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 那一天的爬山恐怕是高三一班最后的团聚。按照学校的规矩，高考之后不管是志愿填写还是领取通知书，都可以随意选择自己的时间到学校，几乎全部的人相聚在一起，以后恐怕都不会再遇见了。
于是那一天分别格外热闹，每个人都跟熟悉的人告了别，祝福彼此，才在市区内各自分别，坐上了回家的公车。莫小慢和平时聊得来的几人告别后，又和于露几人约定一定保持联系，才最后走到了窦晗身边。她们的路线一致，向来一起回家。
“莫小慢，”一个人突然叫住她，是李迪，“我送你回家吧。”
天色已经暗了，莫小慢看了看窦晗，说：“不用了，我和窦晗是顺路的，谢谢你了。”
窦晗站在一侧，什么都没说。
李迪说：“我送你们两个回去。”
莫小慢犹豫了，可是窦晗还是没有表态的站在一边，她不知怎么拒绝，就同意了。三个人上车，一路沉默，莫小慢先到了站，与窦晗告别，李迪跟着她下了车。
莫小慢心里想，李迪不会这么快摊牌吧……事实是，她猜对了。
李迪：“你想好选什么专业了吗？”
莫小慢：“日语。”莫爸前几天突然告诉她不会阻碍她选报自己想学的专业了，莫小慢考虑后还是想去学语言。
她又问：“你呢？”
“法律。”
“哦。”
李迪沉默了片刻，好像在为接下来的话措辞。莫小慢有点紧张。她之前冒出来的那个要不要谈一场恋爱的想法完全是发现自己“嫉妒”窦晗以后的冲动，现在已经归于平静。她又想到了之前给自己送过情书的那个“朋友”，友情跨过了界限是很难再回头继续做朋友的，她不想这种事再一次出现在这个她以为的、真正的男生朋友上。
“我今天跟你说的话……”李迪还是开口了，“其实我也有候选的学校的，如果我们选择了一个城市，你试着跟我交往吧。”
莫小慢：……
“你是怎么回答的？”电话里，窦晗问。
“他告诉我大学以后再回复，我什么都没说。”莫小慢说。
莫小慢：“哎，想想也真的是很奇怪啊，为什么都在分开以后说呢？”
窦晗：“说不定分开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感情，知道以后可能再也见不到了，不想遗憾。”
莫小慢：“……是吗。说真的我现在都觉得自己矫情了，被表白明明是好事，可是还是希望别说的好，友情越界以后还怎么回来？”
窦晗没有回话。
莫小慢：“我妈告诉我，让我好好珍惜高中的友情。她说慢慢长大后，和自己联系最多的往往是高中的同学，因为大学同学来自五湖四海，毕业后又各奔东西，初中时候太幼稚，只有高中的朋友一起朝一个方向努力过，情谊更深厚。况且他们有同一个根。”
窦晗的声音从另一端幽幽传来：“你希望他带着对你的感情和你做一辈子朋友吗？”
“啊？”莫小慢反应了会儿，才说，“哦，也不是这么说……哎，算了。有人喜欢总是一件好事。确实是我太自私了。”
挂了电话莫小慢感觉很不好。窦晗的话里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责备，让她很难受。这种感觉维持了一晚，莫小慢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成绩还有半个月才公布，很多人安排了一场旅行，包括窦晗、包括于露，莫小慢在家无所事事，自己买了一本日语书看了起来。日语入门很容易，她一边背着五十音一边在脑中搜索之前看过的动漫里的对话，兴趣越发浓厚，更坚定了专业选择日语。当然，开学后很快就会厌倦的事实她现在还一无所知。
大概十天左右，窦晗回来，和她约定一起去游泳。
去四川逛了十天，她的肤色还是面无血色的白，一点都没有受烈日的影响。反倒是莫小慢，只是偶尔出去一次，竟然晒黑了很多。
“好羡慕你，怎么都晒不黑……”莫小慢趴在游泳圈上看着窦晗。
窦晗笑了笑，说：“你也不黑啊，秋天就能白回来了。”
“也是啊。”
“你现在玩，我去游一会儿。”
“好。”
莫小慢退到泳池边缘，欣赏窦晗的自由泳。泳池里有一个比她略小的女孩儿走过去和她说了几句话，两个人退到了边缘处，开始了一场非正式的比赛。女孩儿的队伍没有人，莫小慢也没有开口加油，安静的看他们势均力敌的从眼前经过，几乎同时在重点冲出水面。
水滴沿着窦晗的脸颊滑下，窦晗抹了抹脸，笑着击打了女孩儿伸出的手。
“真的很美。”莫小慢想。她有多久没有注意到窦晗的美丽了？似乎从第一天做朋友起，她就忘了窦晗的这个最大特质。如果她平时不是那么冰冷，如果她性格主动一点，或者对男生不要心存戒备，她一定会被很多很多人包围。如果从她们第一天遇见窦晗就是被包围的人，她们或许根本就不会有交集，更不会有这种单独约会的经历。
所以，窦晗是因为没有人主动靠近才会和我做朋友的吗？等到大学她遇到了其他人，会慢慢忘记我吗？
“你在想什么？”
“窦晗，我们都去北京上学吧。”
她又笑了，如此美丽——“好啊。”?
☆、第九章
? 九月份，莫小慢和窦晗来到北京，不同校、不同专业，好在距离不远，常常能够见到。
让莫小慢没有想到的李迪超长发挥，加上军人子女的加分，竟然和她到了一个学校。莫小慢在第一天送给了他一个死神小周边作为一年前海报的回礼，并且希望能继续做朋友。李迪收了礼物，没有再提交往的事。
大一的课都是公共课，排的很满，莫小慢和窦晗保持着电话联系，几乎每周末都相聚两次。
室友见到她的状态常常调侃她在校外藏了男朋友。莫小慢一脸无奈，亮出手机上窦晗的头像给她们看。
“女的？小慢原来你是蕾丝啊，没看出来啊！”一个室友说。
“什么蕾丝？”
“就是同性恋啊，女生那种，我们学校原来有好多对儿。”
“……我们是朋友。”
“嘿嘿。”室友贱笑，凑上来问，“你是p还是T。”
莫小慢直觉不是什么好话，还是问：“什么pt？”
室友：“听说是她们之间的区分，就是攻受，你那么受，肯定是p。”
“……”莫小慢不想理她了。
当天她把室友的话说给了窦晗。窦晗在另一头笑了，说：“我也觉得你应该是p。”
莫小慢满头黑线。又听窦晗说：“你鄙视同性恋？”
莫小慢：“怎么会呢？虽然……挺新鲜的，可是跟我又没关系。”
窦晗：“……如果跟你有关系呢？”
莫小慢愣了很久。
从那天起，莫小慢似乎明白了什么，在几天后的约会中，她透彻的明白了……
“小慢，我们试试吧。”窦晗在星巴克对她说，身体压抑地轻颤。
“什……什么试试？”
“试试交往。”
莫小慢已经忘记了自己当时有没有给出答案。是直接告诉了可以，还是用沉默搪塞了过去，但是这都不重要了，因为她们真的开始交往。还是和以前一样的出游逛街，只是窦晗这个天生冷淡的三无少女竟然习惯了少女般的牵手走路。莫小慢也第一次体会到了和女生牵手时心跳如鼓的紧张。
莫小慢终于恋爱了，她的初恋没有给第一个给她写情书的人，也没有给李迪，竟然给了一个女生。她终于体会到小白说的初恋的甜蜜和酸楚了，甜蜜是每一次见到窦晗，每一次被她亲吻都感觉到心里盈满的温暖。她的酸楚除了偶尔对自己不自信的推想还有不能对其他人提起的压力。
偶尔会有家人或其他的朋友会在电话中问她有没有心仪的男生。她开始支支吾吾假装羞涩，后来已经能面不改色的撒谎说没有了。
两个人的恋情维持了一年多，面临同一个问题——出国学习语言。外语系除了交换生还有各种出国了解环境文化的途径。初恋的两个人都有点不舍分开可是并没有忘记本职。窦晗准备去做一年交换生，莫小慢却有不一样的想法——“我想放弃这次出国，大三就试着申请日本的留学。”
窦晗没有发表意见，莫小慢知道了，她不会阻止。
当时气氛尚可，莫小慢突然问出了一直在考虑的问题：“窦晗，你……告诉过别人我们在一起吗？”
窦晗说，“只有王梦佳，她有一次问到了。”
莫小慢的心里咯噔一下，竟然有些紧张：“王梦佳知道？”
窦晗敏感的注意到她的情绪，说：“你介意？”
“唔，也不是，知道也……没什么的。你还跟王梦佳联系啊。”
莫小慢后来已经听说了，王梦佳那次的流产竟然是因为窦晗曾经说过的那个转校前的渣男。男生唯一一次找窦晗时王梦佳竟然对他一见钟情，还多次缠着窦晗引荐。窦晗一不喜欢她总是提那人，二是不想王梦佳受到伤害，一直没理她的要求。没想到王梦佳竟然自己弄来了他的联系方式。莫小慢那次见到的就是这件事情的结果了。
窦晗看着她没说话。莫小慢心里紧张，想说点什么挽回，可是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小慢，”窦晗终于开口了，“如果我们的感情不变，你会一直跟我在一起吗？”
莫小慢：“？？？”
“感情不变当然要在一起。”
“如果毕业后，工作后，十年后，我还是爱你，你也爱我，你……会和我一起组成一个家吗？”
莫小慢终于明白窦晗在问什么。她设想了窦晗描述的未来，心里的第一感觉竟然是恐惧。她低下头，避开窦晗的视线，错过了窦晗眼里的伤痛。
“我知道了。”一道轻飘飘的声音传来。
那是莫小慢大学听到的窦晗的最后一句话。待莫小慢后悔，想要追回这个唯一爱过的女孩儿时，她已经走了。只不过她去往的是澳洲，而不是心心念念的美国。
莫小慢在电话中、在网络中、在同学中寻找了她两年，一无所获。她丢弃所有与莫小慢有关的记忆，仿佛永远都不回来了。
终于，莫小慢也离开了，她到了日本深造。她教人中文、在便利店打工，把时间排的很满，回到家，还是忍不住想，窦晗是不是已经回来了呢？
她给她留言，告诉她自己在东京，告诉她自己很想她，告诉她具体的归程，擅自跟她约定下再见面的时间，沉沉睡去。
第二天她一个人去看东京塔，身边一个中国的女孩儿轻声哼唱《会呼吸的痛》，打碎了莫小慢所有的伪装。
一别七年，莫小慢再次听到窦晗的消息，竟是在王梦佳口中。
那天莫小慢下课，出了门，接到陌生的电话，一个漫不经心的语气从另一端传来——“莫小慢？”
“是。你是谁。”
对方笑了，说：“王梦佳。”
莫小慢的心跳乱了。
王梦佳在另一头报了一个地址，说：“利息，还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