教过了,之前他出差的时候总会给文钊备礼物,往往是礼物拿出来她就失望得很,每次老头都以送礼的名义买自己喜欢的东西摆在家里,结果没几天文钊在他买的挂件底下发现自己的礼物,是藏在暗格里的小纸条,上面写着放礼物的地点。
他很喜欢看别人原本失落的小脸乍时露出喜悦的光芒,就像个孩子一样恶作剧,人变老了都是小孩,文钊猜到这一点,算是过来人给孟子梅的一个提醒。
他不会令人失望,手术结束后里面推出来昏迷的病人,这次同样也没有让她失望。
贺继仑给他安排了一个双人病房,里面两张床都空无一人。文父睡一张,另一张是特地留给陪护的。
文钊坚持要留下来,孟子梅拗不过她,先回家休息去了。
她看着父亲憔悴的面容一刻也不挪开,仿佛一闭眼他就要消失似的。以前小时候父亲总是那么高大魁梧,在幼小的心里是不可捍动的榜样,如今自己长大了,什么时候他变得如此憔悴不堪了?
文钊攥着他的手,希望时光能慢慢地走。
贺远征请了假,一大早就发现闲人文钊不见了,家里凌乱不堪,担心半夜发生了什么事情。
后来在市医院才见到她,文父整个人精神抖擞地靠在病床上,两眼熠熠生辉,根本看不出昨晚做了手术。和老友旅行结束的后劲来了,逮着女儿就开始讲他的奇闻逸事,文钊捕捉到小不点在门口畏畏缩缩的,赶紧招呼她近来救驾。
“爸,她叫贺远征,我老婆。”
贺远征听她说着差点没摔倒病床上,这这这怎么就出柜了呢!
文父赶紧带上眼镜,看她的眼神非同小可。贺远征立马鞠躬说:“伯伯好。”
文钊纠正她:“这是咱爸。”
贺远征犹豫着,“爸”字儿还没说出口,医生进来问诊了。
她给医生让了个道儿,回头才发现,这不正是她亲爸嘛!
这回她没有犹豫,“爸”脱口而出。床上风度翩翩的老爷子也乐了,小闺女公公没认下来,亲爸倒出现了。
贺继仑也震惊了,表面还是淡然的样子。
“爸!您怎么在这里!您不是在区医院吗?”
床上的老头子一副看热闹的样子,连忙抚着胸说里头装了东西就是感觉不一样了。
贺继仑眼里永远是病人优先,他没有答复小征的询问,而是先过问一遍文父的状态,交代了一点注意事项转而看向贺远征。“我在这里上班,现在看病人,别添乱。”
他冷漠地回答,其实他就要下班了,这么说就是不让贺远征起疑心。他不想让女儿知道自己因为医闹才转院,担心她情绪波动大。
文父知道这小闺女的父亲是自己救命恩人,怎么说都要让文钊将他留下来。贺继仑看了一眼文父,应了他的请求,把门关上。
“亲家……”文父刚说话,屋里的三人都抖了一下。
文钊是惊讶父亲这么快就接受了贺远征的身份,贺家父女是不清楚他玩的是哪一出。
“老爹……我跟您说个事儿……”贺远征把贺继仑拉到一边,他见过各种各样的病人,对任何情况都岿然不动,可没料到自己的女儿竟然和女的在一块儿了。
他答应了和迟长风的“霸王条款”,在任何立场表明拒绝都是在打自己的脸,于是选择沉默,看看闺女能整什么幺蛾子。
“她……她是我对象。”
贺继仑淡淡地说:“小征,你想好了吗。两个人在一起,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小贺猛点头。
贺继仑叹气,想了想又说:“既然这样,你已经不是小孩了,能做下这个决定,那……我和你迟叔叔……都支持你。”
贺远征双眼瞪大,她第一次在父亲口中听到他和迟长风的关系,尽管自己之前已经猜到了,但亲耳听见的震撼远不是猜测可以比拟的。
难料两家人见面是这种场合,但双方家长都挺高兴的。两个小辈反而不自在,贺远征忙说自己有工作,开溜了。
她找了个公园坐下来,看早上老人带着孩子溜达,看年轻人牵着狗运动,一切都那么平和,但她总是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妥。一切都太自然不过了,贺继仑接受了文钊,冬箐和蒋言灵在一起,她和文钊在一起。
明明刚刚见了家长,一切都顺风顺水没有阻挠,那心底的梗阻是什么?
贺远征给工作室去了一个电话,下午恢复上班。另一个助理问她小贺你在忙什么呢,X姐准备跳槽到别的公司做艺人培训,老板还在找你呢。
贺远征说,我现在过去,沈姐人呢?
对方回答,准备接受下午的专访,是X姐之前约的一个访谈,现在交给你做了。
挂了电话,贺远征深吸一口气。
工作是工作,生活是生活。
既然自己选择了,就要走下去。?
☆、第 40 章
? 贺远征搬到文钊家里了。
一是上班方便,二是莫郁敏说她三天两头不着家,感觉自己像是“担心青春期的女儿被坏小子拐跑的”亲妈,为了自己的成长健康,坚决把贺远征赶到文钊那儿去了。
她的东西不多,还回了一趟自己和贺继仑原本的房子,意料之外竟然积了一层薄灰。
贺继仑脸皮薄,支支吾吾说自己为了上班方便在市区找了房子,这间房子出租与否权力在贺远征。小贺知道老爹现在和迟长风走得更近了,为了避嫌只差住在一起,两人有空的时候才在家里聚一餐饭,迟长风以往玩乐的方式很多,现在反而安定下来了。这些都是贺远征的道听途说。
租就租吧,她扫了一眼自己的房间,只拿走了迟长风和父女两人的合照。
贺远征开始以沈可经纪人的身份在公开场合参与活动,因为长相过于年轻被网友扒出来作为谈资,履历简单,加上两任老板之间的关系,或许也能明白她晋身的原因了。
沈可私生女的事情依旧闹得沸沸扬扬的,网上众说纷纭一时间也得不出定论。她忙得焦头烂额,因为没有经验和人脉也不知道如何对舆论进行引导。晚上下班回家后文钊突然说给沈可安排了一档娱乐性的访谈,里面会有很多关于连实川的专题,让贺远征先对通稿。
她愣了一下,听说过那档节目,但是传言那个节目的编导和文钊关系不是太好,可能和文钊过去的恋情有关,如何将这个节目拿到手的贺远征并不清楚,只知道文钊为了自己的事情真的卖了很大人情。
公告发出的第二天,贺远征回到公司浏览了一遍媒体及时的新闻,都在朝沈可攻读学位时和风流有才华的摄影师的恋爱故事方面引导,纵使连实川的私生活是众所周知的混乱,但是媒体向公众披露出来“父亲”的那一面为连实川吸了不少粉丝,学历和才华出众的沈可无疑是他事业的锦上添花。
若不是有人布控了方方面面,媒体哪里能给出那么好的说辞?贺远征认定这一定是文钊趁自己不知道的时候联系的公关,以致自己和娱记之间打赢了一场漂亮的胜仗。
不仅如此,在一次公开的酒会上还帮沈可拿到了几份电视剧本,酬劳远没有一线演员高,但沈可不在乎钱,翻看了几份都很喜欢,于是将选择权交给贺远征。她挑了一份最简单的都市剧,形象和沈可最为贴合,对演员演技的要求也不高。半年的时间沈可去电影学院学习表演课,平时写写书,工作轻松了很多。
如今下班时间文钊在工作室门口等她,以往她总是被拒绝,说这样太高调了,在公司影响不好。自从当上经纪人之后累得话都说不出来,很多次小贺在车上就已经睡着了。
每天三点一线,活活把机灵活泼的少女逼成了独挑大梁的女强人,以前贺远征担心自己能否适应,现在是逼着自己必须适应,没有退路。文钊一边稳健地开车,一边偷窥睡得颠倒的贺远征。
两人的生活过得有点男主内女主外的意味。
回到家贺远征立马去洗澡,换洗的衣服丢在竹编框里,文钊抱着框子走到阳台,一件一件丢进洗衣机里。还有很多不能机洗的衣服,都被她细心挑出来手洗。
自从当了经纪人,文钊对小贺的形象也有要求了,拉她去做了个头发,将眼镜摘掉,下装统统换成了裙子或简单西裤,整个人从里到外跟变了一个人似的。还专门找了一个原公司的化妆师教她化妆,这些本该在大学学会的技能如今从头学起,每回她化完以后若是效果不错,文钊会赏她一个满意的吻。
“宝宝,帮我拿一下浴巾~”贺远征边喊边将浴室门开了一小条缝,文钊取过毛巾在门口说:“叫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