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床上爬起来,先做了几个深呼吸等目眩过去,然后悄声摸到门边,把门打开一道小缝往外瞄了一眼,果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在外面徘徊,不时往隔壁的医生休息室里探头探脑。
花蕊关上门,靠在墙上深感无力,这就是命运的嘲弄吗?想见的人失之交臂,不想见的人如影随形。
恰好有两个护士聊着天从病房前走过。
“嘻嘻,现在还有冲喜这种事呀?没想到吴医生那样的高材生还迷信!”
“这你就不懂了!”听声音是李萍,“我见过那个女的,脸蛋长的像林志玲,胸前一对大哈密瓜,我要是男的,死在她身上也值得了!”
另一个护士嘻嘻笑着:“你是女的也可以死一死啊,就怕人家看不上你!”
两个护士笑闹成一团,听了她们的谈话,花蕊立马觉得打了肾上腺激素一样,整个人都激动起来——现在还不是退缩的时候,要死也得死在可乐的身上啊!
突听李萍喊道:“喂,你找谁啊?张医生查房去了!”
“我想问问花蕊的病会不会死人,我是她爸爸!”
花蕊不再等,从床头柜里翻出来时穿的衣服,几下换上,又回到房门前探看。
身上的衣服又脏又皱,发出一股隔夜饭的馊味,上面还有星星点点变成黑褐色的血迹,花蕊皱皱眉,心里盘算着怎么掩人耳目。
外面还在吵吵嚷嚷,张雅书回来了,问了几句就很不客气地把那人往外轰,“去去去!我们费尽力气救人,医药费还没付呢就问我人死了能赔多少,你是她亲爹吗?!”
那人还想啰嗦,张雅书急了,叫了保安,一步一脚把那人踹了出去。
花蕊借机溜到医生办公室,抓起一件白色工作服穿上,转身发现文件柜里有一顶假发,顺手拿了戴在头上,大摇摇摆地往医院外面走去。
迎面碰到张雅书和李萍,花蕊连忙低头假装玩手机。
张雅书没注意到花蕊,正气哼哼地训李萍:“管谁打过招呼,这样的病人不能留,反正也没什么大毛病了,赶紧让她出院!”
李萍在医生面前自然是一副乖宝宝模样,低着头唯唯诺诺地附和着。
花蕊心中凄苦:凡是与那人沾上关系,所有人都急着摆脱干系,以前是和妈妈断绝关系,现在是把自己献祭。
花蕊不敢走电梯,趁人不注意闪身进入防火通道,在通道里隐约听到那人重新闯了回来,闹着要找女儿: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花蕊恨不得自己能选择性聋掉,再不能听到那人的说话声,多听一个字就多伤一分,为何别人家很寻常的父慈子孝,在她身上就那么难得到?
可是医院里有监控,花蕊心知时间不多了,提着一口气,三个台阶一下飞快地跑到下一层,随手脱掉工作服丢在楼梯拐角,出了防火通道,换了一个医生专用电梯坐到楼下。
出了医院,花蕊随便挑了一个方向疾走,放佛冥冥中有种牵引,花蕊走过医院下一条街上一家很大的婚纱店,隔着婚纱店大大的透明落地窗,花蕊看到了麦可乐。
麦可乐正在和吴逸试婚纱,两人站在一起比招牌上的广告还般配。
麦可乐现在试穿的是一件露背低胸大拖尾的雪白婚纱,婚纱上面镶嵌的钻石熠熠发光,衬得她的肌肤雪一样,人又美又高贵。
导购小姐在一边拿着计算器不停地按着,吴逸说了句什么,把导购小姐乐的嘴都合不上了。
花蕊忍不住对着麦可乐的背影伸出了手,结果看到自己反复静点青紫的手背,目光交错间又看到了落地窗上反映的自己的倒影——衣服褴褛,面容憔悴,假发的发尾挡在脸前,更添几分落魄,简直就像马上要倒毙街头一样。
花蕊一惊,忙把假发在头上转了个方向——难道自己一直倒着戴着这顶假发走了一路?
花蕊羞愧难当,拉起衣领挡住脸仓皇逃走。
对着镜子试装的麦可乐气得用手抓紧了婚纱的裙摆,婚纱上面的碎钻硌得她手心剧痛。
嘴上说爱我,为什么不肯大声对别人说出来?未来的路那么长,我们要一起对抗全世界才可以!
站在一边的吴逸没有从试衣镜中看到花蕊,见麦可乐脸上不快,赶紧安慰道:“委屈你了,因为赶婚期,只能买成品,你要是不喜欢,咱们就再换一家看看。”
导购小姐慌得脸都白了,要知道做成这一单一年的业务量都有了,她连忙对麦可乐展开各种心理攻势。
麦可乐无心听她唠叨,长出一口气,勉强笑道:“就这件吧,反正也是演给爸爸看。”
?
☆、第 46 章
? 吴逸面色一僵,随即笑笑说道:“我会对你好的,时间会证明我的诚意!”
导购一脸看戏的表情看看吴逸,又看看麦可乐平坦的小腹。
………………
花蕊一路躲躲藏藏,最后走进一家招牌只有两个A4纸那么大的小酒吧,要了一杯最便宜的酒,藏在阴暗的角落里发呆。
时间尚早,酒吧里没有什么顾客,身上只有两截巴掌宽布条的风骚女招待靠在吧台上朝花蕊抛媚眼。
花蕊捂住眼睛叹息,女招待发现花蕊表情太过痛苦,赶紧扭着屁股走过去道歉:“老板,您别往心里去,我这是职业病!”
花蕊一手捂脸一手对他挥挥,疲惫地说:“让我一个人静静!”
沙发发出嘎吱一声响,有人在花蕊对面坐了下来。
花蕊微微张开手指缝,结果看到了陈栋梁坚韧不拔的正经脸。
花蕊长叹一口气,“你们警察来这地方不怕人说闲话吗?”
“是警察的话当然怕!所以我不想当警察了。”说完陈栋梁转头向女招待要了一杯马蒂尼。
花蕊一惊,放下手认真地问道:“难道你答应了组织要去当卧底?然后吸毒、卖身、出卖老大、最后被分尸灭口!”
陈栋梁吓得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咳个不停,半晌才顺过气来,气道:“为什么会有‘卖身’?”
花蕊抬头看了眼头顶昏暗的射灯,“小说里都是这样写的啊,以前只有女卧底才献身,现在男卧底也逃不掉了!”
“我是正直的!”陈栋梁怒道。
花蕊苦笑一下:“我以前也是……”
“……”
花蕊举起酒杯,祝道:“来,为我们曾经的正直干一杯吧!”
陈栋梁把头扭到一边,“不喝,我现在也是正直的!”
花蕊叹口气,独自喝了一口,劣质酒喝起来苦苦的,顺着喉咙一直苦到心里。
花蕊把酒杯放下,忍不住思念,掏出手机翻看相册,随便点开一张,是她在海上开快艇的时候李壮壮偷拍的——他把树叶挡在脸前,眼睛却盯着手机!
图片上的两人维纳斯一样全身上下只有腰里有几根草,露出的皮肤被黑海上暴虐的紫外线晒成小麦色。麦可乐站在花蕊身后双手紧紧握着她的胸,花蕊则把头扭到后面和麦可乐吻在一起。两具紧绷的躯体热情地在一起纠缠,像一对交颈鸳鸯,又像两条缠在一起的蛇。
麦可乐的肩膀上还有一只色彩鲜艳的傻鸟,歪着头认真地看着二人。
“他们这周末就要结婚了。”陈栋梁平静地说着。
花蕊嘟囔了一句:“还真是赶时间啊……”
心中苦闷,放下手机拿起酒杯又喝了一口。
女招待走过来把酒拿给陈栋梁,放下酒杯的时候拿眼睛电了他一下,可陈栋梁的眼睛却直盯着花蕊的手机。
张栋梁无意间瞥见手机上的图片,赶紧把视线转移到一边,又觉得这样很不礼貌,转头笑着对花蕊说:“你要是敢在婚礼上公布这张照片,那他们这婚肯定就结不成了。”
花蕊呆愣愣地看着陈栋梁,陈栋梁赶紧笑着说:“玩笑了!你这样做会有人报警的!”
眼前的陈栋梁慢慢变成两个,花蕊用力晃了晃头,结果头更晕了。
“你喝多了吗?”
陈栋梁的声音像用了变声器,花蕊举起酒杯,对着头顶的射灯晃了晃。
“日防夜防……”花蕊嘟囔一句,咚的一声一头磕到桌子上,昏迷不醒。手里的酒杯掉到桌子上,浑浊的酒液泼洒出来,顺着桌子滴到地上。
陈栋梁皱眉说道:“怎么酒量这么差?”
女招待晃着胸走过来,殷勤地问道:“这位哥哥,你们是一起的吗?要不要一起到后面去休息一下?”
陈栋梁干笑一声,摸出钱夹,“不了,一共多少钱?”
女招待妩媚地笑笑,从内衣里摸出一个夹子,在上面刷刷写了几笔,撕下来递给陈栋梁。
陈栋梁接过看了之后大惊失色,“你是不是忘记点小数点了?这两杯酒要十万?!”
“想赖账吗?”女招待冷下脸,打了个响指,四个黑衣壮汉神仙般凭空出现,站在女招待身后不怀好意地看着陈栋梁。
女招待一抬腿把脚踩到桌子上,没穿丝袜双腿大张,毫不介意某个地方露出几根弯弯曲曲的黑毛。
女招待用力一拍大腿,唱戏一样喝道:“此店是我开,此酒是我卖!若想不结账,腰子留下来!”
四个壮汉一起大声合道:“腰子留下来!”
陈栋梁沉默了一下,打开钱包,把里面所有的现金、银行卡依次摆在桌子上,冷冷地说道:“那,我的钱都在这里,一共只有四万多,要,你就拿去,我带人走;不要,我只好把命留在这里!”
“吼吼~”女招待捂着嘴怪笑,“我要你的命干嘛?我要你的命根子!”
陈栋梁尴尬极了,把手边的钱往前推了推。
女招待把手放到自己腿跟处虚抚了一下,“来吧,帅哥哥,这里有帮你打开天堂的钥匙!只要你陪我一次,这次算我请客!”
陈栋梁脸红了起来,作为纯洁的处男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女招待伸手抄起桌子上的钱和卡放回钱包,塞回陈栋梁的怀里,顺手在他的胸膛上暧昧地摸了一把,俯身在他耳边说:“一个大男人,怕什么?眼睛一闭就过去了。”
“我……”陈栋梁想拒绝,看看女招待的水蛇腰,又看看那四个壮汉,把拒绝的话咽了回去,“好吧,但你们不可以动她!”
“放心吧……”女招待半拉半抱把陈栋梁往酒吧后面拖,“你要愿意的话可以让她在一边看着!”
陈栋梁自然是不肯的,只好半推半就跟着女招待一起往吧台后面走去。
很快,吧台后面传出陈栋梁的哀嚎声:“啊~啊~啊~你、你竟然是男的!”
“我说过我是女的吗?”
“不要”、“不要”声中,花蕊扶着头坐起,对着身边的四个壮汉骂道:“你们 ‘东南西北’四个,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老板被迷翻动都不动,是想反了天吗!”
一个戴黑色太阳镜的黑衣人被伙伴踹到前边,只好硬着头皮解释:“老板……”
花蕊心情不好,厉声打断他,“把你的眼镜摘了!在屋里戴什么黑色太阳镜?想装瞎子让我可怜吗?!”
说话的黑衣人委委屈屈地把太阳镜摘了下来,露出一大一小两只眼睛。
“……”花蕊楞了下,慈悲地说:“你还是戴上吧!”
黑衣人飞快地把眼镜戴回去,气质一下就变得彪悍起来,粗着嗓子说:“老板,妖哥说看你一副没睡好的样子,想让你好好休息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