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局内好事者众说纷纭。
有说天字一号接连死组员,实乃神选之组, 被下了降头的;有说此组办公地点的选址太差,触犯了风水大忌的;还有说陆惊风此人八字诡谲,逢三就克的……乌七八糟的揣测漫天飞,沸沸扬扬。
最迷的还是上面人的处理态度。
按规矩, 在岗牺牲的同事无一例外都享受烈士待遇,为彰显人文关怀, 局里会特地举行庄严隆重的追悼会,并强制要求所有职员正装列席,不得缺勤不得告假。
而这一回,事发都三天了, 连个正经讣告都没下达。
据说空降新人还是刑局的亲戚,当天,邢泰岩亲自去太平间认领了尸身,到现在都没个下文。
有人预测, 此乃暴风雨前夕不同寻常的宁静,邢局是在默默地憋着大招,打算一榔头把陆组长锤死,让他再也咸鱼翻不了身。
……
“唉呀,你们搭档了这么多年,应该是最了解他的人啊,劝劝,多劝劝,让他别死命钻牛角尖,太往心里去。这事吧,其实……”
座机内线里,邢泰岩苦口婆心地开解着,从他欲言又止的话里听得出来,遇到这种事,他也挺无奈。
“人没了真不怪他,是那小子……哦不,那林姑娘自己的选择。既然事已至此,咱们只能尊重她的选择,把内疚和自责放一放,r.ì子还得照过。回头我再给你们指派一名新成员,你让惊风回来上班,三天的假休完了,说是调整心情,也该调整好了。怎么搞的,家里没人,电话也不接……不是,茅楹,你怎么能不知道他在哪儿呢?”
茅楹撑着额头,啪嗒一声,把印着她自拍美照的陶瓷马克杯砸在桌上,深吸一口气,噼里啪啦就往外喷火。
“邢伯,您说得轻巧。好歹一条人命,还是一个办公室待过的同事,尽管没呆上几天,感情还没来得及培养吧,可上一秒还在打嘴仗,下一秒就在跟前没了,是你你不难过?人家还是为了救你没的,是你你不内疚?咱们都是站着说风凉话的,没啥资格要求人放宽心!再说了,您管我要什么人?他陆惊风是拴我裤腰带上了,还是揣我口袋里了?我是他妈还是他老婆啊,非得知道他动向?”
“唉,你这丫头怎么跟长辈说话……”
这时,桌面上的手机滋滋震动起来。
茅楹瞄了一眼屏幕,直接二话不说撂了电话,揉了揉涨痛的额角,按下免提。
“乖祺,我现在心情很不好,有事说事,没事跪安。”
“刚风哥跟我通电话了。”张祺那边的背景音里,一片人声鼎沸,重案组闹成一锅粥,成了吆来喝去的街口菜市场,他捂着话筒长话短说,“他前天问我要林小姐详细的个人信息来着,刚刚来催调查结果。”
“怎么说?”
“什么怎么说?我登录内网搜了林谙这个名字,本省符合年龄条件的女x_ing就五个,一个个对比着看了,都不是。”
“你还真信她叫林谙?”茅楹替对方的智商着急,长长的假睫毛在空中刷出一个漂亮饱满的弧度,翻了个白眼,“用脚趾头想都能猜到这是个化名啊,哪儿这么巧,我家组长叫惊风,她就叫林谙了?”
正直人张祺愣是没听出啥隐藏内涵来,他这会儿忙,没心思盘算暗语哑谜,挠挠脑袋胡乱点头:“行吧。名字真没查出来啥,我刚把那天采集的血液样本送去化验部,结果一时半会儿还出不来,到时候跟数据库一比对就知道了。说正事,打电话给你是来通风报信儿的,刚跟风哥通话的时候,我听见炸雷似的发动机引擎声儿了。”
屋中央悬吊着的鸟笼空d_àngd_àng的,茅楹盯着看了半晌,闻言心里咯噔一声,椅子转了半圈,她瞥了一眼窗外的天。
灰蒙蒙、低沉沉的,黑云压城。
“天色这么y-in,看样子要下雨。”
新做的贴满法式水钻的美甲嵌进头发,葱葱玉指顺着发丝把刘海撩上去,茅楹端起杯子喝了口甜咖啡,叹出胸中郁结的气,“你查查,今天哪里在举办半职业拉力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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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汐涯昏迷了一晚,第二天就醒了。
迫于苏媛的一再勒令,在床上翻来覆去地躺了一天,全身肌r_ou_酸痛,连骨头缝儿里都针扎似的疼,丹田处没除净的煞气游来窜去地瞎倒腾,倒腾得他整个人都很暴躁。
熬了两r.ì,身上没那么疼了,依旧暴躁。
没来由的暴躁。
索x_ing也不躺了,披了件睡袍、趿拉着人字拖,背着手皱着脸满道观地溜达闲逛。
林天罡嫌他这副样子影响东皇观观容,又不敢直接说,就拉了苏媛告状:“你瞅瞅你儿子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儿,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被女人甩了害相思呢!”
不消他说,苏媛也觉得儿子自从回来了,这两天心神不宁,茶饭不思的,走个神能走到外太空去。被老公这么一提醒,觉得还真像深陷爱河那么一回事儿。
于是吃完晚饭,寻了个机会,打算旁敲侧击地来打探打探。
林汐涯正坐在屋顶上吹风。
苏媛仰头看着,抿嘴笑了笑,心想这孩子的心思真容易看透。从小到大,一有什么烦心事,就喜欢爬梯子到观里最老的玉虚殿屋顶上待着,一待就是几个小时。
“这回在外头游d_àng了一圈,像是多了些心事。”
身边的瓦片传来一阵细碎的声响,林汐涯也没回头看来人,双手手肘撑着上半身,伸长了腿,不知道在眺望远方什么稀奇的东西,漫不经心地回答:“哪有。”
“都在脸上写着呢。”
苏媛年轻的时候身轻如燕,行动敏捷,现在年纪大了,爬个屋顶都得小心翼翼谨防摔倒,她慢慢蹭到儿子身边,并肩坐下。
“我就是在想。”林汐涯伸手扶了她一把,“如果哪天,有个人不小心因我而死,当然了,前提是对方心甘情愿这么做,跟本人意愿无关。这种情况下,就算对方是个无关紧要的路人,我会有什么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