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昱嗤笑一声,用轻若呢喃的声音重复了一遍:“苍生无辜?”然后他盯着穆玥,眼里有偏执的恨意,咬牙说道:“那我华家人就罪有应得吗?我华家镇守北疆上千年,为了守这穆氏江山,为了保护这天下黎民百姓,死过多少英魂,最终得到了什么呢?我呢?我那年才十二岁,我就站在刑场的人群里,看着我的亲人,一个一个人头落地,听着那些不相干的人,用穆霄构陷的罪名来议论他们,说什么乱臣贼子,罪有应得。你知不知那时候,我有多恨。”
华昱顿了顿,拿起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似乎平复了心情,他嘴角勾起一个冰冷残忍的弧度道:“那个时候,我恨不得,将这天下人都杀了。”
穆玥轻轻叹了口气:“尊主可知,这两年,北边战事吃紧,兽潮似有增强的趋势,而自华家灭门后,镇北军军心就散了,一年不如一年。”
华昱冷笑道:“自毁长城。”
“是自毁长城。”穆玥道:“但若真的长城破关,修士或可自保,凡人却只能引颈就戮了,就算尊主不怜惜这世人,但华家人守护了千年的北疆,那些依旧为华家祖先立着牌位祈福的北疆百姓,那些曾跟着华老将军出生入死的北疆将士,尊主真的不为他们担心吗?战事一开,穆皇必起兵回援,北疆局势将雪上加霜,兽潮涌入将成为必然。尊主,您真的忍心吗?”
“玉面书生,穆玥。你的口才还真是名不虚传。”华昱问。“你到底想要我答应你什么?”
“战事不能起,天下不能乱。当年整个事件的经过,我楼中天机阁有详细记录,所有参与的人,我可以把名单给尊主,名单以外,希望尊主不要滥杀无辜。等尊主控制了局势,穆皇当年的罪我观星楼可以向天下作证,由不得他抵赖。”
“然后等我复仇完了,再换个姓穆的当皇帝,天下太平,一切照旧,你打的可是这算盘?”华昱把玩着手中杯盏:“我活不了几年了,也无意皇位,更不在乎这天下姓什么。不过你观星楼既然有求于我,自己却置身事外怕是不妥吧,不若与我合作,我早几年报完仇,你们也可以早些安心。”
“此事在下做不了主,需要师傅与诸位长老商议。这是特制的传讯符,等有消息,在下会通过他与尊主联络,若尊主有事找我,也可以向符中输入灵力”穆玥拿出一枚玉符交给华昱。
华昱将玉符拿在手中看了看,确定没有问题,就收了起来。
“尊主,师弟在您这叨扰多日,若无事,在下就将他带回去了。”穆玥道。
“谁说无事。”一直坐在旁边安静如j-i的卫修,一听要回去,立刻炸了毛。卫修一边偷偷用手扯住华昱衣角,用力拽了拽,一边讨好地对穆玥说:“师兄,我跟尊主一见如故,很是投缘,想多打扰几天。”
“哦?我还以为我的小师弟看上尊主座下哪位女修了?”穆玥好笑地打趣卫修。
卫修耳廓顿时红了一圈,他的确是看上了一个人,不过不是魔尊座下的女修,而是华昱本人。不过这个暂时不能说出来。卫修呲着小虎牙,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呆在楼里多没意思,我又不爱修炼,就让我跟着尊主玩几天嘛。”
华昱哪里是好相与的人,我怕你把命玩丢了。穆玥在心里暗想,端起师兄的架子,严肃地说:“不行,天天就只知道玩,十六岁了还没引气入体,师傅让你赶紧回去闭关,什么时候筑基了再出来。”
“穆少主。”华昱开口。“我与你这师弟确有几分投缘,让他跟着我吧,我可以保证他安全。”
卫修闻言立刻眉开眼笑,虽然他早就知道华昱会开口留他,但是听到还是会心里暗爽:哈哈华昱也觉得我们投缘,四舍五入就是两情相悦了。
“这……”穆玥确实有些吃惊的看着两人,想不通其中原因,不过看着师弟笑的见牙不见眼的样子,又听到华昱说可以保证人的安全,穆玥点点头道:“那就麻烦宗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就存了三章,一口气全发了。存稿是不可能存稿了。渣作者会努力更新的。
第4章 第 4 章
第四章
华昱与卫修刚回到魔教驻地,封一便迎了上来:“尊主。”
华昱打量着封一的神情问:“有事?”
“是,虚妄海那边出了点情况。”封一答道。
“尊主,我先回去休息啦。”卫修跟华昱打了个招呼,哼着不知从哪听来的调子回了房间。
华昱带着封一到了议事厅问:“虚妄海那边出了什么情况?”
“饮血谷看尊主不在虚妄海,有些不安分。杀了几个谷外的魔修抽血,那几个魔修各自都有门派,一下子双方就闹了起来。”封一道。
华昱面色不变,修长的食指在桌子上轻扣了两下道:“我知道了,正好今天出去有些意外收获,把几个元婴长老都叫过来,封二封三也叫过来,我有些事要说。”
“是。”封一应道。封一用特殊的哨子在大堂吹了几下,半柱香后,封一封二封三和所有元婴以上长老都在议事厅聚齐了。
“计划临时有变。”华昱在主坐上扫视了一圈:“血手带陨星部二十金丹杀手留下,紫月带幻星部二十个金丹期修士留下,封二带隐星部三十个金丹期暗卫留下,封一、阿衡留下。其他所有人,跟随封三回虚妄海总部待命。”
“是。”
“另外,我听说饮血谷在我离开这段时间,不守规矩。我说过凡星坠组织所属,不可内斗,我离开时犯戒,罪加一等。”华昱看向议事厅一侧角落:“影追?”
一道黑影慢慢现出全身。影追一身黑衣,连脸上都覆着黑纱,只露出一只右眼。此刻他微微躬身,用右眼望着华昱,等候吩咐。
“到虚妄海后,你带人屠了饮血谷,不留一人,办完之后,回来找我,明白?”华昱命令道。
影追以右拳抵住胸口示意明白。
“尊主,屠谷是否太过了?毕竟犯错的只是少数人,大部分都是无辜的。”一个与饮血谷有些交情的魔教长老忍不住开口道。
“呵,无辜?”华昱幽幽地看向开口的魔教长老,“饮血谷全谷一百三十二人,哪一个手上没有人命,哪个没有喝过人血,他们无辜?加入星坠前做过什么我可以不管,但是进了星坠就要守我的规矩,我离开这段时间他们一共杀了十一个人,七个是星坠组织里其他门派的人,每一次行动都是集体狩猎,每次的战利品也是共享。哦,听说他们还开了血宴,长老你要是被他们围在中间,一边治疗一边割肉放血,放个三天三夜,怕就不觉得有人无辜了。”
开口的魔教长老悻悻地闭上嘴,不再开口。
华昱接着冷冷从每个人的面上扫过:“饮血盟的事,也算是给诸位提个醒,我知道我资历浅,人又不在虚妄海坐镇,有些人心里便有了想法,觉得做了什么我也不会知道,知道了也没时间管。若是谁真这么认为,那大可以尝试一下,只要你付得起代价。”
卫修回到房间便瘫在床上,虽然天灵体的体魄尚佳,但是没有修为的他如此奔波一日还是觉得有些乏累。本来只是想稍微休息一下,没想到却直接睡了过去。
今天的梦与往常的又不相同,梦中的他只有八九岁的模样,生在一个小国家里,他有严厉的父亲和慈爱的母亲,父亲希望他入朝为官,请了最好的老师教导他。可他对读书兴致缺缺,却对画符算卦格外感兴趣。父亲训斥他不务正业,撕了他的符书,砸了他的卦盘,母亲也在一旁抹着眼泪,他似是妥协了。
画面一晃便是十年光y-in,他已经长成了十□□的青年,那一年他一举高中,骑马游街,鲜衣怒马,风光无尽。可是他不快乐,神情间怅然若失。又两年他周旋于官场,在尔虞我诈,勾心斗角的漩涡里挣扎。他看着这世间诸国征战不休,看着百姓流离失所,看着贪官尸位素餐,生活奢靡,看着将士前赴后继,埋骨他乡。
为官三年,他终于耐心耗尽,辞官而去。他跪在双亲面前求一个成全:“功名利禄非我所求,投身仕途非我所愿。我自幼醉心星象,喜欢炼丹、画符、布阵、算卦,纵使无法证得大道,一生贫困潦倒,不改其志,纵使道途坎坷,终至以身殉道,不悔其心。”最终他辞别双亲,一人背起行囊,远去求道。他不知道要去哪,也不知道该怎么做,但他心里有个很渺远的愿望。他想为天下算出一线生机,他想为苍生寻得一个太平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