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鸾勉强笑笑,龙桂突然想到宁贵妃,忍不住笑道:“也有些奇怪的人,家里亲人死光光都不觉得怎么样,听说一个不相干的人死了竟然吓的晕了过去,真是好笑。”
“怎么可能会有那样的人啊?”紫鸾奇怪。
“怎么没有,李倩嘉就是啊,还好意思说自己是怀孕了,我都替她害臊。”
“你说谁?”紫鸾反手用力抓住龙桂,急切的问道。
“宁贵妃李倩嘉啊。”龙桂答道,小心掰开紫鸾的手指,急道:“哎呦,你别用力抓我啊,你会很痛的!”
可紫鸾呆呆的,仿佛已经灵魂出窍,回到儿时李妈妈教自己写字的时候。
“我叫李倩嘉,就是这几个字,你要记住哦~将来也许要用到的。”
☆、伤疤
那个时候,李妈妈握着紫鸾的手一笔一划的书写,可是紫鸾心里只想着爬树去抓知了玩,随意画了几下就扔下笔跑走了。
李妈妈要努力多少次才让紫鸾记住了这三个字呢?紫鸾不知道,紫鸾只知道李妈妈的怀抱是温暖的,李妈妈总是温柔的,从不指责,从不咒骂,从不抱怨,即使紫鸾淘气,偷着溜出去疯跑到天黑才回家,她也只是轻轻拍下她的屁股,还未责骂自己倒先掉了眼泪,再拿出一直温着的饭菜,催着紫鸾赶紧填报肚子。
李妈妈一生未嫁,无儿无女,也许她心底希望紫鸾能够记住她的名字,在她死后,一口薄棺把她送到义庄,只要名字写对就不至于无人祭奠,可如今,她的尸骨都不知道在什么地方,爹、娘、还有那些无辜的下人们,他们的尸骨都不知道散落在何处,只能成为孤魂野鬼,四处游荡,漂泊无依,也许只有紫鸾一个人还记得他们。
想到这些,紫鸾觉得自己的双眼酸涩,可是却一滴眼泪也没有。
龙桂见紫鸾只是发呆,急切下握住她的肩膀用力摇晃,问道:“喂!你怎么了?”
紫鸾回过神,勉强一笑,答道:“没事,只是觉得生命无常,该死的不死,不该死的却活不长。”
见紫鸾开口说话,龙桂才长舒一口气,“真是邪门了,不过死了个不相干的人,结果说出来一个个的都跟死了亲爹亲娘一样。”
抬头见紫鸾满脸凄苦才醒悟到自己说错话,伸手用力拍了下自己的头,骂道:“看我这个破记性!一时口快,你千万不要往心里去。”
见紫鸾仍是不语,龙桂只好又劝道:“生老病死,谁都逃不掉的……要不,我找个大师超度他们一下?”
紫鸾摇摇头,咬牙道:“血债只有血来偿!也许大师能超度他们的鬼魂,但是大师永远无法让我这个活着的人平息愤怒!我要用仇敌的血祭奠逝者,就算仇人死了,我也要把他的尸体从坟墓里扒出来用力鞭打!只有这样方能解我心头之恨。”
龙桂小心问道:“你说的仇人是指那些人啊?”
紫鸾握紧双拳,滔天的恨意让她感受不到手掌上的刺痛,“第一个当然是那个陆坝!不过,他只是一把刀,我还要查出用这把刀的人,到时候,我一个也不会放过。”
龙桂干笑几声,心说:还用查吗?杀光一个城主全府这么大的事儿,要是皇上不同意,谁敢去做啊……
龙桂暗自头疼,紫鸾则在想怎么手刃仇人,一时间屋内安静了下来,只有油灯的灯芯发出噼啪微响。
外面候着的侍女见屋里没了动静,上前轻轻敲门,问道:“公主,要把热水送进去吗?”
龙桂见终于有了事情可做,大喜,也不问紫鸾,连声应着:“快!快!赶紧送进来!”
转眼间,侍女们手脚麻利的把大木桶在卧房内摆好,注满温水,撒上新鲜的玫瑰花瓣,又将热粥、茶点一一放在桌上才退了出去。
龙桂看着宽阔的双人大木桶,满意的点点头,伸手拉起紫鸾,“快来!泡热水澡对缓解肌肉酸痛最有效了。”
本来紫鸾的心在复仇的沼泽里挣扎,没想到一晃神的时间,屋里就多了个奢华的浴盆,水温适宜,花瓣飘香,旁边还有一个双眼晶晶亮的龙姐姐热切的看着她。
“呃……这么晚了,还要洗澡吗?”紫鸾犹豫了一下,下意识的抬起胳膊闻闻自己的衣服,“也不是很难闻了~”
“你这样不行的,来,我帮你。”龙桂伸手轻轻捂住紫鸾的口鼻,过了片刻才松开,说道:“你再闻闻?”
紫鸾狐疑的又闻了一下,险些被熏了个跟头,三两下就把外衣脱了下来扔到远远的背风处,痛苦的问龙桂:“你一早就闻到了吗?”
“还好了。”龙桂笑着说:“我经常当信使来回跑的,几天不换衣服也是常有的事情。”
有时候身上有血迹还会惹的成群的苍蝇围着转,可是这些艰辛苦难,是不需要让紫鸾知道的。
“好辛苦啊!”紫鸾同情的看着龙桂,“难怪你的府上浴盆这样大,你一定非常喜欢泡澡吧?”
龙桂点点头,笑眯眯的看着紫鸾。
“那你快去泡吧。”
得到允许的龙桂开心极了,立刻开始动手脱衣服。
“龙姐姐……”紫鸾尴尬的唤道。
“哎呀,我都等不及了。”龙桂只用一个转身就脱光了自己的衣服,然后先跳进浴盆里,靠在浴盆边上舒展胳膊,舒服的长叹一口气。
“……”紫鸾低下头,嘟着嘴说:“既然龙姐姐这样喜欢,那就请你先洗吧。”
说完,紫鸾转身出去,留下龙桂一个人泡在宽大的浴盆里思考人生。
龙桂冥想了片刻,推断出紫鸾不会回来和自己一起洗澡了,只好从澡盆里慢吞吞的爬出来,随便擦擦,穿上衣服,开门叫紫鸾进来。
紫鸾进门后,先喝了肉粥,又开始不停的吃茶点,就是没有要泡澡的意思。
龙桂在一边等了好久,最后忍不住问道:“为什么不和我一起泡澡呢?是不是我身上的伤疤吓到你了?”
“嗯……”紫鸾急着说话,只好伸长脖子硬咽下嘴里的桂花糕,连喝了几大口茶水,觉得一块菱角分明的大石头慢慢的滑落到胃里,才摇摇头说:“怎么会啊,我并没有看到你身上的伤疤啊,刚才你脱衣服的时候,我可是低着头的,非礼勿视嘛~”
“……”龙桂微皱下眉头,“好吧,你小心不要在澡盆里睡着,我走了。”
说完转身离开,走到门口突然回头,吓的解开衣服腰带的紫鸾飞快的又把衣服掩好。
“记得及时添热水,不要着凉。”龙桂又叮嘱一句,见紫鸾连连点头答应,才推门出去。
龙桂沉着脸走回自己的卧房,让侍女点起所有的火烛,然后挥手屏退所有侍女,脱光衣服站在等身铜镜前。
新磨的铜镜光可鉴人,清晰的映出一个年轻的躯体,上面伤痕累累,一个挨着一个,凸起蜿蜒如大小爬虫,整个人看上去就如一个用碎步拼接出来的布偶。
龙桂半转过身,看自己右肩胛上最近的伤痕,那里新结的痂还未掉落,有茶杯口大小,凹凸不平。
“还真是丑呢……”龙桂叹口气,头一次为自己身体的样子难过。
窗上传来轻叩声,龙桂神色一凛,伸手捞起衣服穿上,走到窗边,把窗子打开。
窗外的黑衣人瞥见龙桂衣冠不整,赶紧跪下,把头伏的低低的,高高举起手中的一个未署名的信封。
龙桂大方的把那信封接过,打开火漆,抽出里面的信迅速看了一眼,冷笑一声,顺手点了,扔到火盆中,提笔写了几行字,封好交给外面跪着的黑衣人。
黑衣人悄无声息的离开,并没有惊动任何别人。
龙桂在信里写着:虽然脉象看不出,可外一宁贵妃怀的不是凡胎呢?还是让她好好的在床上休息几天吧。”
☆、疑问
第二天,龙桂应付完大小事情,信步走到紫鸾的住处,伸手推门却发现门被拴着。
龙桂疑惑的站在门口,随后听到房内传来哗啦啦的水声,犹豫了片刻,转身离去。
第三天傍晚,龙桂从宫里回来时刻看着时间,眼看着晚饭时间到了,索性把手头事情全部一推,起身就要走,结果在门口被钱大拦住。
“公主留步!在下有十万火急的事情要禀告!”
龙桂冷冷的看着他,眼见他浑身上下有一种不让他说他就一头撞死的气势,只好转身回去坐下,“说。”
钱大禀告道:“李贤的丞相府昨天派出采买团,拉了几大箱子的金银去恒城采买皮草,怕路上被劫,跟了好多的侍卫高手护送。”
龙桂站起身,逼近钱大,追问道:“你确定他们是去采买皮草?”
“在下觉得十分可疑!可看箱子大小确实是银箱,随行的还有一个有名的裁缝,不过因为守卫森严,派人试探了几次都无法靠近。”
龙桂来回走了几圈,然后快步走到书桌前,抽出一张龙国地图铺开,手指顺着官道从京城滑到恒城,那是一个边陲小城,那里的龙国和靺鞨国之间边境线犬牙交错,一寸一厘都渗透着血泪。
龙桂默默收起地图,拿出一张信纸,提笔刷刷点点,连写了几页的信,改了又改,最后又认真的誊写一遍,写好后,仔细吹干折起,放入信封,犹豫片刻,在钱大万分期待的眼神中走到门口,把信交给门口候着的侍女,吩咐道:“把信给燕公子送去,就说我要忙一阵子,这几天不去陪她了。”
侍女应了一声,拿着信封离开。
龙桂转身见钱大沮丧的垂着头,站起身要走,奇道:“你要走?”
“不是没什么事了吗?”钱大嘟囔道。
“怎么没事?我要派给你一个别人无法胜任的工作:去查查车斐的尸体那去了,务必要确认,有棺就撬棺,有坟就刨坟,你还记得车斐长什么吗样子吗?”
钱大答道:“车斐身高七尺一寸,脸上皮肤受损,右手手腕脱臼,臂骨断裂,那话也应该受了重伤。”
龙桂点点头,补充道:“还有他的双耳有耳洞,你检查的时候,切记不要疏忽。”
钱大大吃一惊:“他怎么会有耳洞?难道他是女扮男装?”
龙桂盯着钱大不说话,直到钱大心虚的低下了头,才说道:“靺鞨王族里的男子也是从小就戴金耳环的。”
钱大惭愧的脸红,龙桂拍拍他的肩膀鼓励道:“虽然你对靺鞨一族的风俗不太了解,但你为人细致谨慎,而且车斐死的时候你在场,所以这个任务非你莫属!”
钱大挺起胸膛,高抬起头,用力的点了点头,答道:“属下万死不辞!”
说完,高高兴兴去掘地三尺找车斐的尸体。
龙桂用力拍了两下手,有小厮跑进来,跪下等着吩咐。
“去请太子过来小聚,就说府上梅花开了。”
小厮领命去了,龙桂则开始忙着布置——要做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
太子到了后被直接领到书房,见了龙桂问道:“皇姐,怎么还未下雪,你府上的梅花就开了呢?”
龙桂无辜的答道:“那里,我说的是没花开啊。”
太子忍俊不止,笑道:“皇姐就爱开玩笑,我还以为你要请我夜赏奇花呢。”
“那有那个心情啊,有时候真羡慕反应迟钝的……”龙桂无奈的说。
“皇姐可是有心事?”太子关切的问道。
“我倒没什么,不过听说风老将军身体不是很好,你要不要去探望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