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我给钊曜做助理的时候,还得处理很多内部行政事务,而在现在的公司,有专门的行政部,专职的行政总监。而且这位行政总监的权力非常大,很多事情他可以越过司徒启直接向董事长汇报。所以司徒启这个总经理,日常处理最多的,就是一些对外的、比方说市场动向、生意往来、再加上一部分有关政府管理部门的公关应酬等事务。而我这个总助,也还能够胜任。
而在这个过程中,我渐渐明白了陈露所说的“照顾”是什么意思。
司徒启的生活习惯很不规律。毕竟他还年轻,晚上睡得又晚,早上自然起不了太早,虽然他极少会迟到,但是一般都顾不上吃早餐——当然这一点我无从知晓,那是陈露走之前告诉我的——所以早上我得先帮他将早餐准备好,放在他的办公台上,等他来了以后在办公室吃。到了中午,他很少会出去吃饭,就算当天不是很忙,他也不出去——当然也有例外,比方说许梦远打来了电话,那他肯定会出去陪许梦远一起吃饭——所以中午我得先看看食堂做的什么饭菜,是他能吃的,就帮他打好了送进办公室;如果不是他能吃的,那就得另外给他叫外卖。至于能不能吃,其实对吃的方面他并不挑剔,只要辣就行。
关键就是晚上。他几乎每天晚上都很晚才走,毕竟这么大家公司,还是忙的时候多。而作为他的助理,本来可以按时下班,但是陈露——现在换了是我,都会陪着他一直到跟他一起走。期间也就是在六点左右晚饭时间,要帮他叫个外卖送进去,不然他会饿着肚子直到九点十点。
我没觉得每天晚上陪他加班有什么吃亏、或者劳累,但是这样一来,我帮家里摆摊档的时间就少了。不过做这个代理助理,工资也相应高了很多,所以我妈跟我弟媳,都叫我做好工作,别操心摊子上的事。
司徒启对我的态度一直没有什么大的改变,总是那么冷冷的,淡淡的。实际上他对所有人都这态度,要看见他的温柔与笑容,除非是在接到许梦远的电话的时候。
至于他对我的工作、或者说对我这个人到底评价如何,我也无法揣测。直到有一天,很偶然的机会,我听到了他跟一个人打电话,好像是提到了我!
“……他平时哑不吭声儿像只温顺的大绵羊,不过你要是把他逼急了,他也会咬你两口!对了,他唱歌很好听,还很会哄人睡觉,跟他出差那两天,他居然真有本事让我在两点以前睡着了!……他做事就一般般,不是很聪明,也不会出什么大错,不过他很会做饭!所以我跟你说,他是个标准的老婆人选!……去你的,我有老婆的人!何况他虽然不算太丑,比我老婆可差得太远了,不过配你还是勉强可以……”
他后边还说了什么,我就不知道了,因为我不愿意再听下去。他说我不算太丑,那其实还是说我丑,虽然我自知比起许梦远我就是个丑八怪,可是真听见他亲口说出来,心里还是会不舒坦。让我有些好奇的是,他当时打电话的口气真的非常轻松也非常随意,好像比跟许梦远在一起的时候还要轻松还要随意!——那就像钊曜曾经跟我说过,他说跟我在一起,比跟他老婆在一起还要轻松还要舒服。——所以可想而知,这个人跟司徒启的关系必定非同一般!有可能也是他最亲密最信任的好哥们儿。
另外司徒启说到“配你勉强可以”这句话,莫非这个人也是一个同性恋?
不过那也不出奇,毕竟司徒启是在国外长大,何况以他不躲不藏的做派,认识几个同性恋的好朋友,是很平常的事情。
好笑的是,许梦远好像对我颇有顾忌。当初从北京回来没几天,我就接到过一回许梦远的电话。
“艾杨,我听说……陈露要休产假,让你做了我小老公的助理?”
“是!”我回答,敏感的直觉,让我立刻意识到他为什么会打这个电话,因为他的声音不像从前那么随意而友善!不过反正也瞒不过——实际我也不用瞒,“其实以我的资历,是做不了这个位置的,不过陈露说我脾气好,能受得了他的气,仅此而已!等陈露回来,我还要让位。”
“这样啊,那你就……好好做吧!对了,毕竟咱们是朋友,所以……帮我照顾好他!”
我感觉他话里有话,所以我的回答也是一语双关!
“这个……你就放心,我会做好我的本分!”
“我其实……没什么不放心!”他在那边反而有些过意不去,嘻嘻地笑了两声,“我第一眼见你,就觉得你这个人很不错。跟你说句老实话,那个陈露,老是在他面前说我坏话,让你做他的助理,比让陈露做,我更觉得放心!……对了,大家好朋友,以后有什么事情,记得给我打电话!”
我知道他最后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他是想我帮他看着点儿他的小老公,不要让其他的什么闲花草有可趁之机。当然,对我这个也是同性恋、但是不算太丑的癞蛤蟆——跟他比我算是癞蛤蟆,跟其他人比,我也不算太丑——他也不会真的就放心,他一再提到“朋友”二字,就是在借机提醒我,所谓“朋友妻不可欺”——掉过头来也可以说“朋友夫不可戏”,对他的小老公,我绝不能有什么非分之想。
实际上不用许梦远提醒,我也没有非分之想。虽然他的小老公确实很令我心动,但是他实在太帅,而我有自知之明,何况他年龄比我小了一大截子,我没有好像许梦远那样“老牛吃嫩草”的爱好,比较起来,我还是更喜欢比我年纪大一点儿的男人,最起码要跟我年貌相当——就像我从前的老板钊曜,他比我还小了一岁,但是我,直到现在,仍然对他深爱不悔!
直到又一件事情发生,阴差阳错地,终于使我跟司徒启、跟一个比我小了整整八岁的大男孩儿之间,发生了本不该发生的交错与纠结。
☆、第二十九章
在我做了代理总助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就赶上了春节长假。弟媳早就对小侄儿牵肠挂肚,我娘也放心不下我爹,所以没等到春运高峰,她们俩就结束了摊档,赶回老家探亲去了。而我,既然没赶上跟她们一起走,今年也就不回了。
因为我没买电视机,看不了春晚,三十晚上我只能一个人在大街上游荡到深夜。眼瞅着家家红灯高挂,处处笑语喧哗,心里反而更加孤独,也更加地悲哀与寂寞!
因为,别人都有一家团聚,唯独我,在这个合家欢庆的日子里,仍然是孑然一身,没有完全属于我的家,更没有完全属于我的人。
一直到过了十二点,我才回到出租屋睡下,也是一夜难眠。然后到了大年初一,我先给钊曜打了电话拜了年,也接到了几个朋友发来的信息。之后我想了一想,又给许梦远打了个电话,因为他也算是我的朋友,而且,我其实也想借着他跟我现在的老板司徒启问一声新年好。
但是许梦远的电话居然关机。我稍微踌躇了一下,还是拨通了司徒启的电话。
电话通了,他的声音听起来很嘶哑,还有些有气没力。
“打电话……干吗?”
“今天过大年,就想跟你拜个年,说一声新年好呀!”我故着轻松欢快。
“新年好?好什么好,我不好!”他在那边叫,好像喝了酒,“我一个人在家里,你!赶紧过来陪我,不然,一开工我就炒了你!”
他说一个人在家里,我想问他许梦远为什么不在,话到嘴边又缩了回去。
“好吧!我也一个人,我现在就去你那儿!”
我不是怕他炒我,也不是我一个人在家里也孤独,而是……我总觉得他跟许梦远之间发生了什么事,而如果我不赶快过去,一定还会有更可怕的大事发生!
所以我匆匆忙忙换了身衣服,出了出租屋,连坐公交都顾不得,直接招手打了一辆的士,就让他将车开往司徒启居住的花园小区。
敲了半天门,门才打开,司徒启高高地站在门口,用手扶着门框,果然是满脸醉红,满身酒味。他身上只穿了一件棉睡袍,里边好像还穿了一条睡裤,睡袍的带子随随便便扎了一下,看起来颓废而落魄。跟那个总是清高冷漠、衣冠楚楚的极致美男,形若两人。
“你……,为什么跑这儿来了?”一看见我他就瞪眼睛。
“刚打电话你叫我来的!”我径直从他身边挤过去,自己在鞋柜里找了一双棉拖鞋换上。
“我叫你来你就来?我打我老婆的电话,他接都不接!我打……林枫的电话,他说他在英国来不了!为什么……他们都不来,你是我什么人,为什么……我一叫……你就来?”
“我是你的下属,而你说……我不来你会炒了我!”我回答,看见茶几上放着一瓶已经快见底了的洋酒,另外地上满是烟头。
他本来不抽烟,但是昨晚肯定抽了不少,也难怪他的声音听起来那么嘶哑。
“你会怕我炒了你吗?”他醉醺醺地追着我问。
“我当然怕!你知道我穷,如果被你炒了鱿鱼,那我不是更穷了?”我一边回应,一边开始帮他收拾。
“原来你也有怕的事情!”
他嘿嘿嘿地笑,伸手又去拿茶几上已经不剩多少的那瓶洋酒。我怕他再喝两口,恐怕就要吐出来,赶紧抢在他前边拿起酒瓶,竖过瓶底将剩下的两口喝干!
洋酒度数比中国白酒要低,但是比中国白酒还难喝,不辣不苦,又辣又苦——这话有点儿矛盾,不过喝过洋酒的都明白我的意思。不过再难喝,我也只能咬着牙关硬咽了下去!
然后司徒启又向我瞪眼睛。
“你干吗抢我的酒喝?”
“我来给你拜年,你总得给我喝口酒招待一下吧?”我赔着笑,将酒瓶顺手放回茶几,又跪到地上去收拾满地的烟头。
“你敢喝我的酒?”司徒启拿着酒瓶晃两晃,忽然把酒瓶重重一放,“过来,你不是会按摩吗?现在就给我按!不然,我马上炒你鱿鱼!”
他一边说,伸手撑脚地就向沙发上一趴!沙发很宽大,虽然他个儿很高,趴在上边还是很宽松。
我自然什么都听他的。我将手上捡起的烟头放到烟灰缸里,抽了两张面巾纸擦了擦手,然后挨着他的身体侧身坐在沙发边沿上,伸手从他肩膀按起,再顺着颈椎、脊椎往下揉捏。他侧脸枕在一条胳膊上一动不动,一会儿,我忽然听见他嘴里嘀嘀咕咕唠唠叨叨!
“老婆,你在哪儿?为什么你要关电话?这个世界上我只有你,你别丢下我不管……”
我听着他的唠叨,心里微微地有点儿发紧,他说“这个世上我只有你”,那么我先前关于他父母地揣测,只怕都是事实。
“你说过……你是我的,会永远……听我话,为什么你现在……不听我话,还跟我……吵架?你说……会永远陪着我不离开,可是……你现在老想离开,开个公司,都不肯在我跟前!”
他在那儿絮絮叨叨,我听着他声音中已有哽咽之意,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可是我不能不说一两句安慰话。
“他不在你跟前,说不定有其他什么事,这会儿一定正在往回赶。何况,你还有其他人呀!比方说……你爷爷,虽然你爷爷管得你很紧,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