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与徐婉娴两人真心对我,我却和他们的女儿有了私情,两个女子相恋对他们来说已是不可思议了,而其中一个还是他们的女儿,对他们来说不可不谓是一个打击。我对他们是心怀愧疚的,但是我对阿婧的心思以及想要与阿婧长相厮守的决心超过了其他一切,我只能尽量去避免再给他们增加不必要的麻烦以及伤害。
我也并没有想过要让别人为我赎身,有些事早已看透,欠别人的总是不容易还的,所以我打算自己赎身改籍。
☆、28、赎身(下)
春风院的掌事名何欢,春风院上下所有人都唤她欢姨,春节过后我便已跟她说过要赎身的事,并让她帮忙周旋一下改籍之事,当然我是许以重金的。只是这几个月时间过去却一点消息也没,不免有些奇怪,成不成总得有个回信才是。
坐在欢姨房里,示意小桃把去年张景一送我的云锦绸放在了欢姨桌上,今日我是来探听消息的,“欢姨,这是今年京城那边刚定下来御用的云锦绸,市面几不可见,还请欢姨笑纳。”
欢姨瞟了眼桌上的云锦绸,眼里闪过几不查的微光,“这云锦绸听说是张景一张公子绸缎庄制造的,现在是有钱都难以买到一匹,也只有相思你才这么随随便便就能拿出几匹来。”
她喝了口茶,“只是你也知道,除籍之事太难,还好你以前不常出外,也只有在扬州有盛名,所以我也就帮着打点一下官府。要是换成芸香,我是想都不用想就能一口回绝的。”
我低着眉恭维道:“这春风院里都是欢姨一人在掌事,欢姨的本事自是无人不知,还请欢姨多费心一些,若有什么需要欢姨尽管说就是。”
“我做扬州春风院掌事也有十多年了,在我手中赎身的人也不在少数,可这要我帮忙除籍的事还真没遇上过。虽说做我们这行的交际广,什么三教九流都认识,可也正因为我自己是掌事,去跟官府打交道让除籍反而不好弄。”欢姨皱着眉为难的说,“不是不帮你,实在不太好办。扬州的司户参军杨大人,我也已是走动过几回,可他说没有上头吩咐他是不敢私自随便改籍的。”
“我自是知道此事不好办,所以才要请欢姨多费心。欢姨,你是进过我环采阁的,若此事能办妥,阁楼里的一楼二楼里所有物什全交由欢姨,欢姨是想给春风院还是另有用处,都由欢姨作主,相思只带走三楼内的东西,其它一样不取。”看来之前许的重金还不够份量,我又再次抛下重利就不信她不动心。
她听到这些放在桌上的手倏地抓紧了桌沿,我看她强压着心动还能勉强保持住常态,便故意叹息了一声以退为进的说道:“欢姨若实在不好办,那我也只好让景一帮我去办了,本来觉得这几年他为我做了太多,我是不想麻烦他的,若实在没办法也只好再麻烦他一次了。”
她听我这么一说果然无法再镇定,猛的站了起来问道:“那幅顾恺之的史女上书图你不带走?谢安的那幅字也不带走?环采阁里所有书画摆件都给我?”
她见我点头,又一下坐了下去,依然难掩激动之色,“相思你可真是大方,其实之前我虽有帮你去询问打点,却也并不是尽心尽力,毕竟你若轻易离开春风院,我也是不好向上面交待的,我也只是个掌事而已。我也不怕你笑话,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现在你许下这般重利,我必然为你不遗余力的去办这事。你且安心等待一段时日先,张公子那边就不要再去麻烦他了。”
虽说欢姨应承了尽心去办,但我也明白此事并不是一时就能办成的。回环采阁后,便拿了账本开始学习做账。以后赎了身自然是要做点营生才行的,所以自从年初开始便让张景一教我生意之道了,以前张景一也曾教过我,只不过那时无聊随便看着玩的,现在却是用心去学的。
不久张景一便知道我要赎身了,他自然是说他给我赎就成的,被我给回绝了,只让他教我生意的门道,并让他帮我在城郊幽静又不算太偏的地方买了一处院子。张景一买好院子后,还帮我买了十亩地说是以后立户用,然后又从自己家里挑了两个丫环和两个做粗活的男仆过来,还把他家管家的儿子张行也给安排到我家里给我当管家了。这张行从小跟着张景一,对生意之道甚为精通,张景一将他给了我,可说是给了我一个宝贝,我每隔十天半月都会回一次家请教张行。
阿婧知我买了院子后,便找人做了个写着秦园两字的牌匾挂在大门上,还时常跑去秦园等我,她在秦园的日子倒比我还多,买了这院子后倒方便了我与她幽会了。她每每看到我与张行一说起来就没完没了的,便会说她做为江南第一富商的女儿天生有经商的天分,以后她会养我,让我不要再这么辛苦学这些了,我只说学一技之长傍身总是好的,她见我坚持便也只得由了我。
除籍的事并不顺利,刺史王大人始终不肯点头更不用说下文书了,其他一切事物都已没有问题,司户参军也只等刺史点头便可以给我改籍,可刺史大人就是不肯点头。欢姨来找我时一副颓然的模样,说那王大人实在太难搞定,油盐不进的,让我试试从王四公子那边打听点什么她再去周旋。
王睿,那个我主动引诱过的男人,自从那次重阳登山回来后,他依然如常来寻我,也不曾因为林中的事对我有所改变,以前怎样对我后来依然怎么对我,当初我选人时还是选的很对的。只是今年因着赎身之事,我会客已是极少,这半年来也不过只见过他几次。
我并未主动去寻王睿,有些事不能操之过急,过了月余王睿又来春风院要求见我时,我将他请入了环采阁。
“今年相思姑娘会客越来越少,我便想着你可能是要赎身了,如今听相思你亲口说出来,却不免感到心痛,以后可就无法再见相思之舞再无法与相思一论诗文了。”他叹息了一声,面上竟现出一丝黯然之色。“不知相思是要委身何人?”
“四公子误会了,相思只是自己给自己赎身而已。”我看他这一副样子倒不太好说出要他帮忙的事了。
“自己赎身?不除籍?”他有些惊异于我居然是自己赎身,“相思你不像是会赎身不除籍的人呀,可你自己要除籍这事恐怕有些难吧?”
“是很难,所以相思今日其实是有求于四公子。”我对着他盈盈一拜。
他忙虚扶了我一把,“我虽是个长史,可却是个闲职,除籍的事是由司户参军管的,我是管不到的也帮不上什么忙。而且你在扬州也是盛名在外的,你这一赎身以后就没法再见到你,所以很多人是不会愿意你赎身的,这司户参军估计也是做不了主的。”
“其他的都已打点好到也不敢太劳四公子费心,只是刺史大人始终不肯点头,所以今日是想问一下四公子,令尊大人可有什么喜好?”见他有意帮我,自然得赶紧问。
“我爹他确是个老顽固,不过,如果只要我爹点头便行的话,这事就交给我来办吧。虽也不舍以后无法再见,但这种成人之美的事还是值得一做的,相识一场就当是为你重生尽一点绵薄之力。”王睿居然一口应下并揽下了此事,这是我没有预料到的。
有时候事情就是这么简单,我将此事告知欢姨时,欢姨直说我好命,遇上的人如张景一如王睿都是情义深重之人。我确是好运遇上这样两人,可也并不是单纯的好运,我交人都是挑选过的,可不是谁都能入得了眼近得了身的,所以有些东西是在平时无意之举中都已定下的。
欢姨先是高兴,后又突然想到了什么,期艾的问我这刺史大人算是我自己摆平了,那我许她的重金和环采阁里的东西,我要怎么算。我想了想,这最重要的一环是我自己拿下的,做为一个即将成为商人的人当然不能做亏本的生意,于是提出收回之前许的重金,以及我的赎身钱都由欢姨来解决。
欢姨一听,脸刷的一下便垮了下来。我见她脸色不好,便说:“这最难办的便是刺史大人,如今刺史大人都被我拿下了,别的人我还不是稍打点一下就可以拿摆平的。欢姨要是不愿意,可不要到时什么都捞不到。”
欢姨一听便直道确是这个理,说“之前不过是一下失了那许多好处突然蒙了心眼而已,相思你大人不计小人过,便不要再与你欢姨我计较了,等四公子那边有了确切消息,我与你一道去把户籍给办了,呵呵。”
其实赎身钱的多少都是由欢姨定的,她要看你不顺眼便来个狮子大开口,要是高兴就让你随便出个教养钱也就行了,如今她给我出赎身钱,多少还不都是她定的吗?再加上环采阁的几幅书画都是有市无价之物,她稍一想便明白了此中道理,当然乐呵的满口答应下来,顺带还送了个小桃给我。
八月初的时候王睿亲自过来说事情办妥了,让我带上卖身契随他去找杨司户便行,欢姨得了消息很快就带着我的卖身契过来了,然后三人一道去了公衙除籍。
除了籍我便算是正式脱籍从良了,随后王睿又陪着我去立了户、办了身份符,因着有王睿在旁加上之前本就打点过,这些事办起来相当的顺利,不过半月便一一都办了下来,当天便在环采阁宴请了王睿和欢姨感谢他们为我除籍之事费心费力。
八月二十这天我正式离开春风院,来到了秦园。
张行早已做好一切准备引接我这个女主人正式回家,我跨过大门口燃着桃木、红豆、朱砂的铜火盆,在放有柳条的金盆中洗过手,回房又在放有柚子叶的热水中沐浴后,小桃将我刚脱下的衣物尽数拿去火盆上烧了,从此我便是秦园真正的主人,女户秦相思。
☆、29、上元踏歌
立了女户后我便是秦园一家之主了,虽然家中只有我一个主子加几个奴仆,可也是要为日后生计做打算的,更何况,还有那个小人儿呢,自然是要让她过的舒心才行的。
其实在江南最好做的生意是丝绸,但最难做的也恰恰是丝绸,因为丝绸生意太多,一条街有三成开的是丝绸铺,到处都是丝绸庄,真要做丝绸生意就只能往外送,比如说去外邦。
几次着了男装戴着面具与张行四处闲逛堪察后,张行终于开始劝说起我,他说我虽是一家之主却也不方便做那些需要常常抛头露面的营生的,不如开个酒楼什么的到时找个掌柜的,做什么都只需要吩咐掌柜的就行。我自是知晓这个道理的,只是守着这么好的丝绸产地,加上这么好的地理位置不做丝绸生意总觉得不甘心,最主要的是其实我对去外邦很是意动,可是我手上资金不多,也只能开个酒楼了。
阿婧来的时候与她说起要开酒楼的事,她到是挺赞成的,还说她明年及笄后她父亲还会把几家绸缎店给她,到时这些都找人打理,然后我们两人就可以倒处去游山玩水了。
“你连吐蕃都去过了,还想去哪呢?”我看她说的眼冒星光,便问她。
“天地那么大大唐外的地方都没过去呀,不过,只要和姐姐在一起去哪都行,姐姐想去哪我们就去哪。”
“我这阵子堪察了下丝绸的行情,倒是有想过带丝绸去天竺波斯那些地方,顺便看看外面的夷邦和大唐有什么不同,不过得带上一大船货去才行,我现下没那么多钱买一船的丝绸杂货,只得作罢。”
“姐姐也想去外面的夷邦?那我们一起去吧,我有很多私房钱也可以买一些货,而且父亲的绸缎庄也走海上夷外道的,我们可以跟他合船去,很多船都是几家拼一船去的呀,姐姐不会以为都是一家一船的吧?”
“我是想着不方便与人拼船才想着要自己装一船,不过要是与你父亲的绸缎庄合船一起去的话,倒是可以的。要么你回去问问你父亲什么时候会去外夷,要是明年前能去的话,我们就不开酒楼了,直接走夷外道跑一趟商。”
“好,到时我要和姐姐一起去。”
张景一听说我和阿婧要去夷外当然是不赞成的,这漂洋过海在船上几年可不是普通人受得了的,他虽跑夷外道却都是手下的大掌事去的连他自己都没去过,说什么都不肯同意。后来被阿婧软磨硬泡的给说动了,才勉强同意了说明年去天竺,具体时间由我定。我想着明年三月阿婧有及笄礼,当然要等及笄礼后才行,于是定了四月初去天竺。
过了年阿婧便十五了,上元这天她早早来了秦园,说晚上一同去看灯会。
扬州城认识我的人还是不少的,为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出门前换了男装又拿了面具戴上,阿婧见我戴了那个比较低调的面具又让我换了另一个戴,她自己也取了一个一样的出来戴上了,我的是左眼勾钿,她的是右眼勾钿,倒像是一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