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泽在安置了流民后,再次披挂上阵,围剿王官谷。
为了抓活口,西北军追着青天教主屁股后面,绕谷跑了四天,终于将人堵在了一座孤山上。
陆泽等人吃了四天土,气得七窍冒烟,只待将这帮半仙抓回去炼成十全大补丹。
哪知等他们上了山,一个活口都没有,杂毛妖道自山腰到山顶死了个铺天盖地,看得陆泽等人毛骨悚然。
所有人周身无伤,皆死于中毒,不像邪教,更像是死士。至此,青天教的所有线索,仅剩潼关镇外抓的那两个探子,和潞安府兵指挥卢钊。
没等陆泽缓口气,卢钊和两个牛鼻子相继毒发,奄奄一息。
命悬一线之际,卢钊说了实情,青天教用一种奇怪的丹药,名唤红丸,控制各路人手。这种丹药,解药既是□□,循环往复永不得解,十日为期,不服解药,便会毒发。
事发突然,接二连三的意外,根本没有喘息的余地,已完全超出陆泽的处理范围,眼见线索就要砸自己手里,陆将军要被吓哭了,匆忙将事情前因后果书写完全,飞马报与梁检、叶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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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检由北到南横穿整个平阳府,到达南门时,黄蒲已在门前等候。
他飞身下马,冲力太急,腿一软脚下几个踉跄,好在被亲卫一把扶住,要不得冲到黄大人怀里现眼。
黄蒲赶紧上前两步,“殿下当心。”
“黄大人,我走后此处便托付于你,此案牵扯众多,又都是些疯狗,相互攀咬在所难免,务必明刑正法,供证皆全,还要控制籍没牵连,勿要瓜蔓连绵。”梁检细细嘱咐道。他虽然嘴上杀意逼人,不过是敲山震虎,要真像他说的那样,只怕整个山西官场就没个活人了。
黄蒲见他脸色苍白,仿佛身上那点血色都集在被马缰勒红的手心里,不无担心地回道:“殿下放心,此中轻重下官省的。殿下所去之地,流民未安,还望多加保重。”
梁检只冲他点点头,思量再三,低声说道:“平阳之事,大人据实禀告即可,只是南边……还请大人在手中压一压。”
黄蒲知他所指,他每十日便要给太和殿里的那位上一封密折,据实禀报山西案情,以及临江郡王牵扯其中的处理。
由于梁检微服涉险,此事又牵涉东宫,黄蒲怕走漏风声,危及郡王安慰,硬是压了又压,今日大事已毕,闹出如此大的动静,怕是压不住了。
黄蒲看一眼年轻的郡王殿下,皎皎而立,如玉之莹,内心感慨万千,舌尖上下压着的那句话,不禁脱口而出,“殿下,人参杀人无过,大黄救人无功,还请殿下三思。”
黄蒲宦海沉浮几十年,权贵高楼平地,官场沧海桑田,他见得多了。乱世霹雳手段,从来为上所忌,为官场所忌,为朋党所忌,这个常年用人参汤子吊着半条老命的垂垂王朝,患膏肓之疾,却讳疾忌医,像一滩稀烂的泥沼,将世间光亮都拖入万劫不复之地。
“哼,我要那功过何用,再说了,用得着他们给我评功论过吗?”梁检长眉一动,傲睨一世地说道。
梁检心里揣着事,不想跟他费嘴皮子,猜谜打机锋,刚想叫了叶翀上路,就见老天爷把全天下的巧事都送到了平阳府南城门。
一身褐衣,乔装逃跑的吴弛瑞被押过来,这位昔日从二品的封疆大吏,从地x_u_e通道,鼠窜狼奔至南门外,被封路官兵逮个正着。
他看到黄蒲,怨恨入骨,目眦欲裂,像一只绝境恶狼,呲啸道:“黄蒲老狗!不得好死!”
黄蒲这辈子,挨得骂比吃得饭都多,都察院那群老疯狗,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三百六十天变着不同花样在骂他,黄大人早就刀枪不入,水火不侵,甚至对这种直白的问候,表现出了几分亲切,笑眯眯地揣手看着他,一脸的慈悲为怀,剃个光头就能吃香火了。
梁检与吴弛瑞未打过正面,他被从临江找回,就因病养在深宫中,冠礼刚过,才开府上朝,三教九流认识不少,地方官员却是两眼一抹黑。
梁检踱步到吴弛瑞面前,左右兵卫将人犯压实了,他脸上近乎漠然,轻蔑地看了看,突然抬腿,毫无皇室风范地一脚踹在吴弛瑞面门上,“混账东西。”
黄蒲又一次被这位八字皆在五行外,行为难以捉摸的殿下惊呆了。
叶翀在郡王殿下身侧护了一下,他着实担心,丧心病狂的吴弛瑞会扑上来咬梁检一口。
梁检一声不吭,夺过亲兵手中缰绳,翻身上马,留下一脸鞋印的吴弛瑞怔在原地,都不知道是谁踹了他一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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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安邑,潼关就在眼前,寸Cao不生的山边居然滚出一片黑云,低压压地和着隆隆闷雷声,冲着梁检一行翻滚而来。一道雪亮的弧光从云间奔落而下,撕扯开天幕,迟来半年多的暴雨,砸得天地飘零,急如千军万马从天而降。
暴雨劈头盖脸,砸得梁检睁不开眼,黄土官道被搅得泥泞不堪,风雨交加下,训练有素的战马,都开始烦躁地甩头,试图躲避。
叶翀加紧马腹,跑上来,拉住梁检的缰绳,“殿下,雨太大了,避一避再走吧。”
梁检在狂风中对他吼道:“连根Cao都没有,去哪儿避?”他举起马鞭,指着头顶如盖的黑云,“就是块云彩,跑过去就好了。”
事实证明,临江郡王就是个空前绝后的大忽悠,他的这块云彩从安邑一路铺到了风陵关,好在后来雨势渐弱,人马都没那么难捱。
陆泽在潼关镇外,就接到人和马都一路淌水,像从汤锅里逃出来的老母j-i似的郡王殿下和叶将军,真是好不狼狈。
作者有话要说:
在高铁上码字,居然晕车了囧……什么鬼啊!
第17章 红笺
梁检来的太快,陆泽这里都没来得及收拾好郡王营帐,只好先把主帐让出来。
陆大人是给个房顶都能凑合过的老光棍,糙的是盆朝天碗朝地,帐内可想而知,连个更衣的屏风都没有。
梁检再不要脸,也没有站在大帐当中,对着行军地图让人更衣的特殊毛病,只好叫亲卫退了外袍,自己到床帐内换里衣。
叶翀风里来雨里去的行伍之人,卸甲更衣飞快,他叫陆泽不要准备太多吃食,清粥小菜即可,殿下整一日几乎未进米粮,又过了晚饭时间,先吃点热乎东西垫一垫肠胃。
陆大人皮笑肉不笑地夸他,一月多未见就学会心细如发,功力了得啊。
叶将军听罢飞起一脚要他滚蛋,陆狡兔拔腿就跑,滚得是浑然天成,边滚还边唱,“奴把红丹熬成药……”魔音绕梁十三日不绝。
什么狗屁玩意!
叶翀对自己手底下这帮野牲口的不正经程度深有体会,未免冲撞郡王殿下,他只好亲力亲为,郡王亲卫见世子亲自端碟子捧碗,吓得要跪,连忙打起帷幔。
梁检中衣外就披了件衬袍,乌发除冠,云散星飞地铺了一肩一背,周身只有两色,黑是黑白是白,像是从画轴里走出来的仙子。
叶翀跟着他干得都是又倒霉又辛苦还不要命的活,枕戈待旦,从未见过他燕居时的样子,此时如怀撞青山般映入眼帘,江山风雨都压不住的蓬勃色心,差点从喉口跳出来。
他低头,耳根烧得通红,放下托盘说道:“殿下先吃点东西吧,吃完再喝驱寒的汤药,今天淋了一路雨,小心着凉。”说完就想溜。
“喝什么汤药啊,怪恶心的。”梁检看看怂成个球的叶将军,低头又看看自己连手腕都没露的贞洁模样,心下暗骂道:“这出息都上天了!”
他拿起桌上的酒壶,叫来帐外亲卫吩咐道:“去把酒温了,给将军也端碗粥来。”
叶翀刚想说已吃过,被梁检眉目一挑,给憋了回去。
一碗清粥,几样小菜,两个大男人飞快地就解决完了。
酒温得刚好,梁检知道叶翀不好酒,只浅斟一盏递给他,将自己面前的一饮而尽,说道:“你一会叫几位将军,把青天教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再给我报一遍。”
“殿下,都跑一天了,今日已晚,不如先歇息,养足精神明日再议。”叶翀怕他逞强骂人,又补道:“就是给胡公子开了六百里加急,这一来一回也得明日才能到,左右不急在这一时。”
梁检一口一口地喝酒,脸色陷在灯下的昏黄中,看不清楚,“平云啊,你说你平日带兵打仗也这么婆婆妈妈的?”
叶将军气结,感觉自己满腔担心都喂了狗,这嘴贱的玩意儿,累死拉倒吧!
“今日也做不了什么,权当与各位将军认识一下。”梁检虽四年未见叶翀,但脾气秉x_ing却捏得很熟,直觉他真有几分生气,温言软语地说罢,带着酒温的指尖伸过去,拍了拍他手背,“快去吧。”
叶翀看着他被酒气激出了几分血色的脸,静默片刻,便吩咐亲卫去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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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们对事情经过的汇报,与陆泽的密报并无多少出入,梁检问了几个细节,顿感此事诡异棘手。
“莫将军,你刚说搜到了青天教与京城的书信?”梁检曲指在桌上点了点,心内纷乱如麻,毫无头绪。
“回殿下,是那青天教教主与京城小娘的私信。”老莫一本正经的回道。
陆泽尴尬地捂脸,他们突袭风陵关,青天教仓促逃窜,是留下了不少东西,但就像抓来的那二百多个碎催,大多数信件跟此次流民、府兵事件都毫无瓜葛。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还嫌不够丢人呐!
梁检被他说乐了,没心没肺地随口说道:“青天教这帮道长也是厉害啊,一边造着反,一边炼着丹,一边修着仙,还能在京城养着小娘……”说道最后,他似乎回味过来了点东西,眼神骤然一沉,“去把那些信拿来我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