铸剑师 作者:萧辰兮【完结】(4)

2019-03-30  作者|标签:萧辰兮 业界精英 三教九流 阴差阳错 传奇

  我垂了眼,白恒,你我之间,竟是这般互瞒了?

  我唇畔漾起了笑,和他叙叙说了点无关痛痒的情话,然后一同去用早饭。

  白恒很耐心,不论我是使小性子还是说着小女儿的闺梦,他都一一包容。我心里苦涩,白恒,你我相识如此之久,我为你效力整整两年,你几时见过我这般刁蛮任性?

  原来你不是了解我,原来你的一切包容、一切关怀都不是因为懂我,你只是哄着我。

  我喝下最后一口白粥,笑容敛去,我问他:“白恒,你有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

  白恒也笑,他起身抱起了我,将我放到马上,告诉我唯一要和我说的就是我们要走了。

  我明明早已知道一切,早已知道他只是将我带到他的圈套中,带到他的谈判桌前,可心里还是有些苦楚——必定我是爱他的。

  我眼里有了点泪,我说既是出来游玩,为何这么赶,我玩的不开心。

  白恒只当我是使小性子,也没多理会,哈哈一笑翻身上马,又环住了我,和我说姜国都城节日里有花灯集会的传统,若我们赶得上中秋佳节会看到凡间星河。

  权利争斗的中心从来都是在都城,原来以我为筹码的谈判是在姜国中心。

  我闭上了眼,昨晚至今的事物太过复杂,我需要理清自己的心。

  

  ☆、第四章 终识

  我们一行匆匆赶路。北渡澜沧又翻越高黎贡山,走上一片宽广的紫土丘陵至姜国都城——锦城。

  到了锦城,白恒陪我四处游逛。锦城热闹繁华,百业兴旺,较之邺城不知强了多少倍。我感慨自己土包子,之前在邺城还惊叹个够呛。

  白恒分配我个小丫头,说是要她做我的丫鬟,日常服侍我。

  我笑说自己独立惯了,被人伺候着不习惯。白恒只说今后我要成为他的夫人,身份不同,不能再随随便便了。

  我说好。

  自打身边有了这个丫鬟,白恒便少来陪我,他说他有事要忙。

  我对他说放心去忙公务,我明白你的责任。

  古人说花重锦官城,不知形容的是否是这里。总之这里遍地繁华,直如人间天堂。

  繁华都市中想花钱简直简单的令人发指,没有白恒,我索性撒了性子,从珠宝玉器到古琴字画再到熏香药材……总之好的贵的买了一堆。

  白恒听罢只是笑笑,说夫人喜欢什么,就买什么。给了我更多的银钱。

  集市的消息本就流通很快,何况财可通神。很快我便打听到钱庸的情况——姜国枢机史,家住王城里芙蓉巷。

  一天之内我便将构造打听个明细,一下子科普了许多城镇规建的知识。城池之中属都城最为繁复,都城内外划分为王宫、王城、内城与外城。其中外城守护各个城门安全;内城属百姓安居、商贾繁华;王城里住的都是达官显贵,平时上朝容易,也将官家老爷与平头百姓分别开来;至于王宫就更简单了,就是给大王住的地方。

  像我这等平民百姓,也就在内城张扬张扬,连王城大门都进不得,如何能去钱庸跟前探听个仔细。

  我只是好奇……为何我如此值钱;只是好奇为何自己忽然之间会成为白恒的筹码?

  白恒什么都不肯和我说,我只能自己去打探。

  我支出小丫头去买桂花栗子羹。那是夏国我家乡的吃食。这些天小丫头也习惯了我的乱花钱与任性,只是交代我一句“姑娘在这休息一会,别乱走动,婢子很快回来。”就走了。

  我花了银子换了衣服,穿上了锦缎月白长跑,纶巾束发,羽扇执手。腰间又坠了白玉提携扣,底下还坠了玉串青丝。原本的衣衫行头都打了个包裹,背在背上从后门溜了出去。

  这是中秋时节,正是桂花栗子羹食材新鲜味道最好的时候。可是要在西边姜国里找,还真得费点心思。也就是说,我时间充裕。

  我沿着官道大路来到王城门口,理论上讲守卫不见关牌是不准通行的。我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放平心思,财可通神、财可通神。

  可我发现王城内外也有很多人来回走动,于是平静走上前去准备混入王城。

  王城守卫眼睛很尖,虽然城门很宽大却一把拦在我面前。说是看我眼生,问我有关牌吗。

  我赶忙挤出个笑,对守卫讲说自己前来投奔舅父钱庸,事出仓促也没来得及通禀。随即拿出一小把金瓜子塞给守卫,堆笑说要官爷笑纳。

  大概是入王城行贿的人太多,我穿的又太过富家子弟。守卫们也没多心,什么投奔舅父,只当我是去行贿送礼的,就对我了然笑笑,放我进城了,顺便还指给我钱庸去府上的路。

  我惊叹于进个王城如此简单,更加坚定了财可通神的概念。

  到了钱庸府前,我踯躅良久,不知下一步该如何是好。

  进去怕打草惊蛇、不进去又白来一趟。最后一咬牙一跺脚,给了守门的门童一片金叶子,继续谎称自己是钱庸远房表侄前来投奔。门童进去通报一声很快便回来。和我讲说老爷正在会客,便先将我带到偏厅候着,他也就退下了。

  我乐得这时自在,因曾经也在骑朗将府转悠过多次,这大家府宅构造大体还是知道的。院落一进正中为会客的厅堂,连自家亲眷都得稍后的会客,可以想象是重要的。

  我潜至厅堂,屏息凝神仔细听得厅堂里的声响。

  他们人不多,声音也不大,内容却振聋发聩。

  他们说的太长太久,争执来去把话说的散碎,整理一下的内容就是:

  白恒违反协议,带我前来都城,前来敲打王后。

  白恒认为澜沧南岸,白茫雪山以西十七郡土地满足不了他的胃口。如若不肯同意,他便将我送至大王跟前。届时王后必死无疑,世子也是地位不保。姜国繁庶,世子之争早非一日之事,一旦朝堂动乱众人忙于夺嫡他立即起兵入侵。

  我只听一个声音沧桑无奈,叹了口气,他问:“白恒那小子,他究竟要什么?”

  另一个声音压抑而无奈,他说:“以澜沧为界,南端三十二郡全部划归白恒所有,保证姜国军队绝不跨国高黎贡山。”

  “他做梦!”沧桑声音带着难名的威慑,他说道:“融天岭与玉龙峰乃军事重地,握之可牢据南境、挥师可起兵东征。他白恒是吞了豹子胆,竟想夺我大姜国整个南疆!十七郡都满足不了他的胃口吗!”

  我觉得胸口一阵紧闷,呼吸愈发困难,心口一绞一绞的疼。

  只听得屋里又说出一句晴天霹雳的话,屋里人说:“我早说过那孩子迟早是个祸害,王后却不准杀。落到谁手里都是一张威胁我们的王牌。”“那必定是落研自己的骨血,说出来也是我的甥女。何况白恒铁通般的守卫……”

  我心口疼的越来越厉害,带动的整个脑子都跟着发晕,我调动真元进行内视,真元运行并未紊乱,气海因心口剧痛而涌动,我调转真元到达心口,准备压下疼痛,可是我一惊!

  平素修行只是真元沿体内大周天运行,最终汇入气海,很少注视各个脏腑,而今调转时才堪堪发现,心口处寄生了一只碧色蚕蛹,在啃噬我的心房。随着我心脏的收缩而一同跳动:咚咚、咚咚、咚咚……

  那蚕蛹我看的十分恶心,一口苦水吐了出来,我认出那是碧螺蚕蛊。

  出了响动,还好我是贴墙站立,厅堂里讨论正欢,也没人注意到我。我擦了把脸,捂着心口忍着痛慢慢走至正门,对门童交代,我初见舅父,不好空手而来,出去采买些礼物。而后狂奔出王城。

  回到驿馆,我看到坐在正厅的白恒。他星眸朗目面冠如玉,坐于正厅蹙着眉有一股威压气息。

  厅堂里的烛火影影绰绰,我心口痛的几乎难以呼吸,推开厅堂大门后,目光散乱间只看到了一眼白恒。

  他一跃到我身前,揽住了我,喂我喝了口茶。

  我感觉好了很多,闭目调息再次内视心头,果然那碧螺蚕蛊的幼虫一点点收缩,回只卵壳内。

  白恒叹了口气,和我说不早了,用些晚饭再说。我点头说好。

  吃饭席间,我仔细环顾内视,果然心下的蚕蛊好彻底收缩干净。白恒……就这般将我困在他的身边。

  一边吃菜我一边问他:“白恒,是药三分毒,同我一起用饭吃菜,碧螺蚕蛊的解药不会对你造成影响吗?”

  白恒夹菜的筷子一顿,也没有大肆光火,只和我说:“你倒是伶俐,竟都发现了。”

  白恒,你难道不动脑想想,如若没有修为,我岂会如此熟络术法禁制?又岂会在玄学上具有如此造诣?

  还是我太弱,弱到让人无需去想?

  我没说这些有的没的顾影自怜的话,只是告诉他,我给你铸剑两年,熟谙毒蛊,自然明白这种心痛。

  白恒没有在蛊毒上过多追究,好似给我种下蛊咒的不是他一般,他只是问我:“你还知道什么?”

  我心里冷到极点,问他说:“钱庸是谁?”

  白恒放下碗筷,对我说:“本想要你再过两天舒心日子,可你偏要去打听这些不该你知道的。那我也只能打破你的美梦了。”

  

  ☆、第五章 枯寂

  夜里起了风,吹得窗子凌凌响动,屋子里的火光明明暗暗,我关上了窗,围紧身上的袍子。坐了下来继续倒杯茶,仔细倾听。

  白恒没有继续讲述,他好奇问我,什么时候开始怀疑他的。

  我苦笑,眼中出奇的酸涩,盯着天花板不让泪流出来。我对他说:“白恒,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你的感情来的太突然,我总不敢相信是真的。果然……你果然对得起我的猜想。”

  白恒笑的清冷,说道:“其实你也不信任我。像你这种出身贫贱的丫头,怎么会懂得心动与执念?又怎么会有信任与长情?”

  他一字字一句句敲在我心上,我只觉得痛过蛊虫发作。

  可我不能哭。

  我不能为不珍爱我的人示弱。

  我盯着他的眼睛,对他讲:“白恒,我承认于你的爱上,我很自卑,从小到大没人疼爱过我。可不是每一个人都如你一般,诸情可用。”

  白恒笑的轻蔑,对我说道:“算了吧,你算什么东西,凭什么要我爱你?”他挑起我下巴,看了一看说道:“模样长得倒算是秀气,可以今后做我一个填房小妾。如若我可南面称孤,看在你今日有功的份上,你就是寡人的王妃。”

  我又想起了后母一记耳光打得我整颗脑袋都跟着眩晕,她说:“你是什么东西,也配和我孩子呆在一起?”

  而那以后,我再没和幼弟幼妹一同玩耍,也再没上过家里饭桌。

  那时我蹲在灶台前看着他们一家四口和乐融融,而我的父亲,甚至没有多看我一眼。

  我算什么东西,凭什么要他爱我……

  我的泪再也止不住,豆大的泪珠滚落下来,划得脸庞一道湿痕。

  可笑我居然忘了,忘了父亲的诅咒:众叛亲离,一世畸零;所爱湮灭,所恨环生。我居然……还在奢望爱情。

  我语音酸涩,一字一顿对他说:“白恒,我为你炼器铸剑五年,你又利用了我如此之久,总该告诉我些实情吧。”

  白恒的眉眼淡漠,他说:“既然你自己也知道身中碧螺蚕蛊,就该清楚别和我谈什么条件。不过你也掀不起什么风浪,说了也没什么。”他对我说的平淡,接着说道,“你是姜国王后的女儿。”

  窗宇外苍穹如墨,夜朗星稀。中秋将至,外有几许蝉鸣。

  我猜到了大概,便侧着头看他,等着他话语的继续。

  他继而邪邪的笑笑,唇角勾出一丝邪魅,眸子晶亮,他说:“但你不是姜国国君的孩子。”

  我低头轻笑,我知道的,我知道自己父亲是谁。


加入书架    阅读记录

 4/20   首页 上一页 下一页 尾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