瑜舒收起歉意,往水车方向望去,正好看见苏怡正在那摆弄着她最近做出的小玩意。
“其实是苏姐姐要求的。”
“嗯?”
羽翎一怔,旋即又想起苏怡要做的自动扇风的东西,没记错的话她说过需要水的什么能的。
她将目光锁在苏怡身上,思索一会蹙眉问道:“你说,真的会有自动风扇吗?”
“嗯,苏姐姐说做得出来就是做得出来。”
瑜舒不假思索的回答。
羽翎又是微微一愣,回头看着瑜舒,只见她两眼一眨不眨的盯着苏怡的背影,眼底深处闪烁着亮晶晶的光芒,一脸的崇拜之色毫无保留的挂在脸上。
羽翎不作声色的暗叹一口气,问道:“那么你的鬼奎师兄呢?他不厉害吗?”
提起鬼奎,瑜舒立刻觉得像被当头淋了一盆冷水般无趣,没好气的白了羽翎一眼,无奈道:“术业有专攻,师兄不可能面面俱到,他学的是杀人的技巧,我和苏姐姐学的是怎样制造杀人的武器,二者没法比。”
“不过——”
瑜舒顿了顿,再望了苏怡背影一眼后,无比艳羡道:“此生冶金术,制巧术能到苏姐姐那层次就不枉此生了。”
“不枉此生……”
闻言,羽翎神色突然暗淡下来,默默的咬着这四个字。
“羽姐姐。”
似乎察觉到羽翎的异样,瑜舒轻轻的扯了扯羽翎袖口,关怀道:“怎么了?”
羽翎摇摇头,甩掉内心里的迷茫,岔开话题道:“没记错的话,瑜伯伯是缝人吧?”
“没错。”
提起瑜舒的父亲,瑜舒脸上就洋溢着得意洋洋的笑意,毫不谦虚的夸道:“不是我自吹,我父亲的做衣服的手艺可是整个大都最厉害的。”
“嗯,我相信。”羽翎点头,继续道:“刘氏天子曾经的御用缝人,技术不用恭维。”
“羽姐姐——”
瑜舒听羽翎对父亲如此肯定,不由得心头一热。
“虽然瑜伯伯已归隐多年,天子都还时时提起瑜伯伯,说是天下恐怕找不出拥有如此手艺的第二人了。”
“天子真的想念得家严?”
“是啊,我会骗你吗?而且我也很想念瑜伯父,他给我做的衣服,我一直留着,除了他,再也找不到如此好手艺的缝人了。”
羽翎微微一顿,看着瑜舒,认真道:“而且,若不是伯父,我又怎么能拥有这么好的姐妹呢?”
瑜舒抬头,对上羽翎的目光,鼻尖一酸,强忍住眼泪没掉下来。
羽翎伸手从瑜舒鼻尖上一刮,打趣道:“真没用,这么大人还哭鼻子。”随即又话锋一转,正色道:“对了,姚秦细作有没有什么新消息传来?”
瑜舒一愣,整个人清醒过来汇报道:“还没消息。”
羽翎略一沉吟,暗自附道:“不可能啊,这么久了,是该有消息了。”
瑜舒闻言,立马接到:“羽姐姐,你稍等,我再去确认确认。”
姚秦王宫。
在内臣通报上卿李询和公子赢有事求见以后,姚震就披了件长袍,懒洋洋的躺在太师椅上,宣他俩觐见。
李询依旧是不缓不慢,而公子赢则是强忍着不满拉着一张脸,使得他本来就稍长的脸显得更长了,活脱脱的就是一张马脸。
“儿臣(微臣)叩见君父(上)。”
君臣之礼才一行完,公子赢就压不住心中的疑问,脱口问道:“君父,今日午时为何没来为伐齐大军祭旗?”
姚震淡淡的看了儿子一眼,显然并没有因为儿子兴师问罪的语气而生气,他懒懒的伸了个懒腰,心不在焉道:“是吗?不知怎么的,正午周公来访,不小心就睡了过去,居然也没有内臣来叫我,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公子赢愤慨得满脸通红,正欲上前回话,李询忽的将他拦下,跪辑道:“君上,此乃天意呀。”
姚震小眼微睁,却掩饰不住眼底的光芒。
“李爱卿,吾只不过是打了个盹,何来的天意呀?”
李询做辑道:“请问君上平时有午睡的习惯吗?”
“没有。”
“那为何早不打盹晚不打盹,偏偏要在拿柳途祭旗这个时候打盹呢?”
姚震闭上眼睛,沉吟半晌,才微笑着睁开眼睛道:“爱卿所言极是,此乃天意呀!”
李询又趁机说道:“是天意让齐国为我所用啊,恭喜君上,看来威服四海指日可待呀。”
李询的这番话可谓颇为受用,姚震坐在椅子上哈哈的笑了起来,和李询交换了一下目光,笑得更加的灿烂了。
“如此,齐使之事就交给爱卿处理了,务必要做得漂漂亮亮,叫朝中那些老顽固找不到话说。”
说完他又冷冷的看了他那不成器的儿子一眼,淡淡道:“夜了,早点回去休息吧,你平时没事时多和李爱卿来往来往。”
公子赢还欲说什么,李询抢先一步拉着他,行了君臣之礼后立马退下了。
离开姚震寝宫后,李询对公子赢道:“公子这下明白了吗?君上根本就没有要诛杀齐使的意思。”
“那君父是……”
“若是你,你是宁愿多一个强大的敌人呢?还是利用这敌人的力量去达成自己的目的?君上是明白人,那天在朝堂上这样说只是为了堵别人的嘴。”
李询望着不明就里的公子赢,暗自叹息一声,道:“公子请务必记住,若想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务必要学会揣摩圣心啊!”
公子赢闻言立马严肃的点点头,旋即又问道:“那我下一步该怎么做,还请先生指导。”
“这……请公子勿怪李询直言,李询看君上对公子的表现似乎不太满意呀……”
李询欲言又止的看了公子赢一眼,卖着关子道:“若想出人意表,这次我们就行一招险棋。”
“什么险棋?”
李询故作高深的笑笑道:“公子先勿要多问,首先替李询找一个裁缝来,记住,务必要技术最好的裁缝。”
说完又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这里面学问大着呢,公子可得好好琢磨一番。”
水车“吱嘎,吱嘎”的转动起来,羽翎闭上眼睛,享受着这刻难得的安宁,忽然觉得空气凉爽了许多,微风持久不断,她睁开眼睛,往水车处望去,果真看见一个风车似的装置,在水流的带动下,有节奏的转动着。
“这是——”
羽翎瞪大了眼睛,天啊,真的有会自己旋转的扇子。
“凉,凉快吗?”
苏怡在接触着羽翎那惊讶的眼神时,突然顿了一下,急忙掩好眼底的慌乱,别开头去。
“嗯。”羽翎点点头,也不太自然的将视线移开,轻轻道:“王家宰说得不错。”
语调轻轻一顿,声音愈小却倍显温柔。
“你果然什么都做得出来。”
苏怡却默不作声的走在一边,拿出炭笔在纸笺上画着什么,两人一时相对无语,只剩蝉鸣鸟叫。
羽翎远远的望了一会,突然出声打破了这沉默。
“将生命交付于惊蛰,真的不后悔吗?真的……只是报恩这么简单?”
苏怡停下手上的工作,看着羽翎,心中涌动的言语几欲脱口而出——自然是压不住深深的思念。但是她的嘴唇微微一动,最终淡淡道:“那么,你、你认为,还、还有什么,原因?”
羽翎微微一笑,“这也是我最想知道的呀。”
苏怡不做声色的叹息一下,一边继续着手上的工作,一边道:“你,有没有拾、拾过嗟来之食?有没有,落、落魄得像个乞丐?”
羽翎一愣?这些都是她完全没有想过的问题。
苏怡看着她,一字一句的问道:“有没有,被人当成怪物过?”
“……”
“有没有,被人扔过石子?满街追打过?”
羽翎瞪大了眼睛望着她,因为她想起了第一次看见苏怡时,会注意到她就是因为她着装怪异,行为怪异,而且她与她之所以会相识,就是因为苏怡当时正被一群人围着欺负。
苏怡看看她,嘴角隐过一丝苦笑。
“没有吧?所以——”
羽翎心脏随着苏怡苦涩的语气一顿,一紧。
“你不了解我。”
心尖,一痛。
苏怡带着淡淡的,满不在乎的笑容转身,才踏出几步,又回过头来。
羽翎感受着苏怡投来的复杂目光,忽觉空气很闷,让人窒息。
苏怡轻轻叹一口气,眼底交织的神色愈显复杂。
“所以,就这样吧,什么都不知道,反而更自在。”
苏怡话像风一样,轻轻的飘进羽翎耳朵里,仿佛很近,但实际上又很远。
等羽翎回国神来时,才发现苏怡已不见了身影,而她自己的手指却紧紧的扣着,指甲几乎陷入了肉里。
心底有着异样的感觉,苦涩,寂落,还有一点毫无由来的畏惧,像针尖在心头跳跃,刺刺的疼痛。
作者有话要说:
☆、(十九)
瑜舒回家见了已有几年未见面的老父,两人泪眼汪汪的相拥一会,又细细道了这几年的生活。瑜父摸着瑜舒的头道:“孩子,这几年苦了你吧?为父知道你现在做的事很危险,可是却不得不让你去做,因为为父但凡活在世上一天,对刘氏尽忠的心就不会停止跳动。”
瑜舒很懂事的点点头,并简单的说了说鬼奎和苏怡的事,也大概聊了下惊蛰日后的走向,正说得起劲时突然有李府的小厮来找瑜缝人,说是要带他去做笔大生意,只要做完这笔生意,下半生便衣食无忧。
瑜父本要拒绝,但瑜舒想起还要去打探秦国国政,于是立马找好了说辞,先离开了,离开时无意中对上了那小厮猥.琐的目光,浑身很不自在,头也不回的的大步踏了出去,完了还听见那人用阴阴阳阳的语气说道:“瑜缝人的女儿回来了呀,真是愈发的标志了。”
兴许是多年的训练让她有着高人一等的警觉,总觉得这话味道怪怪的,隐约有些不妥,但再回头看看那人,除了看自己时目光有些色迷迷外,也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于是一面暗笑自己多心,一面更加大步的离去。
瑜舒离开家后直奔好客来而去,传闻天下最奢华的客栈,也是天下最大的赌坊,最关键的一点,它是姚秦上卿李询开的,她对这个在姚秦政坛上叱咤风云的人物究很感兴趣,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可打个照面。
只是……瑜舒在好客来前停住脚步,又往后看了看,总觉得有人在跟踪她,不过她生性直率,一向不爱拐弯抹角的掩饰,常常率性而为,于是直接大步走入店门,直上二楼的赌坊去。
赌坊中欢声笑语,押注的声音一浪盖过一浪,让人震耳欲聋。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白衣姑娘,纷飞的发丝,透着英气的五官,双手抱着一个红妆艳裹的女子,笑吟吟的看着那女子摇色子。
“大——”
在白衣女子的叫喊声中,红妆女子开了盅,嘴角一撇,委屈道:“怎么是小……楚小姐……”
那女子扬起我见犹怜的面庞,对上楚芊芊的眼睛,娇嗔道:“你会不会怪人家手气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