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真是难得啊,死丫头也知道关心我了!”
元姝一听再看她那欣慰的笑容,只觉得心头一紧,似乎不管哪次,只要她关心于她,元岚好像都是会很开心的。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成功引开了话题。
至于那支签的内容,她母妃已经下令不许外露了,好在当时并不是太多人在场。
“我们去后山玩吧,那里的梨树很漂亮呢,你母妃总不许你去,今天我看刚好可以偷偷去。”元岚狡黠的对元姝眨眨眼,微微扬起的唇角显示了她对后山去处的向往。
本以为一向喜欢看景的元姝会同意,岂料这次出乎意料。
“不去!”
元姝的小脑袋就差摇成拨浪鼓了,她可忘不了上次和元漓一起来时的情形,如果可以的话,她这辈子都不想再喜欢梨花那东西了,尽管它确实很美。
元岚本是有心要带元姝去看的,几次三番的被元姝拒绝又没个理由,时间一长都冷了脸。好在是元王妃身边的人找了过来,道是要提前归府了。元姝才趁机溜了脚跑人,留下元岚一人站在后面黯然不动,握在元姝塞在她手中的大把紫棠花儿,蓦然攥紧。
“以为我不知道吗?呵呵……”
似笑非笑的面上,唇角微勾,明眸皓齿微露,竟生生添了几分邪气。
元姝是迫不及待的踏上了归程的马车,连青豌的询问都不及回复,便迅速提着裙摆上了去。待坐定后,顺势掀帘之际,方瞧见了被宫人搀扶着的元颖缓缓走来。大抵是因为知道她被元岚暗算的,元姝下意识的多看了几眼,发现果然如元岚所说不曾伤到哪里,才舒了口气。
不过,突然从高台上滚落下去,元颖怕是被吓的不轻,凌乱狼狈的一身宫装都不及整理,被宫人搀着话也不见说,白了一张脸儿,似乎隐隐还在发抖。
元姝莫名的怀疑,那模样当真只是从高台上摔下去吓着的?不禁招来青豌想要让她去问问,却看见元岚就站在十米开外的高台上冷眼看着这边,好像察觉到了她的视线,便朝向她笑了笑。元姝一动,不知道是她多心还是怎的,只觉元岚那笑……渗人的紧。
“阿瑥,今日之事切不可让旁人知道,忘记大师的每句话,明日便与同龄的儿郎多往来。”
这是元王妃上来后,肃面严声对元姝说的第一句话,也是她思量多时才定下的结论。
那惠空大师的解签实在可怕,若是换了往朝,元姝这帝后之像只会是好事,庆贺都来不及。可今朝,莫说是皇室了,就连宗室里也无一男嗣,除了女帝临天,便只有换代了……
若是一朝几位皇女中谁登了位,元姝这帝后之尊说起来就是荒唐!元王妃是铁了心要在新帝出现之前,将元姝亲事定下。
元姝攥着手,她自然是知道其中意思。不过,这惠空大师虽然大名几国,可他的定言当真是不曾作假吗?
——天命,孽缘。
那是大师留给她的最后四个字,她只想知道,天究竟定了什么命,而缘又孽在何处?
队伍一路无恙回到了王府,元姝下车将将站稳,便被元王妃让人送回了苑去,而元岚自然是带着受了惊吓的元颖回宫瞧太医。元王妃这厢则是速速召来程文孟,闭门议事,一时间王府风声又紧了。
不过这小小插曲很快便被一片喜气淹没,七月十五护国王府设宴百余席,为庆平昭郡主生辰,金帖邀来朝中五品之上官员,携家眷入王府祝贺。一大早,便是鞭炮轰天,锣鼓喜鸣。
元姝又是一夜失眠,被大群的贵家小姐们簇拥着坐在上位,瞧着不断端进的礼品,捏着手绢是几乎昏昏欲睡。奈何一头发髻金钗满满,才一动便晃荡个不停,明光顾盼,折磨的她是一身热汗脸都笑僵。
因为这还是开年王府头一次办宴会,来往人数众多,礼品更是多不胜数。元姝由元岚作陪在偏堂接见各家千金,而元王妃则是与大公主二公主亲见命妇夫人。
光是接她皇帝大伯赏赐的皇家礼品就跪了十分钟,然后是来自各地的贺礼往大堂里抬了半个多时辰才停,接下来又是这些各家千金献礼。
“郡主,这是我母亲为您准备的贺礼,可喜欢?”某大学士家的千金抱着一只珍珠镶嵌的猫咪,笑的是花枝乱颤,眼睛不时还飘过坐在元姝身旁的元岚。
只见元姝甜甜一笑道:“喜欢,真是有劳了。”
又一千金夺步上前,将各式金臂钏和玉镯献上,恭声道:“这是天都城时下流行的样式,臣女特意请了天下第一巧手定制,郡主您容貌倾国,戴上后定是极美的!”
元姝挂着璨然笑意隐隐一抽,腰间立时就跟被蛰了一样,精神大震,笑的更加灿烂了。
“甚好,甚好。”
抽了空闲,用坠珠的绣花绢子微微掩面,狠狠的瞪向紧挨着她的元岚,咬牙切齿的低声说道:“你下手轻点啊!疼死我了!”
被元岚掐了一把的腰肉,到这会都没缓过劲来,又疼又痒,元姝是气不过了。
“嘿嘿,你还是卯足了劲继续应付吧。”元岚拿着精巧的小团扇挡了挡,便对元姝挤眉弄眼,无不落井下石之意。
“郡主!”那家小姐还未退下,便见元王妃身边的时卉匆步而来,一进大堂便行礼,喜出望外的说道:“王爷回来了!”
☆、第60章
“父王回来了?!”
元姝欣喜的从锦榻上起了身,与元岚快步出了大堂去,时卉是特意来引路的,道是她父王就在正院等她。代步的撵轿已备好,一众人便顺着结红挂彩的廊道往正苑赶去,留下一堆世家千金在堂口却步失望。
抬轿人走的极快,一路上虽是碰到不少宾客耽搁些许,却还是很快便到了。扶着青豌的手,元姝慢慢的走了下来,瞧着不同昔日威严的喜气正院,她蓦然想起了一件事情来。
“时卉……”
“多时不曾见皇叔了,姝儿你倒是快些!”
轻呼才一出口,便被身侧的阿岚几声压了下去,消音一无。转眸间瞧着元岚似乎很是开心的模样,元姝就觉着几分怪异。
止步不动的元姝尚在迟疑,元岚早是看不过去了,啧啧了几声便一把拉着她的手就往玉砌上走去,还好她思着元姝一身行头,没走太快。元姝堪堪捂头跟上她的脚步,身后一行的侍人也随之而上。
“阿岚,你走慢些!”
一口气便上了二十多道台阶,加之天气重,元姝穿的绸衣虽薄却杂多,一头热汗喘着大气直呼累。本还拎着裙摆的小手也松开改去捂胸了,绯色的渐变丝裙漂漂洋洋的逶迤在光亮的廊道上,似极了一道红彩光艳。
元岚本是存了戏弄之心,可是当真瞧元姝不适,也就真慢了脚步,面上方浓的笑意逐渐淡然,有些迟疑的从怀中拿了绢帕替元姝擦拭热汗。
“身子怎么愈发不好了?这才走了几步,就把你累成了这样,往后要是出个事情,那还怎么办。”
只见元姝脸色微白,双颊上隐约飞起一抹红晕,吐气如兰不均匀的看着蹲在自己身前的元岚,低了眼睑将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稳住自己有些站不住脚的身子,末了还不忘把渗了一手细汗的爪子在元岚的飞鸾裙上蹭蹭干净。
“我自己会走嘛,你那般拉着,我肯定是走不过来的。”
元岚翻翻眼,没好气的说道:“还不是你自己早上说念你父王了,这不,我才心急了些嘛。”半蹲的身子往前倾了倾,鼻尖萦绕的少女芬芳一时更加浓了几分,眸色一沉,她知道那是属于元姝的味道。
于是,元漓与一行人从对面走来时,瞧见的便是那样的场景。
面色恢复些许的元姝双手搭在元岚的肩上,任由那蹲下的人,伸出双指捻绢的手缓缓的在她额间擦拭,粉面若桃瓣似乎还带着几分娇怯,樱唇轻轻而动。不知元姝说了什么,只见对面的元岚一笑,便用捏着绢子的手点了点她的头,而元姝则是假意一躲抓住了元岚的手指。
那动作,那情景……着实是看着和谐的很。
“四皇姐果然还是和元姝最要好了,让人瞧着都羡慕呢。”站在元漓身边的元颖,语气艳羡的曼声说到,却在侧首之间,将元漓眸中的杀意看在了眼中,柔美的唇边划出一道弧线来,纯然真美。
其实这厢,元姝不过是回了元岚一句——那是我父王,你急甚,还有你说往后遇事我跑不动怎么办?你以前不是说,有你当马背我吗?
那理所当然的语气直叫元岚发笑,前些年她确实是跟元姝说过这话,不料她还真记得。脑补一下她自己背着挥小鞭子的元姝的画面,便一指直起便去点她的额头,还说——就你记性好!
元姝瞧着她的长长指甲就怕,忙躲开一把抓住了她的手,握在手心里使了极大的气力去掰。元岚倒是没觉得疼,便任由她撒泼捏掰着。
“原来四皇妹也在呢。”
简约的话语,不见其人便闻其声,似是十二月冰寒般的冷厉,直直围来。握着元岚手指的元姝,立时便僵住了,与她一样听见的元岚亦然沉了脸。
两人齐齐侧首往对面红漆廊道上看去,结着大红花束的空廊上,不知何时已站了不少人。当先为首的便是一身华服的元漓,清风吹起垂下的红绸飞扬,飘然间,只见元漓双目如利刃般直视而来。
好恐怖……
元岚心中很不好的有了这个意识,却没想到身边的元姝早已颤颤发抖了,忙从元姝手中抽出了手指,立起身来煞有介事的将元姝往身后挡了挡。
“别怕,有我在。”
已经慌了神儿的元姝一听这话,如同抓到了救命草般,失去了思考能力,只知道元漓回来了而且就在对面,下意识的就往元岚的背后退了退。
可惜,就是这个动作,让站在人群之首的元漓缓缓笑了,那是从骨中发出森寒笑意,就连站在她身旁的元颖都隐隐退后了几步。带着强悍的压迫力,元漓一步一步的朝这边走了过来,嵌了金边的宫靴踩着木质的廊道上,发出了一声又一声的闷响,重重的击在人心中。
“嘭!嘭!嘭!”
死死攥着裙摆的元姝咬的舌头都有些发麻,紧张到了极点,本是酷暑的热风吹过,她却像是掉进了铺满冰块的地窖般,只觉浑身发寒。
四周静的出奇,大抵是元漓的阴沉气息所致,就连大胆挑衅护住元姝的元岚,心头都隐隐有些发虚。多时不见元漓了,今日她虽是一如既往的冷面,可不知为何就是说不出的渗人,特别是那双妖媚的眼睛,明明艳到了极处,却生生被煞气折然,一旦对上便叫人心惊。
“我道是谁呢,原来是三皇姐呀,多时不见,怎么人好像还黑了呢。”
元岚即使是摄于元漓的气势,可是依旧改不了嘴欠的毛病,这大抵也是她与元漓公开对抗以来,最喜欢做的事情。
黑了……元姝直觉元岚这话无异于在拔老虎须,虽然元漓素日不甚花时打扮,可是她每每出行必是齐整华丽,不难看出她的爱美之心。
却只听元漓不温不恼的淡声而道:“看来四皇妹这双眼睛如今是愈发不行了。”
字面意思,直讽元岚睁眼瞎?
果然,元姝抵着元岚后背的手心立时就察觉到波动,想来元岚是呛到了。只这句话的时间,元漓晃眼便站在了一米开外的地方,元岚微动,身后的元姝便不经意的对上了元漓的视线,寒意骤袭,元姝一个哆嗦就惶惶的收回了手,藏进了宽敞的袖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