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狂 作者:极慕【完结】(53)

2019-03-30  作者|标签:极慕 情有独钟 仙侠修真

“不这样?不这样还能怎么样?我能怎么样?”谢宴站起身来,一把甩开他的手,像只见谁扎谁的红眼刺猬,“我一看见你,就想起孤灯的死,我又该怎么样啊……”

简素虞想解释,但是他又不擅长如此,只能茫然失措地握着谢宴的手,着急地想把手中的定音石交给他,想告诉他这颗石子他珍藏了很多年,想告诉他每当夜深人静他开始想念的时候便会拿出来听一下。

因为定音石里珍藏着谢宴的声音。

快被悔恨淹没的谢宴恍然感觉到简素虞往他手掌心里塞了什么东西,还带着那人身上的余温。

这还是简素虞第一次主动送他东西。谢宴怔怔了片刻,望着那人手足无措的模样,然后咬牙一狠心,手一扬,霎时波光粼粼的水面上溅起一朵小水花。“有些东西错过了就是错过了,你不知道吗?”

谢宴以前没喜欢过人,他第一眼见到简素虞就觉得能一瞬不瞬地盯着他望着他一辈子。不过他觉得只是单纯的他觉得,深怕两人都错过,才一直没放弃,只是后来还是就只能那么算了——经历了那么多变故以后,谢宴也不太确定简素虞是不是那个自己有勇气追一辈子的人了。因为一时心软手下留情,谢宴真的失去了太多东西,曾经他那么喜欢一个人,喜欢到心里眼里都是那人,但是他是真的怕了。

“谢宴……”简素虞在背后握住了他的手腕,力道和声音一样轻,轻得几近央求,“我可以不知道吗……”

谢宴没答话,只是一根一根慢慢地松开他冰凉的指尖,扭头决绝地离开了。

深夜的时候,蒲新酒门都没敲就风风火火闯进谢宴的房间,把意志消沉的他从床上拽了起来:“我去,你们是都疯了还是怎么样?一个躺房间里挺尸装死,另一个魔怔了一般把整条河都冻住就为了找块什么东西?你把他什么东西丢了?”

闻声,谢宴微微抬起眼皮,把一个东西塞到蒲新酒手上,感觉有些疲倦,由内而外都无力的疲倦:“是这个,拿去给他吧。”终究还是没舍得扔。

“我就不懂你们俩了,分明两个人——唉?”蒲新酒接过手一看,有几分惊诧,“这不是天都云海最常见的定音石嘛,一锤定音,能珍藏好多年呢。”说着他捏着石子,轻轻地在床沿上敲打了一下。

下个瞬间,有微弱的声音在房间里响了起来。

蒲新酒侧耳倾听片刻,皱着眉猜测道:“这么轻……好像是微风拂过的声音?”

直到最终定音石里传来了一声含糊不清的“师兄”,谢宴才明白过来。

那是他睡梦中的呼吸声,被人珍藏了这么些年。

十年生死情仇,不思量,自难忘,然而从未宣之于口,最终是爱不可说,恨——也不可说。

作者有话要说:

糖与刀齐飞

第48章 我亦是你

谢宴做了一个梦。

眼前是一节又一节的登山梯阶,穿过山腰中缥缈不定的云雾,从肃穆的山门一直蔓延到山下喧哗的小镇中去。

有微凉的雨丝拂过脸颊,谢宴还记得,他第一次与岚月时一同上山的那天,也下了好大的雨。恍然间,有两个模糊的人影缓缓上山,正是年少轻狂的谢宴与岚月时。凭借几分少年意气,他们硬是没动用一分灵力,用自己的步伐脚踏实地,一步一步丈量完了所有的登天梯。模糊的身影随着与山门距离的缩短而逐渐清晰起来,然而台阶上的身影却从互相扶持的两个人变成了形单影吊的一个人。

暴露在雨幕下让人有些喘不上气来。

捂着伤口的谢宴蓦然停下了脚步,凝视着伫立在一望无垠的登山阶上的人。

那像是谢宴,正微微笑着,眼角微微上挑着的弧度如出一辙;却又不像是他,因为那个“谢宴”双目赤红,眉间更是刻画着一枚十分显眼的古老漆黑龙纹。

那个“谢宴”朝他慢慢走了过来,满是笑意的视线落在谢宴身上,仿佛在调侃:你现在的样子可真狼狈。

在谢宴的身后的地面上,绽放着一大片触目惊心的血花,被天降的细雨淋得氤氲了开,血水顺着弟子入门时的登山梯一级一级地向下流淌。

大概是失血过多,只觉得眼前的路都不自觉地模糊了起来,谢宴觉得自己大概是出现了幻觉,估计下一刻就要软了腿从山麓上滚下去。

已经很糟糕了,就不怕更糟糕了。谢宴努力地举起手,挥舞几下,想赶跑眼前的幻象。然而当指尖将要触到之时,只见眼前的另一个自己张开双臂,拥抱一般迎了上来,仿佛被微风吹散了一般,逐渐消失在自己身体里。

幻象消失时的眼神让谢宴怔忡了许久,因为他似乎在说:你亦是我,我即是你。

“谢宴,我姓岚,没有资格报仇,但你是最后一个谢家人。若是谢家满门的血仇未能昭雪,我父母死都不会瞑目。”岚月时的话犹在耳畔。

咬着牙悲痛地说出这句话的同时,岚月时身上的海蓝色外袍被她自己的鲜血染成了一片暗蓝色。她盯着谢宴的目光里有种近乎疯狂的偏执与沉郁,满满写着两个字——报仇。

沉重到谢宴险些站不住脚,他忽然腿一软。

眼看着就要从山麓上跌下去之时,手腕一紧,从身后袭来一阵清新微苦的Cao药香气,同时一柄墨色绸伞落在谢宴的头顶,为他在苍茫天地之间,圈出一方容身之地。

“谢宴,你怎么样了?”月黄昏焦急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谢宴脱力一般靠在他怀里,难得感觉到一阵许多年都未曾感觉到的疲惫之意。他闭上眼,强打起精神,虚弱又无力地威胁道:“不是让你别跟着我吗?你可是明心阁的掌门大弟子,跟着我这个魔头,你会名声扫地的。”

血亲之仇,不共戴天。

他刚刚当着天元君,当着自己师尊,当着全门派上下的面,徒手剖下了自己成形多年的修炼内丹——预示着从此与玄音派决裂,再无干系。

而同样失去了内丹以至昏迷的岚月时则被岚家的长老带走了,只剩他一个人——剩他一个人,在昔日同门或惊愕或不解的注视下,一步一步踉跄着,迈出了玄音的山门。

只有执拗的月黄昏撑着伞默默地跟了他一路。

“我本就不是玄音的人,他们可管不着我,再说我就是要救你,他们能奈我何?”月黄昏抿着唇,他的脸色比谢宴还难看,担忧的视线扫过谢宴血淋淋的右拳——那是谢宴修炼多年的内丹,如今生生地从丹田里被剖了下来。

闻言,谢宴难得唇边勾起一丝笑意:“黄昏,你傻啊。”

“对啊我是傻!但是看看你现在把自己弄成的这副鬼样子,我能比得上你傻吗?”月黄昏越说越气,不由分说一把揽过他,踌躇着伸手拂过谢宴沉重的双眼,一向风风火火的x_ing子如今却忍不住柔了下来,“你先休息会。玄音留不住你的话,我带你去幽篁里,我看谁敢来明心阁撒野?!”

谢宴的伤势不容耽搁,一路上为免节外生枝,月黄昏背着谢宴,一路上御剑飞行,并小心谨慎地隐匿着踪迹,急急朝着明心阁的方向而去。然而饱受精神打击又失去了修为内丹的谢宴实在是太虚弱了,一路上高烧不止,他们时不时就要停下来,在路边能遮风挡雨的亭子、破落的寺庙里或是猎人废旧的宅子里停留一会。

“谢宴,我不准你死。就快到幽篁里了,你再坚持一下,我先去山上给你找点药Cao。”焦急的月黄昏抿着唇,心疼地摸了摸他烧得火热的前额。

谢宴烧得头脑昏沉,朦胧中感觉有什么窸窸窣窣的东西在靠近自己,挣扎着睁开了眼:“谁?”

有一团漆黑的东西缩在寺庙的东北角,正露出一双带着期待与渴望的大眼睛望着他——仿佛在望着自己食物一般。

原来是不知道哪来的孤魂野鬼。话本里常说鬼魂最喜爱的人的生气,其实不全对,因为它们其实更喜欢修士充满灵力的血肉之躯。

难道是我要死了吗?谢宴强行动用体内仅剩的灵力,痛得仿佛五脏六腑都被人用指甲狠狠抓过一般。他苦笑一声,无奈地抚摸了一下自己烧得滚烫的前额,想自己曾经一个名门正派的弟子,也能有如此落魄的时候。可是他现在还不能死啊,反正经脉尽废,封魔金针留着也没用……

谢宴咬紧牙关,奋起一掌拍在自己后颈的封印之上,忍着脊椎骨将要碎裂的痛楚,想将体内的封魔金针硬生生逼出来。

“噗——”疼得咬破了下唇的谢宴面色苍白,猛地前扑几下,呕出一摊血来。与此同时,身后一道红光从后颈封印之处窜出,谢宴颤着手费力扯住。霎时红光在掌中化为一段混杂着血丝的细长白骨——正是当初为了压抑筑形龙骨狂x_ing而打入体内的封印金针,如今早就与他体内的一段龙骨合二为一。

血腥味弥漫,缩在墙角的鬼魂躁动地发出几声呼啸声。

望着手中血淋淋的一段骨头与掌中早已干涸的内丹,谢宴怔忡许久。待到恢复了一些一点力气以后,谢宴将东西丢在野鬼的跟前,嘶哑着嗓子,道:“这些东西能保你鬼魂永世不散。若是勤加修炼的话,他日更有可能修成鬼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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