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杂货商 作者:九月枫【完结】(36)

2019-03-29  作者|标签:九月枫 天之骄子 平步青云

  确是中毒,但为何毒,楚大夫说不出,这种怪相,她闻所未闻。听说是中毒,郡主心中明白七八分,先前大夫与她言说怕是不会轻易放过会留后招她就听在心里,如今,果然如此。不知她那位姑姑喂了七俭什么毒/药,竟让她会慢慢忘事,最终,难不成会忘掉所有?

  金陵这边阴云不散,唐剑那边日夜兼程往回赶,一路上吃住担着十二分小心,怕出岔子。他还记得今上封胡汉苍为王时诏书中有写:作善降祥,厥显有道,事大恤下,往馨乃诚。要是知道他乃谋逆之人,定不会轻饶,何况先皇在世时就对胡氏不满,此次把这人带往京城,掀起的浪不会小。陈氏子孙名为添平,从哀牢(老挝)一路逃进大明,受了不少苦,因惧怕胡氏在明也有亲信,遂不敢妄动。

  近日雨落个不停,秦淮码头靠不了船,七俭也省了往商铺跑,在家与舒鸿笺聊目前形势,聊得兴致盎然雨还不停,这时日颇有些无趣,舒鸿笺便起身向一旁看书的郡主作揖:“郡主可否陪在下玩骨牌来打发时间?看这雨要落到天黑哟。”她知道郡主对这肯定不陌生,要是府里没牌,可让人去买来,哪知她才说完,轻竹就受命移步而出,不一会便端着一副象牙骨牌前来。郡主对此当然不陌生,她的常宁姑姑可是个中高手,她母亲也会玩,倒是七俭,从没听她提过。

  这玩意儿七俭眼生得紧,拿手里翻来覆去的看,数数共三十二张,倒是那骰子她不陌生,货栈那条街上有赌馆,她路过时也曾驻足看过,但任凭伙计哄出花也从不沾手。这是要赌钱?郡主见她瞪圆双目甚是可爱,上前拈起张骨牌看看:“守信会玩吗?史书记载,当年唐明皇与杨贵妃就爱玩这博戏,不过如今这玩法与他们那时又有不同。”

  看来是无聊得紧了,七俭倒也兴趣颇浓,不止她,这局一摆开,唐刀也凑了过来,丫头们都围在旁边看。

  雨停时,院门外马蹄声阵阵,随着声马儿嘶鸣,院门被打开,唐剑独自进来,一身雨披未解,单膝跪在郡主前:“郡主,七爷,属下幸不辱命,人已安然带回金陵。”后面并没人跟着进来,下人们不敢问,主子们却都没说话,待他们走后,七俭这才问:“赶紧起来。人安置好了?”唐剑点头,其他人都沉默着,心中都在盘算,谁带这位陈公子去面圣才显得合情合理呢?驸马都尉沐昕?是个好人选,但还得替他想个万全的理由,只能是沐斌闲来街市游玩,巧遇落难公子,细聊之下才知此惊人秘密,于是找上四叔商量,这才有面圣一说。

  御殿朝堂的事七俭看不着,但今儿太阳特别好,一大早郡主给她换了身新衣裳,人也精神,这会在店里会客,聊得十分酣畅。说到龙江造船工事如火如荼,这位来自闽地长乐县的布庄掌柜很是有劲头,拍了拍桌子说:“足下可认同我的想法?圣上调浙闽湖广的工匠来造巨舶,必是有要事要在海上发生。”七俭也点头:“此事暂且不论,胡兄,在下此次交付与你的绸匹你可满意?”“欸,沈公子说这话见外了,货已验过,丝线光泽盈盈,色彩自然,是上好绸缎。与你往来这些时日,老兄我是十二分满意,改*你去长乐,兄备好酒与你长聊。”他说到这,感觉门外有人进来,回头一看,愣住,转瞬又明白过来:“沈夫人好,在下胡之敬。”

  也不是第一次被人叫夫人,郡主回礼后向七俭看去,七俭了然于心,向胡之敬拱手:“今日在下还有事要忙,实未能尽地主之谊,对不住胡兄,改日我们再畅饮一番。”胡之敬自然明白夫人上门这是有事,赶紧说哪里哪里,又闲扯了两句,这才离去。

  “沐斌派人传来消息,圣上听闻陈氏所言甚为震怒,当即下令派御史李锜前往安南查清此事。已打草惊蛇,蛇必乱窜,道长那边,还得稳住。”郡主说完上前握住七俭的手,果然感觉她在微微发抖,于是拥住她又说:“云舒所言我本不尽信,如今看来,姑姑折损你精神之厉害甚毒。此事步步踏稳你布的点,守信,别怕。”

  七俭不知道楚云舒给郡主说过什么,但是她真的控制不住自己,害怕失败,太害怕失败了。这一夜她都窝在郡主怀里,午夜惊醒,又明白身在何处,这才安心。

  十日后入夜,有沐王府八百里加急信件送到,七俭本已宽衣,这会急的穿了斗篷开门,来人气喘吁吁,轻竹上前给了赏又领他去喝茶解渴。七俭打开书信,上书:桐已于十三日夜间逃离澂江府,盐权已全权收回。郡主跟在她后面看清了信,拉她回房,把门关上才说:“四天前逃走,他收消息如此之快简直不可思议。我倒怕……”她见七俭在咬屈起的手指,上前给拿过手握住,这才往下说:“我倒怕朝廷那边派出的人会有什么不对。不过,沈云松终是不敢再猖狂,如今局势一改他只得乖乖逃回主子身边藏着。”

  郡主的担心在不久后得到印证,御史李锜回京,禀明圣上,他一路逃回,只因胡氏在他入安南就派人追杀之,圣上听后极为震怒。沐昕亲自过来说明此事,说完又猜测,怕是迟早要打仗,若是打,沐家军必是先锋。

  四叔走后,沐海棠却笑了,七俭不明白她笑啥,这附马爷一来全府都紧张,这会有点饿,让红儿去备餐,她泡了壶好茶给郡主倒上:“打仗未必是好事?你二叔三叔手底下的人丁如今可不兴旺,再一打可又是损伤得厉害。”“这事我且不管。我是想,这事已然被撬动,但一时半会又不能干脆的一刀切,这对你对我们,真是天时之利。”经她这一点拨,七俭明白过来,确实如此,这事已经掀开,沈云松跑了,和他接头的人必然警惕,他们一动,常宁公主就能明白她确实在做事,但这事一时半会确实结不了。

  这就,妥了?真妥了。两人拥在一起良久不分开,这才切身体会,能陪在身旁一起经历风风雨雨酿出的确是情谊。

  唐家两兄弟也好久没聚,这会酒过三巡,唐刀问他哥西去一路上的事,唐剑说得简要,说完陈添平的事他又喝了一杯,想想嗯了一声:“这一路上还遇着件事,客栈有人聊七爷的商号,有人上前细细打听七爷叫啥,他还自报家门说姓……哦,也姓陈。当时我急着赶路没太细想,如今想来,那人可能是七爷故人,怪我疏忽了。”唐刀听了哈哈一笑,如今想和沈七爷攀交情的人可多了去了。

  肆捌回

  天一日暖和一日,七俭早间吃了早饭拿着份地契看,如今在金陵住的这院子怎说也姓沐,她置的房屋虽说也姓沐,好歹是和那王府没了干系。托了高员外寻来的房,想必是不差。郡主见她坐那似在打盹,不由好笑:“这天时未到晌午就困了?说来陪我去观音庙上香,想必又是句空话。精神头这般不济,下边的人瞧见了还想是我亏你。”七俭并不是打盹,只是想得入神闭了眼,这会笑笑把地契铺在桌面上:“郡主,云南那方置田地房屋或购金器珠宝您做主就好,如今这三进院子加后园,大小十六间房,算是守信头一回自作主张购了大件。您瞧可还满意?”

  有个自个的家,自然是好,极好啊。

  郡主兴致盎然要去看看这院子,说起来离商行甚近,隔条街拐个弯就到。几人到门前,有小厮早候着,打开前院大门鞠躬:“大爷夫人里边请,我家老爷吩咐,列位瞧哪不顺给小人讲,小人即刻让人来修缮。”七俭给福德来递个眼色,德来把人拉一旁:“这边没你事了,你且去吧。”房子买下来怎么重修是他们的事,这事外人就不用掺和,说来这事最终得郡主说是才是,说不是就得改。

  这屋原址是前元朝时一汉官居所,□□改天换日后赏一有功武将将此处重修,此人颇为有名且并未受朝堂争斗所累,只是后人不肖,败光祖业以至房产不保,也是唏嘘。虽为武将旧居,院内倒颇为清雅,后院梅兰竹菊皆有,井边有棵大树,如今粉花吐蕊,甚是好看。房屋久不经人气有些破败,修葺之事难免,只是如今修,全看郡主。几人出门时郡主对七俭耳语,说要好好琢磨图纸,在此之前不许人善动。这是喜欢,喜欢就好。

  从院里出来,福德来赶往商行货栈,这些天商行货栈忙,他说要添人,但他又不愿和舒鸿笺讲,总觉怪异,他跟随主家走蜀道过江陵的时候这位舒女公子可没见人影,如今凭甚要事事听她,不如道长回来倒好。虽认了七俭,但这世道总归男人说了算,心里还是没迈过这坎。

  主仆几人回到家午饭正好,轻竹也往府里添了厨娘丫头小厮,七俭认不全也没花心思认,遇着人喊他大爷或七爷她也应一声就走,从没认请哪个是哪个,只知府里不知怎的就多出些人来。货栈那也有婆子做饭,红儿平日里也在那伺候着,她总觉得跟德来在一块比在府里舒服。舒鸿笺从不在那吃,每回都回府里来,那全是男人,吃饭又粗鲁,吃完寻地儿一躺就呼呼睡,她虽从未瞧不起卖力气活的,但总不能真日日混一起吃,这叫人瞧了去传出去不好听。

  七俭吃完饭真有些午困,说下午陪着去观音庙,有集的时候郡主不爱往里凑,这日清闲,去上上香倒也好。郡主精神比她好,喝茶看书,又问轻竹搬家时院里花草如何是好,两主仆正说这个,唐刀拎着个婆子进来,婆子头也不太敢抬连连做大揖:“府上大爷可在?”轻竹用眼神怪唐刀,什么人就往里拎。唐刀也无可奈何,这婆子一直在府门外转悠,见门房不肯放她进来她就在那磨嘴皮子,说真真找七爷有要事,他怕扰了府里清宁,这才拎进来问问。

  郡主翻着书页眼皮也不抬,好半晌懒散的问:“你找七爷何事?”婆子眼神滴碌的转,打定主义嘿嘿一笑露出一口黄牙:“这位女公子想必是七爷胞妹,果然神仙人儿,与七爷一般俊鸾。老婆子这会上门是受人之托,来给七爷说门亲事。”此话一出,站着的人都黑了脸,这金陵地界谁不知道沈七爷日日与一女子同进同出,虽说并无名份,但七爷对女子可谓宠极,往来客商都云,与沈七爷谈事,中途要是有女子进入,那这事就得搁置再谈,哪有什么妇人不得抛头露面之说,简直宠得不行。都传成这样还用得着明说?转念一想,大都明白过来,媒婆是干什么的,打听消息那是八面玲珑,她岂会不知?她是想着七爷与这女子一直无名分,怕是这名分根本给不了,既如此,自然上门说得媒,哪有男大不当婚的。

  轻竹要赶人,郡主看了她一眼,又翻了页书才问:“哪家小姐?”

  老婆子以为这是松了口,把那六品钱通判家的小姐说得天上有地下无。这位通判郡主倒不陌生,他掌粮运水利屯田江防,辰宿予睦免不了和他打交道,七俭宴请过他几回,看来这是真看上家里这位后生了。要说七俭真是位后生且无隐情,与这位钱家小姐倒是一配,只可惜……

  “我已有婚约,还望回禀小姐,承蒙错爱。”七俭不知何时也拉着脸站在一旁,见郡主还笑,不由得被气笑。主家发话,唐刀一把拎着人往外搡,这算客气的,要不客气,直接给踹出去,收了银子就敢把豆腐说成花的媒婆,他可没好气。

  这一通闹得七俭是哭笑不得,可她急也没法,余丰年还喘气,和郡主婚书祠堂里存着,她拿什么去跟人争,这名分可真是要命。这一想憋得满脸通红,还在来回走,郡主上前捧了她的脸庞轻轻一吻:“急不来的事就先别急,这媒婆上门倒让我想起件事。”“何事?”七俭略有惧怕,可别乱来。好在郡主从来不乱来,她说的事事关德来,年纪早该当爹了,不能因为跟着沈七爷就打光棍不是。这话说得七俭有愧,她确是没想到这事,想来德来该是要怨存她了。

  去观音庙前绕去商行,女眷们在后园歇息,她在前厅与舒鸿笺说了会话才让红儿去隔壁货栈喊德来过来。两人齐了,她开门见山:“今儿下午我去拜观音娘娘,也给你们求求姻缘,德来,你年纪不小该成家了,你看我是找媒婆给你……”“小的当然要娶红儿为妻!”这小子铮铮铁骨一般昂着头掷地有声,这让七俭甚为感慨,有担当有情谊是真男儿。红儿羞得恨不得藏起来,略打结的说:“这……这不妥……德来哥与二喜是同甘共苦……奴婢又何德何能……”

  红儿这推脱一是为二喜,二是为她自个的出身,妓馆里的丫头,虽然早早跟随花娘逃出,但始终是那污秽地界出来的,德来如今在商行已是有身份之人,岂能……她推脱,德来急了:“二喜跟我没啥,就从小一块玩得好,她如今可想嫁秀才将来要当官夫人的。我就娶你。”说完朝七俭一跪:“七爷俺求您,给俺俩证个媒,您本也是俺们的媒人,这婚事我想尽早办。”

  这还急上了。七俭笑了两声让他起来:“好,好,尽早办。你自个的婚事你自个去忙不太好,就央轻竹去给你操持吧。红儿,今儿起你也别呆商行,这边伺候的丫头会派过来,你去新府挑几间房,等新府修葺完,你们就成亲。”本想给他们在外寻个小宅子,可一想,新宅那些房间谁住啊,她又不娶妻不纳妾的,德来他们住那也有个照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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