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翼与钱庸对视一眼。
我继续开口说道:“我既然发誓,一定说到做到。我只想再见母亲一面,同她道个别,自此也可了无遗憾。”
南翼忽的接口,说道:“不可!”
我疑惑问他,说道:“如今姜王尚且不知我的身世,若说明白此中事件的,也不过您与钱大人。既然眼前暂时安全,我又今后再不出现,何故还要管我这离别一言?”我看着他,好似准备将命运的不公全部发泄在这个不相干的人身上,我说道,“南大人,这事与你何干!”
南翼冷冷的看着我,开口说道:“姑娘话语坚实,说着绝不为难王后,可是您就确信知晓此事的只有我与钱大人?”他冷笑一声,说道,“不见得吧。”
我猛地抬头,问道:“你是说……淑妃?”
南翼开口说道:“淑妃与其兄长亲眷早已知晓此事,却如此这般沉得住气,与你合谋噤声至今,想来是有大图谋吧。”
我苦笑,只觉得心里好累。我想要的不过是她永远闭嘴,这算得上什么大图谋。
然而这话说出来,哪里会有人相信。
果然,我说明情况之后,南翼冷哼一声,连素来少话的钱庸都随之开口。他对我说道:“阿月,你是在逗我们开心吗?”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经历一场大考,考了整天的CPA……整个人都……朦朦哒!!
写这个故事的本初目的只是自己的倾诉欲,不知不觉间也写出这样多了,渐生了感情,此刻的自己也希望大家可以喜欢它。。
☆、第十一章 亲离
我无奈,说道:“到底怎样你们才会相信?”
钱庸很少开口,可是只要说话,淡漠的语气中就带着军旅中执掌杀伐的气势。他说:“你自己也知道,你的存在就是个危险。我你在将夏国之中出生成长的痕迹统统抹去了。”
统统抹去……意思是但凡与我有关联之人,都杀个干净了?
这世上曾知晓我身份的只有白恒,白恒被我杀死,他知晓内情的部众也死于南翼的拷问之下。
再将我的痕迹抹去……我彻底是个无根之人了。
必定过往人生不怎么美满,我也没有计较过多,只是等着他的后文。
钱庸开口说道:“阿月,我们于这世上唯一的危险,也就是你了。”
“所以……”我咬牙开口,说道,“今日不论如何,你们都要将我也抹去了?”
刚刚立夏,草长叶绿,鸟语花香。一年中鲜艳绚烂的季节刚刚开始,想来也不在乎多加一抹血色。
钱庸闭上了眼,很低声很低声的开口说了一句:“孩子,我很抱歉……”
我莫名其妙的流出了泪,很没出息。我转身欲走,对他们说道:“不,我说过我不会给你们添麻烦,你们不信我,母亲会信我的。我要去找她。”
背上一凉,皮肉破开的感觉涌了上来,背上只能感觉到撕肌裂皮的痛,我铸剑良多,知晓砍像我的一定是柄利刃。下得好重黑手!
我艰难回头,看到手中持剑的男子锦衣华带,岁至中年依然器宇不凡——是南翼。
我艰涩开口,说道:“大人就这般急于一时?”
南翼没有说话,剑已架到我的脖颈之上。
利刃破皮,血一股一股留了下去,再深半分,就会划破动脉,再无生路了。
我定定看着他,迷迭香囊被我抓破,撒了一地。
二位大人终于不能再有丝毫动作。我看着他们,摸出怀中金疮药涂好颈项,又撒向身后,可背部伤口太深,又在身后,很多地方我很难清理,只能暂时止住血。
剑伤到了脊骨,痛的我近乎站不起来。肩胛骨上的命符鼓胀着血色对着我嘲弄:自己只能为俎上鱼肉,任人宰割……
我不信!
我跌跌撞撞收起迷迭香,特制的布囊被我抓破,普通丝绸布袋很难收住这异域香粉。我寻着大殿之中的容器,实在难寻,只能拿着厅上装着密封春茶的白瓷小罐,将一地散落的香粉收回罐中,又滴了蜡油封住罐口,准备出门去寻母亲。
我又服了一颗青荷瑞脑丸,今日短短一天时间连用三次迷迭香,纵使咬破齿间预藏的颗青荷瑞脑片消解也略显不足,必须要内服药丸了。
我搞好这些,寻思着他们必定不敢在大街上明晃晃的追杀于我,准备出门重买一身衣裳,趁着太阳还未落山,宫里还没下钥,再去见母亲最后一面。
这世上……谁都可以辜负我,唯有母亲不会。
我自知这事情办的有几分拖泥带水,然而此生也只此一次,没有然后了。
而后……青山绿水间,总有我自生自灭之处。只作人世间最后一次贪恋红尘,眷顾家的温暖吧。
我方起身,准备出门,殿中大门却“哗”的一声被推开。
一华贵女子开口出声,问着“事情解决了吗?那丫头的事情可都处理得干脆?”
我看到她,手里的白瓷坛“蓬”的落地。
这个女人……问着丫头事情处理是否干脆的女人,她是我的母亲,姜国的王后。
她问,事情都解决了吗?可将我处理的干净?
迷迭香粉又一次扩散开来。
屋中人一个又一个悄然间被定住。也包括……看到我同样惊诧的母亲。
我掏出一颗青荷瑞脑丸,用茶水化开,喂了母亲一口,缓和了筋络。
她方能开口,便指着我,浑身颤抖不已,哆哆嗦嗦间说了一句:“你还在?”
我苦笑,说道:“托您的福,母亲。我本打算走的,可意外太多,此刻我依然在。并且,我还活着。”
母亲闭上了眼,跌坐在地,说道:“阿楚,你别怪我。我也是做母亲的人,我要保护自己的孩子。”
我握着她的肩,一把扯掉自己的面纱,也撕掉那条蜡做的疤痕,动作太大,脖颈与背间的伤口又一次裂开,血汩汩留下。不知是伤口扯得疼还是心里难过,眼里也随着一同落下,和了血,交织在素白锦袍上,晕出一簇簇深深浅浅的血红,好似鸢尾。
我摇着母亲的身子,冷笑说道:“你是做母亲的人?你要保护自己的孩子……母亲……我!”
我痛的心如刀绞,只觉得纵是当年白恒留下碧螺蚕蛊也没这般痛楚,我对她哭喝:“母亲!我也是你的女儿啊!”
母亲泪如雨下,她好似比我还要痛楚,她哭了半晌,方对我说一句:“我没有办法。”
我看着她,心里酸涩不已,心口一抽一抽的疼,我抽抽噎噎的说道:“母亲,你不是没有办法。你只是选择了同十八年前一样的办法——舍弃我。”
我忍着痛,也不知是忍着身上的痛还是忍着心里的痛,总之是告诉自己,要把话说明白,不能夹缠不清的走,我指着她说道:“母亲,你总有你要守护的,于是便舍弃了我,一次又一次舍弃掉我。十八年前如此,如今还是这样。”我疼的大口喘气,平静良久方能对她说道,“既然你觉得我的出现多余,二十一年前你又何苦生下我!”
母亲看着我,苦笑摇头,说道:“阿楚,你可以怪我。只是你不明白那时情境,我要逃出,总要想办法取信于夏恒。”
太阳的余晖越拉越低,拖出母亲长长的身影。天际挂着红彤彤的火烧云,明日一定是个好天气。而今天这个午后,却真应了那句残阳如血。
我看着那滴血残阳,含着泪的眼睛看东西都满满的迷离,隐约间听到冲向门口方向的脚步声。我低头仔细看去,是跟随母亲前来的宫中禁军侍卫。
我下意识抽出匕首,架在人质脖颈上,威胁道:“都别进来,退出去!我知道你们要杀我,可若敢跨入殿门一步,我保证她会先人头落地。”
母亲惊呼,对着我大声喊:“阿楚!”
这时我才迷蒙间反应回来,多年生活习惯,动手自保已是下意识动作,然而刚刚我劫持的……是母亲啊!
可事已至此没得挽回,我只能抬脚踹关殿门,收回了匕首,喃喃道:“抱歉,生死关头经历的太多,顺手了。”
母亲叹息一声,看了我良久没有说话。
我大脑开始整理思绪,问她说:“什么要骗取夏恒的信任?夏恒是谁?夏国那位前监国王公,名门宗亲?”
母亲点头,说是。
如今屋中只有钱庸、南翼、琳琅、母亲外加一个我。屋中只有我们五人,还真是说秘密的好地方。
母亲叙叙说出当年为逃离夏国,便委身夏恒,得到信任。夏恒在听闻她怀有身孕后更是对母亲宠爱有加,少了很多看管。于是她终于有机会逃出宫苑,藏身于民间生下我,待到事情平息一阵后,方潜回姜国王宫。
我愣愣的听完全程,最后方反应回来。我看着她说:“照母亲的意思……我不是出身于符箓师东阳世家了?”
母亲愣愣的看着我,点了点头。疑惑我怎么对自己身世一无所知。而后方想起,对我叹道:“也难怪,东阳……并不知晓我的身世。可你该知道,他不是你亲生父亲。”
我指着她开口,说道:“所以……钱庸所谓抹去我的痕迹,除掉的大部分是夏恒身边的人了?”我笑了笑,说道,“夏恒本为监国诸侯,夏国国君临朝后,架空老侯爷权势,令其赋闲西南小城之中,果然……不论对他调查还是下手,都容易很多啊。”
我心口充血,自己恨了父亲这么些年,怪了他这么些年!
原来他……他根本不是我的父亲!他明知我不是他的孩子,还在母亲孕中娶她为妻,一定是爱狠了母亲。
母亲悄无声息离他而去,他一定怨透了这个女人。
难怪……他对我从无好感。
我一把掐住母亲脖子,对她呼和呐喊:“我恨了父亲十八年!整整十八年!今时今日我才明白,原来这世上我谁都可以怪,谁都可以恨,就是独独不能怪他恨他!”
我亮出锋利的匕首,落在母亲脖颈旁边,对她一字一句说道:“二十二年前,为逃脱困境你生下我,而后十七年你从未养我。纵使今年……纵使这一年你待我不错,也不过是为了更好的监视我罢了。”
我扯开衣襟,亮出命符给她看,说道:“因为你,因为你的离开我无人可依,我闯了祸被父亲用血脉性命下了诅咒!他咒我一世畸零……哈哈……一世畸零。”
“我以为我只是终身不会有男女情爱了,原来畸零孤苦……不止只局限于爱恋。呵!我低估了父亲。”
母亲眼里有泪,却目光坚毅,双目灼灼的盯着我,也看着我雪亮的匕首。
我艰涩开口,一字一顿对她说:“你既不把我当做女儿,我又何苦视你作母亲?”
匕首落下,母亲呼和一声,声音里带着我说不出的眷顾,她唤道:“阿楚!”
我又想起了小时候母亲会抱着我入睡,也是这样唤我“睡吧,阿楚。”
好似去年冬日,时隔十七年,我再次见到她时,她也是这般唤我:“你是……阿楚?我的阿楚!”
过往场景总会在不经意间回放于脑海,我不知是自己迷迭香嗅得多了的缘故还是其他。可我知道,我到底是下不去手。
我放开母亲,对她说道:“你知道的,我做不到,对吧?”
母亲没有说话,还是一瞬不瞬的看着我。忽而急急动手,双手握住匕首手柄,转了刀刃像我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