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不再靠近一点,再说大声一点,这样打扰我才更有效啊!”易禾说着抬手就把手中一块浸满血的布甩到身边一个正在说话的男人脸上。因为知道如果她对着所有人骂,每个人都会觉得骂的不是他,所以易禾每次都会抓其中一个人来下手。见那男人被扔了一脸腥味的血,一瞬间整个机舱都安静了。
很快,她们把程礼洋的伤口都做完了应急处理,这个地方也不能停留很久,莫语秋确定程礼洋还活着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以后,让易禾把程礼洋抬到可以固定住她身体的地方,就转身回了驾驶舱。易禾把程礼洋放到了座位上,把座位的靠背稍微往后放下了些,再用多了几个安全带固定住,于苒待在程礼洋旁边的座位上,握着她正输着血的手。
忙完这一切易禾才在旁边的的座位上坐下,他们重新起飞离开了这个地方。知道他们现在已经安全了,易禾想闭上眼睛放松一下紧绷的心情,却发现自己根本没办法从刚刚的状态里抽离出来。
侧头望着那边昏迷的程礼洋,这个人的确就是当初那个十九。程礼洋在易禾的记忆里,是个几乎没有人敢惹的家伙,无论多么凶残和血腥的课程都做得很优秀,从来不会犹豫,好像天生就属于这种场合。于苒等飞机不再上升高度,平稳了以后就开始用干净的布给程礼洋擦拭身上的伤口,擦完以后挨个消毒以免感染。
“你们认识很久了吗?”易禾看着于苒的动作,问了一句。
“啊?”于苒一顿,手上的动作也停了下来,她沉默了一会儿,继续小心地擦拭程礼洋正在输血的那只手。“没有,也就是这一次事情才认识的。”
“哦!”易禾这一声语气有点重:“他们看起来都很不喜欢她,你就这么照顾她?我的意思是说,他们怕她才是正常的。”易禾指指后面的其他人,她一开始见到程礼洋时有些意外,程礼洋明明和她一样很难融进那些普通人的圈子里,这个不难看出来,其实易禾对程礼洋没有抛下这些人就已经很意外了。“她就没有……威胁过你之类的?”
“嗯……有是有过,但怎么说好呢,我觉得还好,没到那个穷凶极恶的地步吧。”于苒回忆了一下他们从遇到事儿开始一直到现在,的确经历了不少刷新她认知的事情,但……
“总之,我们会直接去附件的B城,先把这家伙安顿好。”易禾说完就闭上了眼睛,准备稍微休息一下。而于苒擦拭完,就伸手握住了程礼洋正在输液的那只手,她也想像易禾那样稍微休息一下,毕竟她就这么看着她也没有什么作用,但她实在是没办法睡着。
这里距离B城的距离不算太远,他们到了以后就直接送程礼洋去了医院,于苒跟在她们旁边,其余的人就这么被她们丢在机场不再理会了,走的时候莫语秋让易禾给周围那些人交代一些事情,易禾没有莫语秋的好脾气也没有程礼洋的耐性,就甩下一句这事情如果到处跟人讲,那些人找上你们的可能性还挺大的,为了自己的安全还是话少点的好。
程礼洋被交给了医院时已经是接近清晨的时候了,她们三人在手术室前坐着等消息,当然一时半会儿不会有结果。莫语秋看起来脸色也很憔悴,但她一直在安慰于苒,易禾表明上看起来没什么事,她几乎没受伤,也就是累了点,但她一直在发呆。
她在那个地方的时候总体来讲还是很镇静的,现在所有的事情都结束了,她安全地坐在了城市医院的走道里,反而这个时候她脑中关于前面几个小时的片段开始浮了上来。他们在机舱里给程礼洋处理伤口的时候,那些皮开肉绽和鲜血淋漓的画面还在易禾眼前,她之所以没法办轻易地走出来,是因为她曾经也经历过轻重不同程度的伤痛,看到那样的画面,曾经印象深刻的痛感就好像在这一刻也真实的刻在她的皮肤上。
易禾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已经是早晨四点多了。上面有一条未读讯息,是周娴传来的,易禾疲惫的打开,上面是一行短短的消息:喂喂,还活着吗?
如果是平时,易禾会想笑的,她都能想象出周娴说这句话的语气和表情。
“当然。”想想在周娴看来自己是突然失踪了,易禾简短地回了一句,她忽然感觉所有的倦意涌了上来,没什么心情再回复更多的内容了。于苒见易禾状态似乎不是很好,让她先去睡一会,易禾没有拒绝,她起身离开了医院,在附近的酒店了开了一间房,先是把身上的血洗掉,然后再把衣服泡在水里,融掉上面干透的血迹。
很快地弄完了东西,易禾躺在床上,很久没有经历过这么大的运动量,她疲倦得一闭眼就可以马上睡着。但就在她意识刚刚要坠入梦里的前一秒钟,她忽然感觉自己暴露在敌人的枪口之下,连敌人什么时候来到面前的都不知道。
易禾猛地睁开眼,张着嘴喘气并迅速打量周围,还是酒店里,什么人都没有,而外面的天已经开始泛白了。
果然还是没办法睡在软绵绵的床上,易禾把被子扔到地上铺好,拿着枕头睡到了上面。可调整了一下姿势还是不太舒服,干脆把枕头拿掉,直接枕着地面,这才勉强地睡了过去。
她梦到了自己还在那个地下建筑里,梦见自己是那些被绑在床上注射药剂的人,但一瞬间又切成了年幼时的自己被几个工作人员按倒在地上,看着研究者将青色半透明的液体注入到她的手臂上,有时是呕吐到脱水,有时是彻骨的剧痛……然后她梦见自己试图从那里逃出去,在纵横交错的通道里逃着,后面是穿着白色外套的工作人员在追她。
这些通道像是没有尽头似的,而训练营就在这些通道的最中央,自己该怎么逃出去?怎么才能出的去!
“易禾小姐?”莫语秋走进房间里,却没在床上看到易禾的身影,于是试探性地唤了一声,结果话音刚落,就被突然从床边的地上坐起来的易禾用枪口指着,她的手指已经扣在了扳机上,眼神里满是凶狠和攻击性,但片刻看清了来人是自己后,先是收起了表情,然后再缓缓地放下的手。
易禾见来人是莫语秋,目光一恍惚,感觉脑中的自己还滞留在刚刚那个梦境里,她揉着自己发胀的太阳穴,从地上爬起来坐在床沿。莫语秋走到窗边把窗帘拉开,让外面的阳光照射进来。
天已经大亮,外面天气正好,洒在易禾脸上的阳光和煦温暖。
“你怎么,怎么进来的?”虽说不惊讶莫语秋会干这种事情,但还是问了一句。
“不难的,吓到你了?我也觉得这样闯进来不太妥当,真是太抱歉了……”
“还好意思问?”易禾翻了个白眼。不过她现在清醒了,感觉身上很多感官都从压抑中释放了出来,摸了摸空空胃部:“好饿,我们去吃饭吧。”
莫语秋笑笑:“你当然可以,不过我还有些事情必须要查清楚,就不能陪你。”说着她递给了易禾一张卡,易禾接过以后她又递了一张纸给她。“这个是你这一次的报酬,卡的密码是你公寓的门牌号重复两次。这个纸上有个地址,你最好可以记一下,这几日如果有空可以去那边看看,不过这个并不急,你可以等你心情好或者无聊的时候再去转转也不迟。”
易禾接过来,上面的地址好像是位于B城的,也就是说,她们大约还会在B城呆多几天。
莫语秋把事情交代完以后就走了,易禾感觉自己精神比昨晚好了些,于是收拾一下回了医院里,程礼洋已经被转移到病房中了,仍然是在昏迷状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醒来。于苒就守在旁边,她见易禾来了以后才走出来。
“差不多到了午饭时间,你从昨天到现在都没怎么休息过吧?要先一起出去吃点东西吗?”易禾难得收起玩世不恭的态度,正正经经地说话。
于苒点点头,反正守在这儿也没有什么太大帮助,再加上她对易禾的印象多少有了些改观,所以并不排斥这人的提议。
在和于苒吃饭的交谈过程中,易禾发觉自己在这个人面前完全没有兴致用平日里痞痞的语气说话,如果是周娴和程礼洋这些人,她稍微挑衅一下对方就会有比较激烈的反应,或者是动手或者是骂回来。但是面前这个人无论自己态度多么恶劣,她看上去的态度都很平静地接受着,但又不同于莫语秋那种和气,于苒好像总是能接纳和包容着所有的事情。
于苒跟易禾简单讲了讲他们这一路的经历,易禾越是听着越是对程礼洋产生了好奇,以及对于苒的接受能力的称赞,而自己……
“没关系,至少我们现在还好好的,就是礼洋……”于苒继续说着,但后面的内容易禾已经没有去听了,这一瞬间她又有些恍惚,不太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已经到了安全的地方。
☆、第二十一章
易禾在B城待了一个星期左右,期间程礼洋一直没有要醒来的意思,而她顺便帮莫语秋完成了另一项任务,因为程礼洋的伤势不能说移动就移动,就暂时把她留在了B城,她和莫语秋先回去,反正这边有于苒陪着那昏迷不醒的人。
上一次莫语秋给易禾的那个地址,实际上是场宴会的举办地点,在她们离开B城的前一天晚上,莫语秋让易禾和她一起去参加了那个宴会,在宴会上易禾要去窃取其中指定的某人的东西。那样东西是个看似普通的随身存盘,到手也非常容易,当易禾把东西交给莫语秋的时候莫语秋又给了她另一份报酬。易禾查看了卡里的数目,像上次那张一样,和任务本身比起来绝对是一笔价超物值的数。“昨天的事儿,真的就这么简单?”上了飞机,易禾还是有些不确信,反复地问了莫语秋三遍同样的问题。
“当然,我们平时最多的任务就是这样,报酬也是。”莫语秋笑笑,不厌其烦地回答她。
易禾哦了一声,把卡收进口袋里。
她在B城的这几天状态一直不是很好,原先喜欢说笑和话唠模样消失了,大部分时候她都是一言不发地坐在什么地方发呆。其实莫语秋多少也是看出来了的,大约是为了不让易禾受先前那个事情的影响左右了想法,才安排了一项较为简单的事想让她对他们的工作内容改观——不是常年都有那么危险而又未知的任务的。
不过说起这一次的意外,莫语秋本想等回来以后和程礼洋好好交流一下,却没想到程礼洋在回到城市之前就失去了意识,关于那个自己无论如何都查不到任何信息的地下建筑,莫语秋这几日花了许多心思进去,可没什么成果收获,而且程礼洋也没有要醒来的迹象,这一次的任务投入一点都不值得。
关于莫语秋和组织的事,易禾已经没有太多的心情过问了,这几日她一直没办法好好睡觉,所以精神状态一直都很糟糕,每次一闭上眼她都总是有种错觉,她没法儿好好分辨自己到底身在哪里,有时会感觉自己在危险的敌方营地,有时是在训练营的地铺上……睁开眼的时候,她会心里反反复复地问自己到底要不要继续干下去。
这个问题一直到她下飞机,回到公寓,都没有一个结果。
进门时已经很晚了,客厅里没有人,但当易禾回到自己卧室时她见周娴一个人睡在里面。动作放得轻柔了些,易禾将东西收好,大部分的枪械装备她都留在莫语秋那里,自己只拿了一点方便随身携带的东西回来,安置好后她去简单冲了个热水澡,换上睡衣回到房间,准备在自己的小地铺上躺下时周娴醒了。
“易禾?”周娴撑起身子,眼眸迷迷糊糊地望着这边。
“嗯,我吵醒你了?赶快睡吧,很晚了。”说着自己就已经躺下了,没再多说话,易禾只希望自己回到家以后睡眠状态可以有所改善。她闭上眼睛想努力睡着,不需要做上什么美好的梦,只希望没什么内容,什么都不要有,一夜无梦地一直到天亮就是最好的事情了,闭上眼没多久听见周娴的声音:“你怎么一个星期都没来上课?”
因为……
想到过去的一个星期,易禾就感到有些累,动了动嘴唇,但最终什么话都没有说。
周娴抿着嘴望着那人,易禾就像这一周里那样,她给她发信息她都只是时不时回上一两条,周娴给她带电话,没接到的就不会再打回来给她,接到了的也没几句话可以说。周娴吸了吸鼻子,不知怎么的,她觉得心口有些堵得慌。
易禾的睡意并不是很强烈,但她就只是闭着眼睛希望自己能睡着,忽地她感到身上一重,睁眼发觉周娴跑到了她身边,压在她身上。没说什么,易禾就只是往边上挪了点,给周娴让了些位置,周娴头枕在她肩上,一只手抱着她的腰,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