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福禄本不会与人打交道,听他如此讲,也知自己表现的太过冷淡,遂扯了扯嘴角应道:“兄台言重了。”
想来那梁栋才是个好交友的,听得这话,便执了祝福禄的手说:“兄台贤弟的叫着生分,你我便唤表字如何?”不等祝福禄反应,当先叫了一遍“子寿”。
别说,祝福禄的表字除了请的先生叫过几回,还真没怎么听人叫过,听着颇不习惯。想来以后进学读书,怕都是叫的表字,便也学着梁栋才叫了他的表字:“檩之。”
果然,叫过表字,二人便显得熟稔许多,梁栋才侃侃而谈,祝福禄便默默地听着,隐隐的有些羡慕他能见识恁许多。
这么一路下来,等行到书院山门,两人相携下车,颇有种感情突飞猛进的意思。来财瞪着眼看自家公子跟那个坑了他们钱的同窗一副知己好友的模样,顿觉气闷非常,直想撕烂那骗子油腔滑调的嘴。
来财正愤愤,不妨那骗子扭头冲他招呼:“来财!马车要拉到后院去!”这一句更是给来财添堵,张口就回:“你是哪个!我是我家少爷的书童,又不是你家的小厮!”
“来财!”祝福禄喝住来财,转而对梁栋才赔笑,“下人没规矩,檩之莫要与他一般见识。”梁栋才微微一笑,十分大度的说:“没有的事,走,我们去见院士。”
见过院士二人便被领着前去料理食宿,梁栋才一直帮着祝福禄整理,一应事毕,又带着他熟悉校园。
祝福禄见他一直在帮自己,不由纳闷,问他道:“怎么好似没见你带行李来?”梁栋才嘻嘻一笑,道:“俗事、俗事。”
祝福禄不由一哂,打趣他道:“檩之目无俗物,莫非是不吃不睡的山中神仙不成?”梁栋才越发上脸,一副苦恼不已的模样,大叹:“我倒有这个打算,可是老天爷见你生有仙根慧骨,叫我下山引你。”祝福禄见他没皮没脸,便不再问。
然而到得晚间吃罢饭,无处可去的梁栋才总要找个去处才好。祝福禄再次问他,终于见他正经答话,说:“书院自然有许多同窗,我便找个同窗先凑合凑合。”
听他这样讲,祝福禄不由得问:“你说的同窗,莫不是我吧?”梁栋才果然拊掌,夸道:“子寿果然聪慧!”祝福禄摇一摇头,见那梁栋才有恃无恐的样子,大叹遇到了个无赖,却还是叫来财给他找被褥毯子。
来财十分不愿,却也知道自己现如今比不过那骗子,奈何少爷带来的都是夫人精心备下的缎面新被,愣是没找到一床寒碜些的。
梁栋才见来财抱出被子,忙上前接过就要朝床上铺。来财上前一拦,瞪眼:“这是我家少爷的床,你朝这凑什么!”梁栋才眨眨眼,颇无辜的问祝福禄:“那我睡哪?”
祝福禄从小没与人同床睡过,一见要与人同睡,顿时后悔起自己的决定来。来财见自家少爷面有悔色,忙上前出点子道:“地方多的是!跟我来。”
来进学的学子或多或少都带着书童,书院自然不能让书童没地方睡,所以房中总放着个矮榻。来财抱过梁栋才手中的被子朝矮榻上一放,算是给他找到了去处。
祝福禄一看,觉得来财还是很能干的,朝梁栋才的肩膀拍了一拍说:“没奈何只能委屈檩之在此蜗居一晚了。”
梁栋才扬起笑意,不以物喜己悲,道:“这儿挺好,不能算蜗居。”他倒要看看,那假精明的小书童睡哪儿!
要说,小书童并不一定假精明。梁栋才瞪着眼看着来财服侍祝福禄睡下,自己去找了被褥毯子铺在主子床前,滋溜儿钻了进去,还伸了伸腿脚。
这下可把梁栋才梗住了,那矮榻不过五、六尺的样子,给矮书童睡着倒差不多,可叫他一个正正经经的八尺男儿睡,这可不就是蜗居么。
第二日上,梁栋才果然睡得脖子拧腰疼的,看来财的眼神越来越火热了。祝福禄见他像是真的委屈了,倒讪讪的赔了个不是。梁栋才对着他笑得甜蜜,转头看来财,火热依旧。
反观来财,终于扳回了一城,正精神抖擞得瑟着呢。
今日要祭孔、拜师,事儿多着,梁栋才也很快将一夜的憋屈抛却,挤到人群中去了。
不一会儿,却见他领了两个学子过来,痞气十足的搭着一个胖子给祝福禄介绍道:“这是我打小玩到大的兄弟,这个是丁谦。”一指旁边的瘦子,转而又拍拍胖子,“这是牛强。”又松手过来拉着祝福禄对那两人说:“这是我刚认的兄弟,以后我们还是同窗,这是个斯文人,你们别扯皮!”
祝福禄被扑面而来的草莽气冲得一时没反应过来,反应过来就已经被梁栋才拉着顺着大流朝大殿去了,那一胖一瘦两人也在跟着,后面还有自己的书童来财,祝福禄突然就有种上了贼船的错觉。
后面丁谦、牛强二人慢慢拉开与前方两人的距离,避开人小声交流。
丁谦说:“我看不像个女的啊,老大什么眼神?”
牛强接道:“对,不像,什么眼神。”
丁谦一听顿时火冒三丈,朝头就是一巴掌,训:“你自己看!我说不像就不像啊!”
牛强摸了摸头,说:“我看也不像。”
那丁谦摸着不存在的胡子老神在在:“老大这次,怕是要失手。”
牛强点头,跟:“要失手。”又换来了一巴掌。
二人唧唧歪歪良久,没一个意识到祭孔大典就要开始了。
第三章:隐秘
这一天,拜了孔圣人,拜夫子,拜了夫子听教诲。夫子的第一遍教诲可谓是精彩纷呈、下马威遍地,众学子听得是战战兢兢,不敢放气。
而入学第一天就挨罚的丁谦、牛强不可谓不惨,然而后面还有更惨的,罚站不算什么,不准吃饭却是要命的。
终于熬到休息时间,两个冒犯了圣人的却是没有休息时间。祝福禄与梁栋才边吃饭边小心翼翼的藏馒头,院中的二位还可怜巴巴的等着呢,中午的那顿都祭了天了,再不吃,怕把人也给祭天了。
二人将粮食偷渡到校舍,说好的回来就到祝福禄这儿拿食儿。在书桌上将各自怀中的内容掏出,梁栋才数了一数,六个,皱着眉头掐指算了一算说:“不够。”
祝福禄从没做过与鸡鸣狗盗相关的事,一路回来都是收着肚子憋着气的,脸涨得红扑儿的,眼中却是兴奋,隐隐的还颇有些得意,听他说不够,颇落差了一下,问:“怎会不够?他们是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