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吃吗？是糖。”易禾伸手，把刚刚买来的糖放在掌心里递到邱晴面前。
邱晴看起来有些不知所措的样子，盯着易禾手里的东西明显是一副想吃的模样，但又不太敢下手去拿。等到易禾又凑近了些，她才用细细地声音问：“是、是给我的吗？”
“嗯。”易禾温和地笑了笑。
“那，我可以吃吗？”邱晴听见了，但继续问着。
“当然，你看这里有两颗，这个是我的，这个是你的。”易禾把那颗糖塞到邱晴手心里，然后自己从口袋里摸出了另一颗，她先拆开包装纸把糖放进嘴里，然后望向邱晴：“味道很不错哦，你真的不吃吗？”然后一副吃到了人间美味的样子。
邱晴见了，点点头表示非常想吃，然后开始学着易禾的样子拆包装纸，她的动作很慢，而且手指的动作控制有些不协调，花了些时间才把包装纸撕开。易禾刚刚从邱晴班主任那里得到的信息还挺多的，现在看邱晴的模样也不再觉得这是一个正常人，对于普通学校的老师来说邱晴的学习障碍是非常棘手的问题，但是对于邱晴的家人来说，如果她这辈子都只有几岁小孩的智力水平，只能做一些简单的事情，而且大多数技能需要反复地教，这还未必能掌握，实在有些……
“你的哥哥不来接你吗？”易禾看了看时间，不早了。
“哥哥下班就来了，在这个牌牌下面等，乖一点，哥哥就来了。”一旦说到比较长的句子，邱晴的语速就会放得很慢。当然，邱晴并不会好奇易禾这个陌生人为什么会知道她只有个哥哥。邱晴和她哥哥其实都来自乡下，听那老师说好像也是因为邱晴这个状况，在村里呆不下去了，她父母都有些嫌弃她，也就她哥哥疼她，来城里打工带她来这边上学。易禾想想也是，毕竟农村里每家孩子都比较多，对于他们来说邱晴又是个女孩，少一个也没什么所谓吧……说起来，自己是不是也是这么被卖到那个地方的呢？
“哦对了，以后不可以吃陌生人给的东西知道吗？”易禾才想起来，邱晴对她这个陌生人可是一点防备都没有，天色渐渐暗下来了，她这样一个没有安全意识和自我保护能力的小女孩站在路边，实在是很危险。
邱晴眼睛睁地大大的，望着易禾愣了一会儿，小声地问：“什么是陌生人啊？”
易禾移开视线：“算了……”她对邱晴有点同情心是一回事儿，但她没办法耐着性子教这样能力水平的人，她最多就在这里陪她等到她哥哥来。
一直到天完全被夜色笼罩，马路对面才有一个男人匆匆跑过来，虽说是邱晴的哥哥，但年纪似乎比邱晴要大上许多，他长得很普通，而打扮就和那些来这座城市谋生的民工一样，用发音有些生硬的普通话和易禾道了谢，以及解释了自己今天工作上有点意外的缘故才弄这么晚，然后才带着邱晴走了。
易禾揉揉蹲久了发酸的大腿，也算是完成任务了吧，她先驱车回莫语秋那里把车还给人家顺便跟她交代了情况，然后再一个人默默搭公交车回公寓。
她和莫语秋会面的地方，只是莫语秋众多工作场所的其中一个而已，这一个却是在市中心最繁华的购物街旁，易禾想要回去交通还是比较方便的。就在她往车站去的路上，她路过了一家大型的音像店，里面也有书，不过主要还是以音乐和影视作品为主。在橱窗里看到了MAHIRO音乐系列专辑的典藏版，易禾手上又有刚刚莫语秋付给她的报酬，于是她就走进去了。
这个价格对于之前的自己来说，可就不只是省吃俭用一个月的问题了。而对于现在的自己来说，就是一件非常轻而易举的事情，比起以前，现在的自己至少不用担心将来的食宿问题，不用担心自己是不是还欠着周娴家里钱，还是比较轻松的。
提着精致的礼品袋，易禾坐公交回到大学城附近，然后步行回公寓。
这时候已经将近九点了，易禾进到家门时见饭厅的灯还亮着，周娴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抬眼望了望易禾，瘪瘪嘴，别过头去。易禾刚想说点什么，就见饭桌上摆满了饭菜，碗筷都摆得整整齐齐的，看样子是精心布置过，而菜一点没动过。
“唉，你说……”易禾走到沙发边，在周娴旁边坐下，伸手揽住她。“我说你傻逼，你又不承认，你看看——那些东西摆着不吃，你脑子没事儿吧周二愣子。”
——什么周二愣子！周娴猛地想回头骂她，但想起来自己是在闹别扭呢，忍住了。
“菜，在它刚刚出锅的时候，它顶上冒着热腾腾的雾气，这是一盘菜它菜生的巅峰，是它一生中最光芒万丈的时候，饭桌在这个时候，才是属于它的舞台，但是你的做法……啧啧啧，让人心凉，你就这样冷落了它们菜生最炽热的一段时光，你说，你是不是缺心眼？”易禾戳戳那人的脸。
“你才缺心眼呢——”周娴突然跳起来，拍开易禾的手：“你说你有事而已！谁学校里会弄到这么晚才回来啊！我对你去哪里做了什么不关心，是和谁在一起我也不关心！但是明明有和你说过我会做饭啊，你不是应该早点做完事情回来吃吗，我在等你啊……现在饭菜都冷掉了……不好吃了都。”到后面周娴的声音越说越小。
说完，她把额头靠在了易禾肩膀上，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她等了易禾三个多小时，在易禾回来的一个半小时前，周娴面对满桌已经冷掉却一动没动的菜失望得不行，又正巧在这个时候，她收到了自己男友发来的分手的短信。等不到易禾再加上又一次被男方甩了，周娴心里难受得要死，终于趴在易禾身上哇地哭了出来，一边哭一边断断续续地骂易禾和那个甩掉她的前男友，只不过周娴一哭声音和模样就变得特别软，所以骂起来不但没有杀伤力，反而在易禾眼里可怜极了。
易禾就知道周娴肯定不止是因为她的一次晚归弄成这样，全当是上次那个男人的缘故。手缓缓抚着周娴背安慰着，同时嘴里说着你哭起来好丑啊，心想着好再带了东西回来，一会儿可以用来哄这人。
☆、第二十四章
睁眼，叫身边的那人起床，一起洗漱和早餐，上课，放学，去窄街玩，回家，睡觉。
这是最近几个月里易禾的生活，偶尔插播一点帮莫语秋做做事，反正易禾也不能承认自己有这份工作，所以不对外汇报。关于为什么周娴跟在她身边的时间越来越长这件事，易禾完全没有头绪，也不想去好奇其中缘由和细节，因为她知道答案永远会不会带来一个让人愉快的结局。
周娴最近完全没有遇到让她喜欢的人，空窗期到了有史以来最长的时刻。当然，她本人意识到的时候，还是在某次易禾跟她拌嘴时提起她男友，她才突然想起，自己的确已经很长时间没有遇到喜欢得想和那人在一起的对象了。
在周末或者是两人都没有课的前一晚，她们喜欢买一堆零食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周娴在插播广告的期间喜欢看易禾手机里的照片，易禾有时候闲来会掏出手机拍点东西，但一般都是对一些她感兴趣的东西，所以通常里面的照片都比较有趣。“这个是谁？”
“哦，这个啊……”易禾扫了一眼，那张照片是她上次和莫语秋回B城把还在昏迷状态的程礼洋接回来时，她拍的于苒和程礼洋，于苒揪着那人的脸，而那人一动不动的任由摆布，于苒就干脆拿自己的笔在程礼洋脸上画了起来。“是个朋友，不过不是特别熟，只见过几面所以顺便帮个忙的那种。”
“不是啦，谁问你那个女的了，是睡着的那个，好帅气！”周娴说着指了指程礼洋。
易禾挑眉，都画成这样了居然还看得出来，她承认程礼洋是长得很好看，比她高很多，做事也很利落，同时易禾也深知那个人比看起来的模样要恶劣得多，没有商量余地的恶劣。“那也是个女的，人家嫌夏天热才剪短发而已……”
“哦——”周娴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她听到易禾说的，虽然有点惊讶，但眼里对那人的兴趣不减：“是你的朋友吗？带出来介绍给我认识一下好不好！”——好个屁，等一下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这话易禾没说出口，但她的表情已经变得极其难看了。“你把你桃色的花收一收，不要弄脏我衣服，我和她没有你想的那么熟。”
“好咯。”周娴吐吐舌头。
她说完以后两人就陷入了沉默，只有易禾吃薯片的声音在耳边恼人。
良久，周娴往易禾身上一靠：“只是随口说说嘛，我也不是什么人都喜欢的……”
“……”
易禾扫了周娴一眼，什么都没说。不知道为什么，易禾时常喜欢对比自己和程礼洋，也许是因为程礼洋在她的印象中非常深刻，也许是因为程礼洋是另外一个和她一样从那里逃出来的人。程礼洋从以前开始，做事就非常强势，这是那人的本质，而且易禾不认为这个特质现在已经消失了，这点是易禾所没有的，程礼洋好像从来没有什么害怕的东西，好像也没有什么是敌不过的东西，但她不一样，她没法儿像程礼洋那样轻而易举地敌过对方，她通常面对实力相差太大的对手需要靠钻空子和耍小聪明来取胜或是活命，不止是在战场上，就算是在面对自己喜欢的人这件事上，程礼洋也可以非常霸道，她就不行了，她……
易禾皱了皱眉，她不得不承认，最近和周娴的相处已经让她朦朦胧胧地有了种两人在交往的错觉，尽管她极力地阻止自己往那边想。可两人几乎形影不离，动作也不是一般的紧密，这让易禾忍不住要想如果自己和这人表明心意的话……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马上就被否决了，可是自己要是真的在哪次任务里光荣掉了，那就真是一辈子连对自己喜欢的人表个白都不敢，岂不是很怂。
——绝对是怂！
易禾沉着脸陷入了沉默，虽然她目光是盯着电视上的画面，可她并没有看上面的内容。大约花了五分钟左右的挣扎，她暗自做了个决定，如果哪次自己要去的地方生还率低于百分之五十的话，她就在临行前和那个人表明心意。当然了，像易禾这样珍爱生命的人，除非万不得已，否则这样的机会等到她七老八十也不会有的……话是这么说没错，但实际上就在易禾做了这个决定之后不久，她就遇见了一个意外。
上一次易禾给周娴的礼物是MAHIRO的典藏专辑，这一次易禾想了很久，要买什么给周娴做礼物呢？衣服肯定是不行的，按照周娴那股子赶潮流的劲儿，买当下的衣服到时候等送出去了周娴肯定嫌它丑得不行，突然想起来，周娴似乎又一套很喜欢的经济学类的著名作品，这方面是周娴的专业而不是易禾的，她对此毫无头绪，于是干脆拍了张图回到上次那条购物街里找了家大型书店，让店员给推荐相关的商品。最后易禾搬了一大叠，也是同一个作者的系列作品的精装典藏版，又厚又重，易禾一路扛回了自己的公寓，要送的话就送这个好了。
于是她在最后一册的某页里塞了一张纸，然后整套书用礼物纸包好，塞进柜子的最里层藏好，等到自己临走之前的那一天直接拿给周娴就好了。
易禾实在是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柜子里那东西估计连灰层都没积攒多少，事情就这么毫无缘由地发生了，而且她甚至不知道对方是谁，简直就像是……单纯取乐似的。
“我都跟你说抱歉了，你还想怎么样嘛，打架？来啊，反正在窄街打架杀人什么的也不犯法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唔！”话音未落，那人的脸上就被摔了半块砖，没有人看到那块砖是从哪里捡来的，除了易禾，她见到那人把手中的刀插进了身后的砖墙里，挑了松动的位置撬了一块出来。
大约十分钟前，易禾和杨晋雄两人从他们平日的聚集点离开，秦二和高毅杉一路两人都要往街西那边走，而易禾跟杨晋雄正好跟他们俩反方向，没走过几个巷子口，就在一个烟酒档子门口遇见了路人发生口角，在窄街这样的事情很正常，但这些巷子里路小人杂，还真不好轻易从斗殴现场平安无事地穿过去。
杨晋雄想看热闹，拉着易禾在旁边站着，接着跑去旁边的店里买了包烟，自己先叼着一根点上再分给易禾一支，易禾被那边身材高挑的人吸引住了视线，虽然那人将连衣帽戴起来遮着大半张脸，再加上一边的头发垂在脸侧所以看不分明面容，但是但是从那人的身姿和仪态来看，易禾就不认为那人对面站着的窄街小混混能占便宜，这才是她要留下来的原因，她想看看这件事情会以一个什么样的结局收尾。刚刚她也算是目睹了事情的起源，大约是那个穿戴着连衣帽的家伙走在路中央，对面前迎面来的那几个小混混并没有要侧身让过的意思，直接撞了上去，撞上那人的小混混只是啧了一声顺便骂了两句，但那人却停下了脚步回身走到了那几个小混混旁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