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知道我是当官的?”梁冬儿突然好奇道。
“你看你穿的衣服,不是有钱人,都是贵人,但这个哥哥武功怎高,肯定是只有当官的才能带的保镖。”大汉一副你当我是白痴啊的表情。
梁冬儿心中一乐,嗨,人粗心不粗。
“为啥当强盗?”梁冬儿严肃起来。
“俺快饿死啦,俺娘也病着,等着俺拿钱治病那。”大汉挺直了脖子。
梁冬儿沉默了片刻,让马齐林收回剑,她招手让小桌子过来,从行囊里拿出一枚金元宝,给了大汉。
“皇上!咱们也没钱啦!”小桌子伸手拦到。
大汉闻言一愣,他不可思议的看向梁冬儿。
梁冬儿把金子放在大汉手中:“好好过日子去,别做强盗啦。”
小桌子惊觉自己失了口,忽的右手捂住嘴巴,脸色煞白。
大汉愣在当地,呆呆的看着手里的金元宝。
梁冬儿转身离开,黑色的衣摆在夕阳下显得肃穆异常。
小桌子见梁冬儿没有怪罪,这才小心翼翼的跑着跟了上去。
马齐林深深的看了一眼大汉也翻身上马。众人正要离去,互听大汉又说:“皇上,请您带上小民吧!”
☆、第23章 逝己
众人回头,才见大汉单膝跪地,眼神坚定的望着梁冬儿,梁冬儿不解的看向大汉,问他:“你知我是皇上,那你可知我是哪个皇上?”
“世上只有两个皇上,一个是现在在皇宫里的,一个是应该在皇宫里的。”大汉也严肃起来。
“那你觉得我是哪个?”梁冬儿勒住马,看向大汉的目光变得深邃起来。
“您是应该在皇宫的皇上。”大汉抱拳,又说:“如果我是您我一定会杀回去。”
梁冬儿突然下马,拔出马背上的剑,一步步的走向大汉。
“你若是奸细又该如何?”梁冬儿冷冷一笑,长剑轻飘飘的落在大汉肩膀。
“我……我也不知道……”大汉不知道梁冬儿竟然抛出这么个问题。
“为什么跟着我?”
“跟着您或许能拼个前途。”大汉老实的回答。
“你既然知道我是哪个皇上,你也知道我是昏君喽。”梁冬儿笑眯眯的问道。
“我不知道您是不是昏君,就冲您刚刚给了我救命的钱,您先是我救命的恩人,然后才是皇上。”
“哦?是吗?你怎么分辨的我是哪个皇上?”梁冬儿手中的剑还是没有收回,她不放心,这个大汉心太细了。
“我不知道原来的皇上还活着,可是刚刚那人喊您皇上,就知道,您绝对不是新皇,因为新皇刚刚举行了登基大典,大赦天下,哪有新皇四处游荡的。”
“他怎么告知天下的……”梁冬儿收回剑刃,藏于背后,眼神遥望东南。
“是您……退位让贤的……还有圣旨……”大汉抬头看向梁冬儿,心中有些忐忑。
“哦,怪不得。”梁冬儿点了点头,忽然她心中一笑,她想,那又如何?就算那人做了皇帝,夺了皇位,他接过的江山还不是四分五裂的。
“你起来吧,别跟着我,跟着我没有安稳日子过。”梁冬儿自嘲。
起码那皇位上的人不会放过自己,要想当皇帝,没传国玉玺怎么行?
“回去照顾老母亲吧,你若有心,我们以后还会再见。”梁冬儿拍了拍大汉的肩膀,大汉犹豫许久,终是妥协。
告别大汉,三人朝北绝尘而去,大汉捧着手中的金元宝,愣了许久许久,终于在夕阳渐落天际时转身离开。
而梁冬儿也不会知道,今时遇见的大汉会在日后成为她夺取江山的一员猛将。
夜风温热,梁冬儿已经进入了通往梦泽路上的第一个小城,他们没有进城,而是去了城郊外的村户人家借宿。
梁冬儿回想白日的情景,心中有些烦乱。翻来覆去睡不着觉,她披衣来到院外。
朗月高悬,映照着世界有些明亮。也照亮了梁冬儿心里隐晦的不为人知的角落。
她缓步院子中间,黑发披散。回想起白日大汉的话,内心其实是惶恐的。扪心自问,她难道想不到其中关键?
还是她人性中懦弱的一面埋伏在潜意识中迫使她逃避。
良汜和藏笙被掳走的那天自己就开始寻找,纵使那人是神仙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将人送到梦泽,如果劫走良汜的人和夺走皇位的人是一伙,那么有两种可能。
一,那人派人劫走良汜,去往梦泽,但是也仅仅是在路上,先他们一步。
二,良汜压根没有被送往梦泽,而是被带进了皇宫。
梁冬儿心中隐隐知道答案,如果是她,她绝对把人带去皇宫,而非送往梦泽,那她为什么还要去梦泽?她知道这是调虎离山之计她为何还要去?
她握掌成拳,她知道她面临什么,她知道她要对抗什么,天下的分裂,历史的大趋势。
那一方玉玺是一国之重,她又问自己,逃能逃往哪里?她既然不服命运,她既然不愿做亡国之君,那她为何还要北行?
那张嫣然动人的小脸浮现脑海,那一声声梁哥哥一遍一遍的冲刷她的心脏。
甚至连藏笙清秀灵动的笑脸此刻也在哀伤的望着她,呼唤着她,她忘不了那日离开东江山时不经意的回头,藏夜瞬间白头,连桃花都枯,那人耗尽所有的生命只为了给了藏笙自由,哪怕换不会一个回眸。
他是巫师,比自己更洞悉命运,但是最依附命运,轻易向它低头的却是自己,不是吗?她是转世的人,对冥冥中的神秘更加畏惧。
从胸中沉沉的吐出一口压抑了许久的气息,梁冬儿只觉脸颊温热,两行泪从双颊滚落。
她走出篱笆门,屈起双膝。她只有在这个无人的夜晚才敢暴露自己残破而懦弱的灵魂,她无声的哭,却也只是留下两行泪后便把悲伤压住。
若哭得狠了,明天眼睛就会肿了,所以她不敢哭,只能压抑住那种彷徨无助深知对自己的指责批判。
“我想家,我想回去……”闷闷低语,她只能说给风听,连月亮都不能知道她的心事。
她突然狠了狠心,目光犀利的看向自己的手掌,掌心的纹路神秘而驳杂,她捡起地上的尖利石子,右手狠狠的朝着左手手心划入。
“啊……”一声低吼从喉咙里溢出来,一道血红的口子从左手中指根一路延伸到手腕上方。
鲜血滴答滴答的顺着掌纹流出,梁冬儿目光哀恸而又冷漠,她再一次感觉到什么东西被抽离,就像前世那般,她似哽咽似喃喃的对着按向心口的手掌喊道:“梁冬儿……梁冬儿……再见了……再见了……”
她倒在地上,目光没有焦距,涣散迷离,她就是觉得心脏那个地方空空的,和前世一样空空的。
她拍打着那里,一下又一下,手掌疼,心不疼。
她看着黑暗中那个委屈的懦弱的小女生越来越远,越来越远,小女生倔强的任由黑暗淹没也没有动一步。
她无力而又悲伤的看着,她心疼那样的自己,却不得不放弃,她知道从今天开始,她就不是梁冬儿了,穿越时空,也仅仅做了不到一个月的梦就破灭了。
她终于对那个自己放手了……那个懦弱的,卑微而又渴望被疼爱的女孩……
放手了……再也找不到了,那被黑暗吞没的一切都将不复存在。
从此心里多了一座坟,葬着一个最熟悉的陌生人。
那个和今后的征途都无关的挡路人……
☆、第24章 启程
马齐连和小桌子醒来的时候,梁冬儿穿了一身简单的白色冰绸竹纹广袖长衣,正在院子里喂鸡。
这家农户的老汉在一旁打扫院子,梁冬儿和老汉正聊着天,说些家常话。
看见二人难得的睡个好觉,她微微一笑,放下手中箩筐,对二人说:“准备好了,我们就走吧。”
老汉免不了一番挽留,不过被梁冬儿笑着拒绝。
“此处是我赵家子孙的地盘,此地之主中山王赵靖,是我侄子一辈人物,为人仁义温和,对皇室忠诚,这次各路诸侯并起,他倒没随之谋反,倒也没有归顺赵沉丞。”梁冬儿面色沉静,娓娓道来,晨起之时,他从老汉口中打听到了些许事宜。
走了许久,但见此地不是很受战乱影响,反而有不少灾民分分投奔,想来这赵靖倒颇有些手段。
小桌子认真耐心的听,而马齐林听到赵沉丞三字的时候,神色有些不大自然。
“我们去找赵靖,先安顿下来再说。”梁冬儿执鞭北望,神色安静。
“皇上,咱们不找良贵妃和藏姑娘了吗?”小桌子想了想,还是小心翼翼的问着。
梁冬儿策马回身,看着过来的路途,对着小桌子说:“不用找,等我们带兵去京城接她们。”
“京城?”小桌子年龄虽然不大,但脑袋好歹灵活,转眼间也想了个七七八八,但是疑惑又来了,“她们会不会有危险啊?”小桌子颇为担心。
“哈哈,赵沉丞在抓到我得到玉玺之前是不敢动我的人的。”缰绳拉紧,□□的马儿走来走去。
马齐林沉默不语,梁冬儿似有意似无意的扫过他平静淡漠的面庞,然后勒马回向。
长鞭起,马蹄飞。梁冬儿眸光深邃的望着前方,风吹拂起鬓边的流苏。脸庞已经隐隐的现出了坚毅的弧度,这些日子,倒瘦了不少。
小桌子也扬起鞭子,跟了上去。年轻的脸庞逐渐少了些稚气,也注定他会在今后的日子磨练出独挡一面的能力,而梁冬儿也正是看出了他的潜质,所以将他带在身边培养。
马齐林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跟了上去。
乾清宫,赵沉丞坐在书桌后,冠冕流苏遮住面容,右下方太师椅上坐着郭元朗。房内气氛沉寂,赵沉丞脸色铁青,双眸中若有若无的紫色又浮现出来,而郭元朗则眼观鼻鼻观心,相对来说,郭元朗沉稳多了,姜还是老的辣。
“报——”一名斥候持金令箭火速进宫跪下便报:“西北凉州自立为王,东疆王派的十万大军已过大江,方向,东南京城!”斥候通报完便起身离开。
赵沉丞右手紧紧抓起桌上龙纹桌布,眸子紫色深了一点,显得更为妖异了。
“报——”又一名金令箭使者进来便直接跪报:“豫州、徐州、兖州已独立,湘江王领二十万大军西进,方向,东进京城!”
“报——西南益州公孙胜拥兵自立,率十万大军北上,方向,京城!”
“啪!”赵沉丞怒拍桌子,头上天平冠冕的流苏发出清脆的响声。
“如今就只剩赵靖的幽州,青州了……”赵沉丞坐回椅子,看向郭元朗。
“中州王畿之地还有有兵马五十万。”郭元朗出声提醒。
“老弱残兵,可用不过三十万!”赵沉丞咬牙切齿道。
赵沉丞阴沉着脸走出殿门,阴沉的云层似是在附和他的心情。
许久他才咬着牙道:“这十年的隐忍的结果,我绝不会任他东流。”
“丞相,依你所看,三路兵马可成事否?”
“回皇上,臣看不能。”
赵沉丞闻言沉默了,他心理尽管也这么想,但他还是得做好应对,然而,兵分三路……这个登基礼物实在是……呵呵,赵沉丞气极反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