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5章 新的难题
“钱宁呢?”
“回禀皇上,钱大人在您寝宫中看书呢!”
回到乾清宫,朱厚照一边问着宫人,一边朝着自己寝宫走去。他的脸上有着掩饰不住的怒气,边走边将头上的冠冕扔给身后的随侍。
寝宫里朱祐樘正悠闲的在软塌上看着书,惬意自在的模样让朱厚照胸中怒气更盛。他也不说话,只是一言不发的瞪着朱祐樘。
一看他的模样就知道今日只怕是又在大臣那里受了气,朱祐樘心里叹了一声,放下手中的书册看着他,微笑道,“回来了!”
他那和煦的微笑反而让朱厚照觉得更加委屈,他心中微微发酸,抿了抿嘴不肯说话,却径直朝着朱祐樘走去。
朱祐樘没有动,只是静静的看着他的一举一动。
朱厚照衣服也没换,粗鲁的蹬掉靴子就爬上了软塌,一双手臂牢牢的环住他的腰,将脸埋在朱祐樘的腰际。
“照儿……”朱祐樘轻轻叹了口气,将手放在他头上用手指轻柔的为他梳理着发丝。
“我累了!”朱厚照闷闷的声音从朱祐樘的衣襟中传出,带着小孩子般的任性与倔强。
自欺欺人的话,连他自己都骗不过,更何况朱佑樘。可是朱佑樘知道自己什么都不能说,说了只是更伤这孩子的心,他无奈的伸出双手为朱厚照揉着太阳穴,没有开口。
长长的沉默使得寝宫中的空气紧张得让人都有些难受,朱佑樘只能等,等着怀里的儿子能够想通。
即使现在不情愿,但是照儿总有一天会想明白,这世上有些事情最终还是必须要妥协。
想着心思,他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顺着朱厚照的头发,思绪却回到了半月前从庶人庄回来的那一天。
两人的争执起源于那日的早朝,朱厚照当皇帝的第一次早朝。
即使朱佑樘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他也知道大臣们早就在背地里筹划着,但他却没有想到会来得这么快,而毫无准备的朱厚照则彻底蒙掉了。
早朝时大殿之上百官齐跪,请求新皇选妃立后,虽然想过登基之后会有很多麻烦的事情,但是朱厚照却没有想到第一件难事就是人生第一大事——成亲,这突如其来的请求让他被大臣们弄得措手不及。
在他想来,自己年龄还小,又是刚刚登基,即使要谈婚事至少也能拖上几年,甚至过了明年打退西方那帮子侵略者之后也好,到时候可以凭着自己在朝中的威信压下臣子们的反对,想出两全齐美的办法。
但是他却忘记了自己现在是生在古代,对古人来说十五六岁的少年已经早该成亲了,尤其是他现在身为皇帝更是必须充实后宫留下子裔的时候。
“父皇,您早知道我登基后就会面临这样的情况吗?”
朱佑樘还记得那日早朝后儿子抿着唇眼含委屈的神情,面对这样的质问他却只能点头。早朝的事情早已传到了他的耳中,他知道尽管今日大臣们被照儿委婉地拒绝了,却还是会不屈不挠的继续上奏的。
“大婚、留下皇储是每个皇帝都不能逃避的责任!”照儿受伤的表情让他心疼,他却无法安慰,甚至还要说出更伤他心的话。朱佑樘的心有如被刀割般疼痛,但该说的话、该做的事情却无法回避。
“大婚?”朱厚照的表情充满了不可思议,摊开双手放在他的眼前,尖锐的质问道,“您以为我能用这双手去拥抱一个从来没见过的女人?您能忍受我们之间再加上一个女人?父皇,您把我之间的感情当成什么?”
面对朱厚照的质问,朱佑樘只能沉默。只要一想到只属于自己的照儿去拥有另一个女人,仅仅只是想到那个画面他就嫉妒得发狂,他根本无法想象如果有一日照儿带着他的皇后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自己会有什么样的表情。
“一个人,照儿,你只需要册立一名皇后,留下一名继承人,那些大臣们就不会再过多的要求了!”等到照儿有了属于自己的儿子,那个女人……朱佑樘的眸中闪过一抹阴狠。
“父皇,您太天真了!”听着他的话朱厚照却讽刺地笑了,“您以为后宫只有一个人,那些大臣们就会满意了吗?您别忘了,当年您自己的事情。哼,什么只要有一个就够了,他们只会想要往后宫中塞入更多的女人!”
可是我最后还是只册立了你母后一人……朱佑樘张了张嘴,却最终没说出口。他也清楚,只要后宫空虚,子裔稀少,那些大臣们就会想要用各种各样的借口选送秀女进宫,这既是为皇家血脉的延续,也是为了他们自己的私利,这样的事情只会源源不绝。
“而且父皇……”朱厚照自讽的笑了,无奈地道,“我和您不一样,我根本没有办法看到一个女人的命运因为我自己的自私而被彻底毁掉,生下了继承人又如何。留下她,让她后半生都守活寡吗?或者,杀了她,那到时候你又要让我如何面对那个孩子。”
我来,父皇会帮你处理好一切……朱佑樘张口欲道,只要处理得好,不会有任何人知道。
朱厚照却挥手打断了他的话,“不要说你会处理。父皇,这个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只要我们还活在这世上,那孩子总有一天会知道我们之间的关系,或者他还会知道自己的父亲、自己的爷爷因为自私伤害了自己的母后……您说,这样的孩子会不会性情大变,又或者不会对我们充满了怨恨呢?”
他叹了口气,继续道,“父皇,如果真的是出现这种情况,您说,这样的继承人又会不会毁掉这个皇朝呢?您难道想看到大明毁在我们的自私上面。”
“你说的只是可能,都只是假如……”朱佑樘说了几句却再也说不下去了,虽然朱厚照说的那些话有些危言耸听,但是却不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而且,父皇,您不能太自私了……”朱厚照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却像是在哭一般,呢喃道,“照儿还记得,当年您说过向往一夫一妻的生活,那时候我就在想长大了要像您一样,这一生只守着自己爱的人过一辈子。可是如今,您还坚持着自己当年说的理想,却要逼我去做不愿意做的事情!”
他悲哀的望着朱佑樘,带着微微的泣音道,“父皇,若真有一日,我们之间多了一个人,即使是无关紧要的人,到那时,我们还能如此毫无芥蒂吗……我们之间,又情意何堪……”
朱厚照充满悲伤的话让朱佑樘的心痛得厉害,什么冷静自制与理智再也顾不上,他只能将照儿拥在怀里,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如果他们两人都不是重情的人,今日也就不会如此痛苦。但是若不是因为他们太过重情,却也不会钟情彼此。
将自己的脸埋在父皇柔软的腰侧,朱厚照闭上眼睛一点也不想说话。黑暗中他静静的聆听着父皇强而有力的心跳声,通过脸上的皮肤可以清楚的感觉得到父皇的胸膛正随着呼吸节奏的微微的上下起伏,温暖的气息仿佛化成一张温柔的巨网将自己包围。
不想听,不想看,不想说,朱厚照好想就这样什么都不管,只是拥着父皇到地老天荒。他知道自己的心态就是在逃避,但是他却不知道除了逃避还能有什么办法。
无计可施,这是朱厚照现在面临的状态,也是朱祐樘的。明明是两个人都不情愿的事情,却又不得不去做。
朱厚照明白,即使是在现代社会人们对于血脉的延续,对于所谓的继承人都有些莫名的坚持,更不用说是在这样封建的古代,这完全是人类的本能,也是社会的约束。而他现在身处的位置,留下大明王朝的继承人更是一种必须的义务,容不得他任性的说不成亲。
如果两人都不是那么理智就好,但是偏偏他们却又都是不愿意逃避责任的人。除了拖,朱厚照绞尽脑汁也不知道该如何去处理。
他知道,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那些大臣们会催得越来越急。在他们看来,一个当朝天子的后宫空荡荡成何体统,甚至他现在不愿意成亲、册立妃子,这简直是不可理喻,是大大的违反了祖制。
就连朱祐樘当初布下的一步暗棋——钱宁的入宫,也被人开始猜测起来。那些臣子们甚至认为当朝天子就是因为沉迷男色,所以才不愿意成亲,不愿意选亲。
对于皇帝喜欢男色,大臣们的态度是既不褒也不贬,但是玩玩可以,过之则妖,若是喜爱到连子裔也没有留下,那就是对祖宗的不孝,对朝廷的不义了。
在自己发际,那只温暖的手掌似有若无的轻柔抚摸给他沉入谷底的心带来了一丝暖意。万幸的是两人都十分珍惜对彼此的感情,在那日委屈的生气以后,父皇便再也没有开口劝说,自己也不用再听到从父皇口中说出的让两人都难受的话,否则他根本不知道该要去如何面对自己父皇。
“照儿,唉……”
一声低沉的叹息让朱厚照的心狠狠地抽痛,父皇的心里也不好受吧!想到那日父皇咬牙切齿地说着能让自己娶一人时的表情,朱厚照不知怎么的居然有些想笑。
平日里连自己多多与亲兵接触都要想方设法阻挠的父皇,又是以怎样的心情说出那样的话呢?
设身处地理智的想一想,似乎两人在感情上稍微做出一些妥协,弄出一个所谓的继承人来,这才是最好的,也是唯一的解决办法,所以父皇应该是早在愿意让出皇位的时候就已经想到了这一点,所以默默的忍耐了这么长的时间。
换了自己能做到吗?朱厚照在心里想了想,却只能无奈的叹气。光是每天想到有人会分去自己所爱之人的关注,甚至还要亲密相处诞下孩子,那样的画面就能让自己嫉妒得发狂,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
如果是自己,只怕会想办法在皇位上坐得更久,久到能让自己回避这样的情况吧!
“照儿……”
又是一声叹息,让朱厚照心中更加难受,他突然紧紧地禁锢住朱祐樘的腰,呢喃道,“父皇,我讨厌当这个皇帝,若是知道当上皇帝就要被逼婚……”
“不要胡闹……”他有些天真幻想的话,让朱祐樘失笑,苦着脸笑道,“即使你不当皇帝,也总有这一天的,十五六岁的男孩子在民间还没有成亲的都算少了,你以为只是身为太子就不会面对这样的情况吗?”
朱厚照有些无语,郁闷的撇了撇小嘴,朱祐樘的话让他有些哑口无言。
是的,即使是当太子也会被这些大臣们操心婚事的。他不由得在心里对那些总是喜欢关心皇帝后宫的大臣们起了一股子怨念。
他忍不住磨了磨牙,心中泛起了嘀咕,这些家伙怎么就不能把这股子瞎操心的力气用在关心朝政上呢!
“那要不我牺牲一点,对外说我寡人有疾,然后在宗室里挑选一名出色的子弟当继承人呢?”朱厚照异想天开的道,这样做反正也只是自己丢脸而已,只要能解决当年的问题,他才不怕丢这点面子!
“笨蛋!”朱祐樘好笑又好气的骂道,伸出手指点了点他的额头,“这可不是儿戏,别忘了,你现在是皇帝,是大明天子,这样的事情若传出去你要大臣们怎么想,要那些百姓怎么想,只怕连那些附属小国都会暗地里嘲笑,这可是丢了整个大明的脸!”
他顿了顿,又道,“而且,你以为这样说,那些顽固不化的臣子们就能放过你吗?他们总还是要你纳妃试试的,一个不行就两个,两个不行就十个百个,再配合上御医的治疗,在他们看来总会有希望的。那样事情闹大了,只会更加的麻烦!”
朱厚照委屈的带着浓浓的鼻音呢喃道,“父皇,难道一定要我的孩子当继承人吗?不是还有炜儿,等打退了明年那些强盗,等炜儿再大一点,我就禅位给炜儿,或者给炜儿的孩子也可以呀!那时候我们就可以不用再管这些麻烦的朝政,自由自在的过日子,只有我们两人!”
“傻照儿,你想得太天真了!若是真的可行,难道父皇不会想到吗?”朱祐樘捏了捏他充满希翼的脸颊,无奈地道,“先不说炜儿的身份,他已经被皇家除了名,现在若要他恢复身份,继承皇位就必须解释当年的事情,你要怎么和大臣们说呢?告诉他们父皇为了保住你,为了铲除外戚所以放弃了另一个孩子?”
朱厚照想到其中的关键,也不由得无奈地苦笑,要想恢复炜儿的身份又不影响到父皇,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而且肯定是一件十分麻烦的事情,很可能等自己被逼婚成功还没能解决掉!
“再说了……”朱祐樘捏了捏他的鼻子,笑道,“也不知道你们两兄弟是怎么回事,一个两个都把当皇帝王爷避如蛇蝎一般,即使你真的能解决炜儿身份的问题,可是他又会心甘情愿的答应吗?”
朱厚照想了想最近已经将心玩得越来越野的弟弟,不由得头痛起来,这个孩子最近似乎已经被江湖的神秘与自由弄得神魂颠倒了,天天想着要去练好功夫去做大侠,真要给他恢复身份当王爷只怕都会离家出走,更别说是当皇帝这么不自由的事情了。
知道是一回事,但是朱厚照却还是抱有点希望,不试试总是不甘心的。他咬了咬牙,犹豫地道,“那,让我去试试,我去探探炜儿的口风吧!”
傍晚时分,一轮如火的夕阳挂在天空,将整个紫禁城都笼罩在红色的暖光中。
夕阳无限好,但是朱厚照的心情却阴霾无比。他摆脱随身的侍卫们随便找了一处宫殿,跳上高高的琉璃屋檐,郁闷的看着夕阳一寸寸的落到地平线下。
他不想回乾清宫去面对父皇,现在自己脸上肯定满满都是挫败,回去只是用自己的失败去印证父皇的料事如神。
即使知道朱祐樘根本不会幸灾乐祸,但是他还是想在回到寝宫前先调整好心态,毕竟自己的尝试也是让父皇多了一份希望,既然现在没有成功,又何必让父皇也跟着自己失望呢!
“唉……”夕阳已经完全消失在天空,只剩下漫天的红霞,朱厚照叹了口气,也不管会不会弄脏衣服,躺在屋檐上看着天空发呆。
不要不要不要绝对不要……下午时小炜儿连珠炮似的抗拒声好像还萦绕在耳边,让朱厚照恨得牙直痒痒,想要将这任性的小鬼抓过来揍一顿就好。
小小年纪他就已经体会到背有靠山,又有钱有势的好处了。用朱厚炜的话来说,现在他自己虽然名义上不是王爷,却完全能享受到王爷的待遇,而且不用担负王爷的责任,自由自在好不快活,甚至现在又有一个皇帝哥哥可以当大靠山,这么好过的日子傻子才又去当个王爷绑手缚脚的。
朱厚照听着他的话肠子都快悔青了,早知道当年就不该给他灌输那么多现代人的思想,什么“金钱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的理论根本就不该告诉那个臭小子。
不过即使他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自己种下的因就该自己吞下这果,总不能真的不顾小炜儿的意愿又将他拉回宫中吧!
衣袍翩飞的声音打断了朱厚照的思绪,熟悉的气息让他的视线不自觉的去追逐,望入一双饱含笑意的黑眸中。
“夜了,怎么还不回宫!”
熟悉的低沉嗓音依旧那么温柔,却让朱厚照忍不住皱了皱鼻子。哝哝地咕嘟道,“不想回!”
小孩般的任性,却是独属朱祐樘的权利。他附下身在朱厚照的唇上轻轻一吻,然后拉着他的手让两人跳回了地上。
“我们回宫吧!”
“恩!”
四唇轻轻相贴的亲吻,简单却神圣,仅仅是碰触就让心里好像突然被幸福填得满满的,比起甜言蜜语更让人心动。
夕阳的余晖将两人的身影无限拉长,他们谁也没再开口说话,只是双手紧紧交握在一起,踏着影子回到两人居住的宫殿。
乾清宫前的灯笼已经被宫人们点亮,同样是红色的暖光比起夕阳却少了许多的暖意。不论人类的科技如何发展,大自然的力量却还是无法被人力彻底征服。
“天意不可违呀!”莫名地朱厚照突然感叹道,“若是老天爷肯帮帮忙就好了,我们就不用这么烦恼了。”
“异想天开!”朱祐樘轻轻的笑了,为了儿子突然的傻气。
“谁说是异想天开了!”朱厚照小声的嘀咕了起来,“这又不是不可能事情,史书上说,昔日周武王进攻商朝时有白鱼跳入船中,有火焰降到屋顶化为鸟;再有始皇帝登基时有黑龙出水,汉高祖刘邦在位时五星一字排列于天空,有这些祥瑞出现的皇帝在位时,哪些大臣敢多嘴指手画脚的,还不都一个个乖得跟孙子似的。”
他羡慕地道,“不是说我是什么白龙转世吗,怎么就不见有他们那么运气好呢?”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朱祐樘眸光闪闪突然之间心中有了主意。
第006章 瞒天过海
转眼到了六月,这年的太阳似乎格外的艳,大白天的那刺眼的阳光能晒得人的眼睛都有些发花,除了那些不得不巡逻站岗的士兵,其他的宫人都尽量的躲在房子里面或树荫下面乘凉。
不过这样的天气再热,也比不了后世全球变暖后的恐怖夏天,更别说朱厚照在进入先天之境后能更好的控制自己身体。大太阳底下,只有他像个没事人般的疾走,可怜那些跟在他身后的亲兵们一身铠甲内全身都湿淋淋的,又闷又热。
空气中仿佛弥漫着一股怪怪的气味,潮湿的汗臭味随着阳光的照射化为水汽蒸发出来,刺鼻得厉害。
朱厚照猛地一转身,微微屏息对着亲兵们道,“你们原地休息吧,朕一个人进去!”
他朝着西苑的一座凉亭走去,身后士兵们小小的欢呼声让他不由得微微一笑,心里却有些小小的郁闷,修炼的后果就是五感六识都太过敏锐,一点的淡淡的气味放大到他这里就浓厚得有些难闻了。
若是放在以前当兵的时候,不分春秋冬夏,哪次训练不是一个个人都要汗流浃背的,尽显“臭男人”本色,根本不会在乎这点臭味。
就算他再不想承认,也不得不说这些年的奢华生活已经让自己的精神都开始腐化了。
凉亭里两名貌美的宫女正在一左一右的贴着某位太上皇,两双素手温柔的喂着某人吃刚运来的新鲜水果,在旁边还有一名琴师正在弹奏着古琴。徐徐微风吹动纱帘,看起来好不惬意的一番画面。
朱厚照远远看着眼睛不由得眯了起来,一双眸子泛着危险的光芒盯着那在某张俊脸上游移的纤纤素手。
俏佳人,俊皇帝,却看得他胸口发闷,等他走近一些,正准备发作时,却发现那根本是个冒牌货。
“咦,那什么,钱宁呢,他不是说这两天住西苑来?”朱厚照奇怪的问道,眼神却飘忽不定,就是不看眼前的两女一男,典型的眼不见为净。
就算知道眼前的不是本人,但是看到与父皇这么惟妙惟肖的脸正在**宫女也让他郁闷呀!
“哦,他呀,今天一大早就去了虎城!”钱宁轻咬了一口宫女递到嘴边的水果,随便亲了亲那宫女柔软的指腹,惹得那美艳的宫女发出一阵娇笑。
不要用父皇的脸做这种轻佻的动作!朱厚照只觉得自己额头青筋在跳,忍了忍总算没吼出来,假咳了一声,装作不在意道,“既然这样,那朕先走了!”
“对了,你要是有空就去虎城看看,那个人,咳,钱宁似乎弄了个不得了的东西哦!”真正的钱宁笑眯眯地道,朱厚照不自在的神色让他觉得有意思极了,原来这小皇帝的软肋是老皇帝呀!
明代的皇家苑囿中有不少蓄养珍惜动物的地方,其中规模较大的两处就是南海子和西苑。而虎城是西苑内比较大的一处以养虎为主的地方。
“好,那朕走了!”略微回忆起虎城的方向,朱厚照转身便走,再待在这里只怕自己会郁闷到爆发。
大步疾走远离了那座凉亭,耳边却仿佛还回荡着钱宁低沉的笑声与宫女娇嗲的说话声,朱厚照紧紧拧着眉头,走得更快了。
虽然知道那是钱宁乔装的父皇,但是两人实在是太过相像了,看着钱宁顶着一张与父皇神似的脸与宫人调笑实在是让他有些受不了。
这个该死的钱宁,故意气我的吧!他有些懊恼的一拳拍在路上的玉石雕刻上,屋漏偏遭连绵雨,他的手掌在收回的时候却被那锐利的边角刮了一下,在手上划开了一条长长的口子。
“我晕!”按压着伤口,朱厚照与那栩栩如生的盘龙雕刻大眼瞪小眼,痛虽然不是很痛,但是心中的郁闷简直无语言喻。
这一条通道还是元朝时的旧建筑,走廊的栏杆上有着大大小小的各式龙形雕刻,因为造型别致便被一直保留了下来。不过由于年月长久,有一些雕刻的基座都略微有破损,所以边角便格外的锋利,而朱厚照就正好倒霉的打上了这么一个有点破损的雕刻上面。
朱厚照望着那盘龙雕刻发呆,看着自己的血一丝丝的沿着破损的玉石缝隙渗入到石头中,这下遭了,这么长一条口子,今天是不是不要去见父皇为妙呢?
还去不去虎城,对他来说成了个大问题。
走神中的朱厚照转身离开这个地方,他脑子里正想着该如何应付朱祐樘的训斥,因此没有注意到在他身后那精巧的龙雕微微闪烁了几下金光,流光溢彩,然后转眼又在阳光下恢复了平静,而玉石缝隙中朱厚照刚刚滴落的那几滴血却彻底消失了!
朱厚照最终还是选择去了虎城,一来他知道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手上的伤也不是一两天可以完全好,自己最后总要被父皇发现的,二来他也想知道父皇最近在做什么事情,是不是与钱宁说的“不得了”的东西有关。
从小到大父皇就很讨厌自己身上有伤口,自从那年失手被鞑子弄伤以后更是紧张,这次虽然只是点小伤,却又要被父皇念叨了。
一进入虎城就有主管太监迎了上来,朱厚照还没开口询问朱佑樘的下落,就看到熟悉的身影走了过来。
朱佑樘脸上还带着面具,那面具惟妙惟肖连他脸上的笑容都能表现得淋漓尽致,除了气质与真正的钱宁有区别以外,很难让不熟悉的人看出差异。
不过钱宁在别人眼中只不过是个以色伺人的小小内侍而已,扮演起来自然不费力。
“来得正好,朕……我刚准备去找你!”虽然退位了一段时间,但是这称谓还是经常换不过来。此刻朱佑樘的脸上是掩饰不住的笑意,近日来为了朱厚照大婚的事情两人都很少开心得起来,现在的笑容于是显得尤为珍贵。
不想破坏父皇此刻的心情,朱厚照的右手不着痕迹的往袖子里缩了缩,也跟着微笑起来,“有什么好事呀!”
“过来看看!”朱佑樘不理会那主管太监的惊讶,一把牵起他的左手带着他朝一个单独圈出的地方走去。
虎城中饲养的老虎不多,才三只而已,放养在一个挖出来的坪中,这个坪比地面低了好几尺,周围是碗口粗的木栏杆,倒是很安全。
父子两人都很少来这里,谁叫他们都不是喜欢玩乐的人,所以突然之间朱佑樘出现在这里才更让朱厚照好奇。
“有什么好东西呀,难得看到看到您这么开心!”
“你看了就知道,呵呵,这可是很少有的!”朱佑樘笑呵呵的道。
难得看到他如此喜形于色的样子,朱厚照更加肯定父皇是弄到了什么好东西,甚至是能解决两人难题的东西,于是他忍不住催促起来,“那还走这么慢干什么,快点,快点,我想早点看到!”
朱佑樘将他带到存放老虎食物的一间房子前面,指着院子前面的一团雪白道,“你看,那是什么!”
在他指点前朱厚照早已看清楚那团雪白是什么——那是一只成年的白虎。
这只老虎是一只通体雪白的老虎,额头上有着的清晰的王字斑纹,虎身上的黑色斑纹也清晰可见,威猛的模样简直有些像传说中的四灵白虎。
此刻那只白虎正瞪着一双金黄的眼睛警惕的望着两人,喉头发出嗡嗡的闷响,身子微微前倾拉得禁锢在它四肢的铁锁链哗啦哗啦作响。
这是一只真正的百兽之王,与那种被圈养长大的老虎气势完全不同,此时它警戒时的威势让之看起来凶猛无比,虎科动物特有的力与美顿时显露出来。
朱厚照知道白虎一般都是变异出来,尤其是后世的白虎全部都是人工繁殖的,但往日在番禺白虎园看到的那些白虎根本完全无法与这头相比,那些已经完全失了野性成为了人类的宠物而已,此时突然看到一头如此威猛的老虎他也不由得心生喜意,忍不住靠近想要抚摸。
“小心,这家伙凶着呢,可是完全没驯化的!”朱佑樘一把将他拉了回来,要知道为了抓住这头凶猛至极的白虎可是费了很大的力气,即使知道儿子本事高强他也不放心让照儿靠近。
“父皇您这是在哪里弄来的呀?”朱厚照忍不住好奇的问道,这种变异的白虎想要找到就不容易,要抓只怕是更难了吧!
“这可是从广西山林中好不容易抓到的!”朱佑樘有些笑道,笑容中却有些苦涩,“父皇的亲生母亲在入宫前来自是广西,但是当年年龄太小具体位置却不清楚,后来父皇在登基以后思念母亲,曾经派人多次到广西贺州、连州等地去寻找母亲的家人,不过想找的人没找到,却偶尔在一处山林中发现了白色老虎的活动踪迹。”
朱厚照知道他这个父皇幼年的生活坎坷,一直与自己的母亲相依为命在宫中艰苦的生活,父皇又重情,只怕在登基之后为了报答母亲的养育之恩,多次让人寻访过,没有找到那皇奶奶的亲人,父皇肯定很难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