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要安排两位皇子离开的事情,所以张秀在吩咐了书院中人后,便想去找两位皇子商议个时间,她刚走近二皇子的屋子,就听见屋里传来杯盘摔碎在地的声音,只听里头二皇子愤怒大喊,“我不走!一天没有找到东西我就不走!我死也不会让老三找到那东西的……”似乎有人在低声劝说着,让二皇子的怒意更甚了,“滚!我的腿没有事!什么事情都没有!老三别指望可以踩着我的头上位!别指望!”
张秀站在门外不远处等了许久,才抬起脚踏在了路上,同时她扬声道,“张秀见过二皇子殿下,院长吩咐,让张秀明日送别殿下,请殿下告知启程时间。”语气不卑不亢,仿佛她根本没听到那些话一样。
“殿下会在辰时启程。”回话的人却不是二皇子殿下,张秀也不纠结,应诺后便转身去三皇子那,三皇子倒是干脆,知道了二皇子的启程时间后,直接就说与自己的兄长一起启程。
光听这话,三皇子仿佛很兄弟情深,然而知晓内情的张秀却感觉不寒而栗,二皇子的腿虽然不是三皇子害的,但在山贼窝里一晚上,三皇子毫发无伤,二皇子却坡了脚,这说出去谁都会有非议,偏偏二皇子还一脸若无其事猫哭耗子的样子,更加让人心寒,张秀对皇家争位的事情头一回心生排斥。
送别皇子的时候,二皇子全程没有露面,他坐在马车上,而三皇子却意志风发地跨坐在马上,就算是路人,都看得出三皇子志得意满的样子,但这些事与张秀无关,她老老实实地送别了两位皇子后,便回了书院。
两位皇子走后没有半个月,龙翔也办理了退学手续,他在书院里头形象已经毁了,本就是爱招花引蝶的一个男人,突然表露出了这么懦弱胆小的一面,为了性命居然装傻子,理智上人们是理解的,然而情感上人们是鄙夷的,仿佛一夜之间,那些酒肉朋友红颜知己,全部都销声匿迹了,盟友郑如也追随着二皇子走了,这个书院他只剩下凤云儿了,然而他去找凤云儿的时候,却被告知凤云儿病了,不欲见面,他想吐血,却不能闯进女子闺房,最后只能孤零零一个人回了京城。
随着这几人的离去,仿佛是推到了多米诺骨牌似的,陆陆续续也有人办理了退学手续,理由那是多种多样,副院长孔穆对此异常糟心,而院长褚亮却好像什么也没有看到一样。
“秀儿啊,你是想从文还是从武?”褚亮手里拿着一只玉壶,对着壶嘴喝了一口茶。
“……”若是从前,张秀肯定会直接说从文,可这一次领兵却让张秀迟疑了,“师傅,寿州的流匪为祸真的很厉害吗?”很多人都以这个理由让孩子退学,这些天跟在师傅的身边,张秀也听得太多这个理由了。
“是或者不是,重要吗?”褚亮眯着眼睛,仿佛睡着一样,“当今只愿听到四海升平,光凭太守府那些兵丁,是扛不住的。”
“那薄太守他有支援吗?”张秀追问道。
褚亮睁开眼,仿佛带有深意一样看向了张秀,“寿州不是薄坚的地盘,支持也有限,而且若是援兵了被京中对头知道了,薄坚会下大狱的,张秀,这些你都知道。”
是啊,她都知道,只是想捂起耳朵不听而已。
“老夫要远游了,你跟老夫一起吗?”褚亮又眯起了眼睛,嘴里衔着玉壶,仿佛睡了似的。
但张秀知道褚亮并没有睡着,相反这是在强调这个话题的重要性,张秀叹了一口气,“我若回京,会被闲置也可能被随意塞一个□□品的小官,一辈子升不上去,更多的可能是成为眼中钉,谁让我救了两位皇子呢?我爷爷是前朝太师,本来就被圣上忌讳,无论我从文或者从武,皇帝都不会对我放心,还不如我淡薄功名,云游四方,师傅,你早就知道,不是吗?”一句话里,对皇帝的称呼渐渐不敬,末了,她虽然是提了个问句却用肯定句的说法说着。
“是,你我都注定不会在今朝效力的。”褚亮一副“孺子可教”的模样。
“师傅,可以告诉我你效忠的是谁吗?”张秀试探着问道。
“老夫效忠的永远只有自己,秀儿,你要记得,想当谋士你就必须效忠自己,只有自己,才是最重要的。”褚亮搁下了玉壶,捻须说道,“你下去吧,一周之后,我们便会启程。”
张秀走后,褚亮双手摩挲着玉壶,脸上浮现着淡淡的笑意,“张秀,你心中既无皇帝也无皇朝,为师真的很想看看你会有什么造化。”
褚亮并非说走就走,而是要把尼山书院给关了,副院长孔穆表示坚决不同意,然而并没有用,孔穆抱着柴禾在控诉着要是把书院关门,他就*而死,他侄子孔亮一脸尴尬地闯了进去,和手下一道把孔穆打晕了抬了出来,临走的时候,孔亮跟张秀打了个照面,孔亮有些尴尬也有些感激,“张秀,之前谢谢你救了我。”他一直没好意思跟张秀道谢,然而这是最后一天了,也许这辈子也不会再看见了,再不说这辈子都没机会说了。
“不客气。”怎么说也是同窗一场,这次以后,也许永不再见了,张秀心里也感慨万千。
褚亮等到宣家的人把书院的书都拉走了,才放下了心事,除了书院的书,其他的褚亮也不太关心,文娉婷看到宣家拉书的车队眼睛都要放光了,“宣斌,宣斌,我跟你回去好不好?”
“不好。”宣斌二话不说就拒绝了,但文娉婷怎么会那么容易就放弃呢?那又是另外的故事了。
凤云儿与张秀话别的时候,眼睛都哭成了一个肿桃子,她发现她越来越讨厌离别,但越是讨厌,就越是经常与张秀分开,这辈子发生的事情都与上辈子变了样了,她也不知道张秀未来会如何,但是……“真的要下江南吗?听说那边很乱。”凤云儿犹豫再三,还是忍不住拉住了张秀的衣袖。
张秀双手一伸,把凤云儿抱紧了怀里,“只是去游历,并不一定去江南,乖,在京城等着我……”江南也许就是白莲教的大本营了吧……张秀闭上了双眼,嗅着凤云儿身上的芬芳,“等我,我回来就娶你……”
也许是这句话杀伤力太大,凤云儿一直期盼能跟张秀在一起,可终于得了张秀的准话,眼泪却止不住的往下流,她知道张秀不是普通人,她也知道爱一个人应该放手让她飞翔,可是……“我知道了。”纵然有千万搬话,凤云儿最后也没有诉说出口,她擦了擦眼泪,露出了张秀说过好看的轻浅笑容,“好,我在家里等你来娶我。”
“秀儿,该走了。”褚亮摇了摇头,儿女情长在他这个岁数早已经经历过了,没想到现在居然看到自己徒弟经历这一幕。
张秀一步三回头,最后身影没入了夕阳之中……
古来相思离别苦,都付断肠中……
☆、第58章 三年
三年时光如白驹过隙,转瞬即逝。
这三年里,凤云儿在京城也算是小有名气,她时常跟在成化太医身后学习,在头一年里她便非常认真听讲,渐渐地,成太医便让她去给贵族女眷诊病,要说一开始凤云儿完全是为了张秀才学医的,现在她已经非常喜欢医术了。
三年前,凤云儿为了让张秀出门在外有一技旁身,便把师傅成太医的医术里不算机密的部分抄写了一遍,凤云儿本意是好的,她也完全没有想到张秀凭此开了名为“慈云堂”的连锁医馆,慈云堂有坐诊大夫也有出诊大夫,对于穷苦百姓,慈云堂的收费都是很公道而且很少的,而对于富绅贵族,慈云堂会让一等大夫前往府上就诊,同时还附赠每年免费体检,慈云堂概念新奇,刚出现的时候就引发了热议,因为慈云堂刚开始出现的时候只是在淮南靠近江南的地方,然后就在皇朝南方开遍了花。
这三年里,凤云儿也不是没有与张秀见过面,比如像是现在……凤云儿依偎在张秀的怀里,撅着嘴不满道,“还要像现在这样多久呢?我真的不喜欢你这张脸。”她说着,直起了身子,手抚摸在张秀的下颌,从边缘处揭下了脸上的一层皮,“你原来的样子多好。”说着,她手里拿着那张□□,重新依偎回了张秀的怀里。
张秀哭笑不得,“没办法,很多事情都用这个身份去做比较合适,就像是回京,若是这个身份回京,不会引起别人注意,但如果我自己回来了,怕是皇帝的桌子上就上奏折了……”
“有这么严重么?”凤云儿眼中带着一丝不确定。
这三年里头,皇帝大修行宫,兴起了木石纲,很多地方甚至为了一段木材而丧命,然而底下的血泪传不到上头,皇帝才不管百姓活不活得下去,他自己倒是要好好享受,多地兴起了战火,这也是凤云儿担忧张秀远游的原因。
“皇帝还陷在四海升平的美梦中,完全不知道他已经渐渐失去了对皇朝的控制了。”张秀回想到自己一路行来的经历,美眸中写满了厌恶,张秀在等,只有有人起兵,那么她就名正言顺可以不为皇帝效力而有个好前途了。
“唉……”凤云儿深深叹息了一声,她也知道也就这几年了,上辈子也是在这几年里皇帝薨了的,皇帝死后三皇子上位,没两年就被龙翔给杀死了,只是这辈子龙翔到现在还显不出来,也不知道最后张秀会为谁效忠。
“好了,我得走了。”张秀搂着凤云儿,来了一记深吻,“你就别送我了。”她深情地揉了揉凤云儿的脸,“胖子那边,我的人已经说他快回来了,胖子回来,张秀就会回来。”
得了这句话,凤云儿也满足了,这几年每半年她就只和张秀这么小聚一会儿,可出奇的是她们之间的感情并无因此而褪色,反倒像是烈酒,越放越醇,每一次见面,张秀都会把自己半年里做了什么给凤云儿做了个工作以及生活的半年总结,让凤云儿就算不在张秀身边,也对张秀的生活了如指掌,凤云儿觉得这种方式很好,她也把发生过的事情,事无巨细写下来,然后当着张秀的面诉说,每回一说都能说到深夜,也是因为如此,她们的感情才越来越好。
每次张秀看完奶奶后便会去凤云儿处,见完凤云儿,天色也大亮了,她便戴上了那□□,伪装成另一身份离开京城,这些年她与师傅行踪不定,四海为家,什么没见过,什么没经历呢,张秀最后回头看了一眼城门,下次回京,便是真的张秀回京了,下次回来,她便要真的蹚这趟浑水了,师傅说的没错,爷爷留下的人脉她总得维护一番。
郑如早已经在两年前成为了二皇子妃,然而她发现成为二皇子妃的日子并不开心,殿下对她爱理不理,就连新婚夜都是在书房度过的,除了她之外,府中还有她进门前柳妃赐给二皇子的两个宫女,这两个宫女现在变成了庶妃,见天的在郑如面前炫耀殿下对她们的宠爱,而郑如每次要整治她们都会被二皇子看见,而后得到二皇子更加的厌恶,直到现在,郑如还是完璧之身,偏偏每次进宫,婆母柳妃就会催促郑如早日诞下麟儿,还不忘各种拿话刺她,指责她占着个皇妃之位,却不行皇妃之责,让二皇子至今无所出,因为婆母太刁钻,郑如没少受罪,也就顾不上去整治别人了,郑如压根不相信连她亲娘都看出她是完璧之身,而柳妃却看不出,可就算是这样,柳妃还把二皇子府无后代的责任往她身上扔,她恨都恨死柳妃了,也是这个时候,郑如才真的知道天下只有母亲是为自己着想的。
二皇子之前坡脚之后,性情大变,整个人阴郁了下来,虽然没有明文规定,然而二皇子坡脚之后众人对他夺位的支持度渐渐变低了,因为这个原因,他变得喜怒无常,往日那个斯文模样,已经全然粉碎,看见二皇子这个样子,墙头草们全部都走光了,剩下一些铁杆虽然忠心可嘉,可到底心有疑虑,出力也不似从前了。
因为二皇子的腿,柳妃与郑妃杠上了,这几年,不管是后|宫还是前朝,死的人不在少数,然而这两个女人就跟斗红了眼似得,压根就不在乎,郑妃倒是还能保持那种安静的形象,而柳妃却已经撕破脸皮不要形象了,柳妃本就是个跋扈之人,这些年因为自己儿子占了嫡长中的长字,一直把太子之位视为囊中之物,突然间有人害了她的儿子,让她的太后梦碎,她怎么能善罢甘休。
柳妃的那股疯劲倒也吓住了郑妃,柳妃的儿子已经失去登顶大位的可能了,但自个的儿子还好好的呢,在一年前郑妃的儿子也娶了正妃,两位皇子妃的明争暗斗也非常的明显,郑妃有心让三皇子去封地“度假”几个月,却被三皇子拒绝了,三皇子可舍不得京城这个花花世界,他从小就易怒脾气暴躁,仿佛捡着皇帝的坏习性长的,自小便喜欢**,大婚前他的后院便已经有了一二十个女人了,大婚之后,对郑妃选的贤良淑德的正妃一点儿也不感冒,除了新婚的头两个月,后面的日子就再没过去了,郑妃自然不会说自己儿子喜新厌旧,一门心思觉得儿媳妇没有本事,拢不住自己的儿子,对于后嗣的问题,郑妃和柳妃一样,都觉得是儿媳没本事,不然早就有了孙辈,也能凭着孙辈让皇帝早日册封太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