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奇怪。”蒲新酒嘀咕一句,“为什么会有人布出这种阵法?活也不算活着,死也不算死了。”
温无说三江城有龙……谢宴忽然想起。
“早上我跟出去的时候,只觉得温无身法诡异,没能发现什么……”简素虞思考蒲新酒的话片刻,似乎是想出了什么,但是仍然没有抓住转瞬而过的灵感:“这阵法似乎是……把整座城变成个活的炼狱?”
当傍晚时分,城中再度响起那古老又熟悉的龙吟之声时,他们就知道没有猜错。
第25章 三江之龙
之后,谢宴没有管街上熙熙攘攘的走尸,甚至还在客栈的周围转悠的时候,恶作剧般伸出脚绊了下他们。他发现有人曾附近布下过防护结界,看残留下的灵石碎片也知道,还是耗费了不少灵力的。出自谁的手笔,也不言而喻。
谢宴笑了笑,想来那位温道长,也是个面冷心热的人。
一抬头,正巧见简素虞从外面回来,想必是刚去查探了温无所提到的城中四角诡异阵法的情况。
“师兄!”见面前有走尸路过,谢宴突然大叫一声,假装被绊了一跤,失去平衡向地面扑去。
他自然没有摔在地上,倏忽之间,冷香满怀。他往简素虞怀里缩了缩,伸出手用力地回抱,唇边带着得逞的浅笑,一双上挑的桃花眼亮得让人心动。
简素虞浑身僵硬,愣愣地伫立着,睁着一对带着些许茫然的眸子,似乎是不知道是否要推开怀里的人。
“若是城中的岁月不会受到时间的侵蚀,每一天都在不停重复着,那我今天抱着你,明天还能抱着你,只要我们在城中,我就能每天抱到你。”
“师兄,我突然好贪心啊,以后出城了,我也想在你怀里赖着,怎么办?”谢宴毛茸茸的脑袋得寸进尺地在简素虞颈窝里蹭了蹭。
简素虞的长睫毛轻轻颤了颤,挠得谢宴心底都痒痒的。他们之间的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呼出的热气,若是谢宴再靠近一点,甚至能吻上简素虞抿着的唇瓣。
那饱满的唇瓣仿佛在邀请一般,他觉得有些口干舌燥,因为身体还清楚地记得当初在简素虞住处那个吻的滋味,凉凉的软软的——
于是他忍不住凑了上去,两人的结界融为一体,发出柔和的光芒。
感觉到简素虞的呼吸急促了几分随即下意识微微张开了口,谢宴立刻伸出舌头轻轻一抵,便灵活地钻了进去。
没有遭到拒绝就是最大的鼓励,谢宴吻得很温柔,细细描摹着对方的轮廓。
耳畔是走尸们沉重拖沓的步伐声,比这更响亮的是对方紊乱的喘气声,让人心跳加速面红耳赤。
而简素虞一直没动作,只是目光幽深,静静注视着他,直到谢宴觉得要被那古井无波的视线看得退缩的时候,他缓缓地闭上了眼睛,似是默许了。
谢宴心里一喜,仿佛听到了千朵万朵花在心头绽放的声音,呢喃道:“师兄,我好喜欢你啊……”
师兄的唇真的很软,身上的香气让人迷醉,他想。
“月大哥,你在看什么?”突然一个迟疑的声音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哇你们这是——”
犹如一记响雷落在头顶,简素虞只觉得脸上有些热度,立刻推开怀里的人,退后半步,扭头离开了。
咋一看,简素虞的背影有种落荒而逃的意味,谢宴注意到了他通红的耳根。
“谢宴,你真的喜欢他?你为什么就是喜欢他?”月黄昏咬着唇,幽幽地问,他紧紧抓着自己的墨伞,因为太过用力还能看到手背上爆出的青筋。
“是,我就是喜欢师兄。刚入门派见到他第一眼的时候,我就喜欢他。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谢宴坦然承认,随后轻轻摩挲了下自己的唇瓣,柔声道,“而且他默许了,也心动了。”
终于不再是他一个人的兵荒马乱了。
“我——我——”月黄昏清俊的脸庞憋得通红,终是没有说出来,只是恨恨跺了跺脚,也扭头走了。
蒲新酒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踌躇道:“你知道吗?月大哥好像对你……”
“我一点都不知道,所以你也当不知道吧。”谢宴无奈叹了口气,打断了他的话。
其实他一直都知道的。他知道月黄昏护着他对他好,所以一直把别人当兄弟,就同柳孤灯一般。只是没想到的是,某天他溜了早课去药庐找岚月时,因为没见到人而卧在榻上假寐的时候,被人偷偷吻了一下眼睛。
从那以后,他就知道了。
月黄昏不说,谢宴就假装不知道,这样对大家都好,再说他心里早就有人,为何要捅破这层纸呢?
城中就他们几个活人,每个人似乎是心事重重,晚饭时间更是少了几个心照不宣的人,衬托得整个客栈的氛围都冷清了不少。
直到天黑,温无才现身。
出乎谢宴意料的是,这位神秘道长明显一脸疲倦,似乎是刚经历了一场大战。他抓住擦肩而过的温无,低声在耳边,肯定道:“你去见那条龙了吧。”
温无似乎叹了口气:“你以为他是我想见就能见到的?”
“你都见不到,那谁还能见到?”
温无的视线在屋内扫视了一周,接着转过来,神情莫测地感慨道:“问你们的鬼王,他身上可是带着龙鳞的——”
“他身上那条项链是龙鳞?可是这……这跟小新有什么关系?难不成那条龙也化为走尸了?”
蒲新酒蹲在门口注视着门外挤来挤去的走尸,不知道在想什么。
谢宴收回了在他背影上逡巡片刻的目光,抿着唇,有理有据道:“师兄去检查过了三江城四角的阵法,那根本不是什么损人阳寿的y-in邪阵法,而是一个阻止城外人进城城内人出城的阵法,是你布下的吧?”
“你好像也就骗了我这件事,其他的都是真的。城中的人仿佛戏剧里的傀儡般,每天每天都在重复着相同的生活,说着相同的话,做着相同的事情。说的好听点,确实可以称之为岁月未侵之城。”
温无坐在桌边静静听着,若有所思地摩挲着茶杯口,背后长剑在夜晚中散发出夺目红光。
“实际上是有人将三江城活生生变成了一个人间地狱,使得城中人被天火焚烧后再跳河溺死,这是惩戒。有人设了阵法,让城中百万无辜百姓活了死死了活,不入轮回,循环往复地折磨着,对吧?”
“温无,这座城到底怎么了?”
谢宴一口气说完后,目光灼灼地盯着眼前面冷心热的道人,盼着他给个解释。
“谢宴……”温无突然出声唤他,言语中增加了一丝怅然,他继续道,“你有没有想过长生?”
长生?他们都是道门中人,自然就是顺应天道,长生不老……
“你相信吗?”温无伸手抵着眉心,唇边带上挂上一抹嘲弄的意味,讽刺道,“这座城的人可是一点都不无辜,现在他们都如愿以偿地长生了呢。”
长生?谢宴惊诧地望着他,这——这般浑浑噩噩,毫无意识的走尸已经根本不算是活着的人了吧。
“谢宴,以前三江城不是这样的,我第一次来的时候,城中异常繁华,客栈的店小二手脚利索,还没有染上风s-hi。”他薄唇微启,娓娓道来,“但是,自从护城河淹死了一个小乞丐以后,一切就变了——你果然来找你的龙鳞了!”
“什么人?”蒲新酒立刻站起身,欺身挡住门口警觉地注视着来人,深紫色的外袍下摆在空中飘荡。
透过蒲新酒的身影,谢宴只能依稀辨认见来人和蒲新酒差不多的身形,只是身姿单薄到仿佛只剩骨头,一身漆黑的外袍与幂离似要将他隐进夜幕里。
蒲新酒扭过头,立刻对谢宴挤眉弄眼。谢宴也秒懂了他的意思:不是活人,于是回了他四个字:静观其变。
也并没有在来人身上感受到任何杀意,谢宴心下稍微放松片刻。但是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这个一身黑的人灼热的视线似乎在蒲新酒身上停留了许久……许久……
对方确实伫立了很久才缓缓开口,他的声音清亮,声线介于少年人稚嫩与成年男子的沙哑之间,若是忽略尾声中的难以掩饰的一抹粗厉,该是十分动听的。
“这座城毁在我手上。”他虚弱咳了几声,像是病痛缠身的耄耋之人,道,“我叫远清,是三江城的龙。若是你们想知道三江城的故事——听温无讲不如由我亲自来讲。”
第26章 生辰临近
夏天的三江城是十分热闹的。
桥上的行人们负手停驻着,观赏着城中三江汇聚的壮阔磅礴之势。桥下的浣纱女三三俩俩地聚集在一块,开心地讨论着什么,偶尔传来几声欢笑声。岸边的垂柳袅娜多姿,仿佛女子柔软的双手,迎风招展着,迎来又送走港口附近沉甸甸的货船。
一派国泰民安的祥和。
突然,人声鼎沸的码头爆发出了一阵中年男子歇斯底里的叫骂声。
“站住!小兔崽子!看我不把你皮剥下来!”
几个搬运货物的工人忙转身到一边,避开迎面而来的两个人。
奔驰在前头的少年蓬头垢面,乌黑的脸色衬得一口牙雪白。他嘴里塞着个包子,怀里还紧揣着几个变形的,仿佛一阵风般,熟门熟路地绕过停驻在岸边的推车,伸出一只手轻轻一扬把整整齐齐靠着树干的扁担推到身后,一抬腿跨过高高的货物堆,一个闪身拐进小巷子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