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狂 作者:极慕【完结】(84)

2019-03-30  作者|标签:极慕 情有独钟 仙侠修真

“就是他回来复仇了呗,我们不过是不小心中了招而已。” 苍深话说得轻飘飘的,竟是直接盖棺定论了。然而他兀自坐下调息时面色十分复杂,更是低下头轻声嘀咕了一句:“好歹是我宠到大的徒弟——怎么就变了一个人呢?连我的话都听不进去了……”

声音很轻,谢宴却听清楚了,心底十分不是滋味,一句话险些脱口而出:师父你想说什么,徒儿都听着呢。

门中弟子都不知道,其实苍深应该算是全门派中宠徒弟的师父了。在外人眼里,他是不假辞令眼高于顶的天才剑修;但对于入门极早的谢宴,苍深在剑术上将毕生所学倾囊相授,在生活上更是无微不至,堪称亦师亦友。谢宴骨子里不是个安分的人,但是每当他闯祸,第一个来惩戒他的总是苍深——无非是怕自己罚得慢了,被别人罚得更重。在谢宴眼里,那些小惩罚也是不痛不痒的,看着倒像是堵旁人的嘴罢了。

当简素虞从酆都回来的时候,苍深就守在山门,他们相遇的第一句话便是:“你把我徒弟带回来了吗?”

见简素虞无奈摇了摇头,苍深转身嘀咕了一句:“蠢徒弟不会回来了啊。”渐行渐远的背影在晚风中显得愈发落寞。

简素虞知道他这师叔向来面冷心热,嘴上满不在乎,心里指不定多难过,于是他轻声宽慰道:“师叔,那不是谢宴。”

“确实是他。”苍深叹了口气,视线在简素虞背后的人影上略过,“素虞,他回来了——你是不是挺高兴的?其实我也挺高兴的,他毕竟是我唯一的徒弟。”

谢宴死后,他再没有收过徒弟。

刚从简素虞背后伸出半个脑袋,谢宴就听得暴躁师父顿了顿,像是在说服自己一样:“素虞,确实是我们对不起他——也不怪他满目仇恨地拿白虹指着我……”

明面上云淡风轻,但谢宴跟在苍深身边多年,知道他这是难过了。他也听得心底涌上酸涩,忍不住就垂下头,膝盖一弯,重重地跪了下来:“师父,徒弟不肖。”

“你你你——”苍深惊恐地往后挪动着身子,腾地一下站起身来,随即下意识地望向简素虞,错愕万分,“素虞啊,你这分魂练到第几重了?他怎么突然开口说话了?”

“前辈,这才是真的谢宴。”对于他们这对师徒,柳鸣鸿有些羡慕。

一见简素虞确认一般地点了点头,半信半疑的苍深一下信了七八分。诧异过后惊怒交加,苍深一脚踹在了谢宴的左边膝盖上,厉声痛斥:“逆徒!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因为我的白虹被人抢走了。”这么多年这暴躁x_ing子一点没变……谢宴捂着两边的膝盖倒吸一口气,心中默念“师父打我是疼我,师父骂我是爱我”。

依照简素虞的身份不好求情,柳鸣鸿倒挺乐意送个人情。他简略地将邺城发生的事情述说了一遍,而后强调:“那只白蛟抢了白虹就逃之夭夭了。”

柳鸣鸿是天都云海的掌门,苍深对于这个后辈还是要给几分薄面的:“可那人手执白虹,挥洒自如——白虹我肯定不会认错。”

“白虹认主,全天下现存只有两个人能安然使用而不被反噬。”谢宴耸了耸肩。

苍深望向他,目光灼灼:“一个是你,还有一个人是谁?”

“我的外甥——小隐。”

所有人的目光针一样扎在身上,岚隐涨红着脸,连连摆手:“我不是我没有!舅舅你别瞎说啊……”

“逗你的,我就是想告诉大家你是我外甥。”谢宴弯了弯眼后忽然认真道,“其实还有一种可能——我们以为死了的人。”

话音刚落,一道耀眼白光穿梭而来,直直地c-h-a在了谢宴面前,剑鸣清脆——正是消失了好几天的白虹。

绕是做好了心理准备,当望见正门口熟悉的身影之时,谢宴也愣在了当场。

“谢宴,是我。”这言笑晏晏的声音,是岚月时。

第78章 故人非昨

“玄音未灭,楚歌身亡,而你继续与他们谈笑风生。”岚月时痛心疾首地摇摇头,“谢宴,你真让我失望透顶。”

还没有从见到岚月时的震惊中缓过神来,谢宴一愣,刚想开口辩解,就被一阵刀鸣龙吟之声打断。他一扭头只见刀光炫目,原本一直呆滞着的月黄昏身法奇快地抽过柳鸣鸿身侧的断水,出其不意地刀刃贴在了简素虞的脖子上。

柳鸣鸿心中一惊,下意识想召回断水,却发现自己与断水之间的灵力联系不知何时被斩断了——他的灵力呢?

似乎被谢宴面上的惊愕取悦了,岚月时勾唇一笑,魅惑丛生:“又心疼了?”

身上的灵力似乎不知道何时流失,整个丹田内都空荡荡的。贴着脖颈的刀锋很凉,简素虞微微蹙眉。

在酆都的时候,岚月时难产生下岚隐后,便撒手人寰了。那天是谢宴生命中最黑暗的一天——他无能为力悲痛万分地看着自己唯一的亲人闭上了眼睛。他潜意识里始终认为榨干了岚月时所有生命力的孩子是罪魁祸首,甚至不曾正眼看过孩子一眼,尽管那时候的岚隐还躺在襁褓里未曾满月。然而现在岚月时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改头换面得他几乎认不出来。

不对,这种冷漠的眼神,这般不祥的气息,根本不是谢宴认识的那个岚月时。他拍了拍自己冰凉的双颊,试图找回自己的声音:“月时,你不是——”

忽然身后传来一声微弱的恳求声,在寂静的正殿中显得尤为突兀。岚隐红着眼圈想上前却又不敢,最后愣愣地望着岚月时,面上带着几分执拗:“请你——不要伤害我师尊……”

岚月时的笑容更加灿烂了:“求情有用吗?”

“有的。”岚隐咬着下唇,毋庸置疑地点了点头,一字一句道,“应该有用,如果你真是我母亲的话。”

轻飘飘一句话将处在云端的情绪狠狠地拉入谷底。岚月时面上的笑容僵了僵,完美的面具似乎崩裂了一瞬,眸子的颜色也深沉了一些。她似是有几分失落,低声喃喃道:“你们——先是谢宴,再又是你……但是上天终究是站在我这边的。”仿佛是确认了什么一样,岚月时再开口时言语中多了几分底气:“所以我才会向死而生,化为岚家的白蛟,连上天都没法目睹我父母在黄泉之下无法瞑目的冤屈——谢宴,你想换简素虞活是吗?那你杀了其他人!”

“月时,我知道你恨我。但是楚歌招魂那天回来了,他说他不愿意独活。”谢宴垂头丧气地望着他,“十年前,我亲口答应了天元君,让所有的仇恨与杀戮都终止于他一人身上——如果你还是坚持要报仇的话,冲着我来吧。反正谢府一门惨死皆是因我而起,别去伤害无辜的人。”

“我不相信!”岚月时厉声反驳,毫不掩饰内心的仇恨,“又是为了简素虞对不对?你为了他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十年前你就死在他手上,十年后你再世为人,为了他甚至甘愿承受万蚁噬身之痛,现在你又要为了他拦下玄音所有的罪责?”

谢宴默然。按理来说他那日龟息后自己应该被万蚁啃噬应该只剩一堆白骨了——这也是他后来要求所有人离开的原因。他是魔修,只要魂灵不灭,假以时日肉体自可再生,但是谢宴不想让人看到自己落魄的模样,尤其不想让简素虞看到。但是当时醒来的时候,谢宴的肉体是完整无缺的。仅仅倚靠已化为刀灵的柳孤灯噬灵蚁就退散了?很显然不是,柳孤灯当时护住了谢宴的心脉,而那一波噬灵蚁也在最后关头被吹叶的月黄昏驱走了。

“从未有人提起过我那不知名的父亲,因此我只是依稀从舅舅舅母的只字片语中知道他是魔界中人。我出生时白虹贯日,更是身怀筑形龙骨,不怪你们都认为我是传言中会犯下杀孽的魔物——因为连我自己都信了。”在谢府灭门以后,众人的口径一致得可怕。再加上出生时白虹贯日的异象,谢宴纵使千般万般不愿意相信,最后也是信了:“都是我的错。”

“呵呵。”岚月时向前两步,目光灼灼地望着他,“你是我唯一的亲人,我怪天怪地却唯独从来没有怪过你。可是你呢?你永远因为外人跟我站着对立的立场,如今更是为了一群外人,生生担下这一切,谢宴你对得起我吗?”

“我对不起你,对不起抚养我长大的舅舅舅母,所以若是你想要我的命的话,只管拿去——只要别伤害他们。”

“冤有头债有主。既然全是他的错,让他以死谢罪便好,为什么你要扯上我们大师兄,扯上我们这些无辜的人?”

弟子中不知道谁不满地嘀咕了一声,随即响起了一阵赞同的声音。

简素虞冷眸一扫,苍深更是大声呵斥了一句“玄音弟子便是这等风骨”,这些躁动不安的声音才消失弥散。

“舅舅,不是你的错啊……”岚隐急得几乎快哭出来了。

“你看,这就是你一直护着的门派、一直护着的人。想以死谢罪对吧?好,我成全你,下地府去跟我父母解释吧。”岚月时冷笑两声,一把夺过面前的白虹,一剑抵在了谢宴的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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