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你……”瑜舒显然是被气得够呛,良久才缓过一口气,恨恨道:“胆小鬼!不去我自己去!”
“苏姐姐!”瑜舒大步移至苏怡面前,步步逼近,“苏姐姐,我和羽姑娘是生死之交,此番她既要与姚震拼个玉石俱焚我是一定不会袖手旁观的,既然她已开口要我留下……”说道这里瑜舒语气微缓,眼中已盈盈闪动泪花,“她必不会再答应让我去,你可有办法?”
苏怡微微一愣,认识瑜舒这么久,还从未见她示弱过,见她求得如此可怜,自己也心下不忍,只得点头答应,但又顾忌着鬼奎,只得有些心虚的小声道:“可秘密,行动,领十精英,接应,以备——不、不时之需。”
“好,就依计行事。”瑜舒点头,甚为满意。
“哼,说得轻巧。”鬼奎落下一子,头也不抬就泼了瑜舒一头冷水,“你可知道当在哪接应吗?”
瑜舒握紧拳头,转向鬼奎,振振有词道:“自然是在蓬山回朝歌的路上。”
鬼奎嘴角轻轻一扬,不再说话,而瑜舒偷瞥了苏怡一眼,见她也在轻轻摇头,自知回答不对,有些心虚的反问道:“那你说在哪?”
鬼奎一面摆子,一面提示道:“你可知羽姑娘让王叔备了何物?”
瑜舒不假思索的说:“齐人夜行服十套,白纱九十。”说完便一副醍醐灌顶之色,正色道:“应在齐国到蓬山的路上接应!”
鬼奎看了看棋盘,这是刚才他和瑜舒的对弈之局,瑜舒在中盘就落子认输,而他现在持着瑜舒的黑子,却发现夹缝当中尚存生路,眼前不由得亮了亮,缓缓接过瑜舒的话语。
“羽姑娘既然要挑起秦侯和齐公之间的间隙,自然会做戏做全套,相信你们到时候肯定是着齐服绕道,从齐国至蓬山。”
他凝视着棋盘淡淡道:“二虎相争必有一败,天下局势不好说了,羽姑娘这棋子落得妙啊。”
苏怡也点点头,又转头对瑜舒叮嘱道:“记住,你是,计划外的,不可,让羽姑、姑娘知道,以免节、节——”
“节外生枝!”
瑜舒一笑,接过苏怡话头,附和道:“苏姐姐你放心好了,不到万不得已时我定然不会现身,此行旨在以防万一,不会给羽姑娘和苏姐姐你添麻烦的。”说完她似乎又来了兴致,凝神思道:“齐服是用来嫁祸的,那白纱呢?白纱用来干嘛?”
鬼奎看着师妹,淡淡一笑却不答话。
“师兄,看你表情你一定知道,告诉我,白纱是何用法?”
然而鬼奎只是轻轻摇头道:“自己猜去。”
瑜舒又一撅嘴,不满道:“我若猜得出还问你作何?”但是不满也只是转瞬即逝,她扭头望向苏怡,拉着她的手半娇半嗔:“苏姐姐,你知道吗?”
苏怡点点头,“或许,知道。”
“那你告诉我好不好?”
苏怡张了张口,却觉得舌头打结,只好抬头看了一眼鬼奎,见鬼奎正微笑着望着瑜舒,知道他定是不会给自己解围,将瑜舒这小麻烦精带走,于是也只能将食指竖在唇边,微笑着摇头,然后不动神色的抽出手,转身向暮色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五)
齐国王宫。
齐公刘逸正坐在大殿之上,微微闭目沉思着众臣的进谏。有顷,才睁开眼睛轻轻发问:“各位爱卿,几日前吾收到秦侯请柬,同邀十二诸侯赴蓬山朝见天子,你们说说,吾去还是不去?”
话语一出,众人立即议论纷纷,上卿上前说道:“臣认为一定要去,姚秦现在国力强盛,且一直在图谋我南阳关至阴晋关这一天堑,倘若不去秦侯必会寻借口前来挑衅。”
刘逸闻言只是点头,并不发话。
众臣见状都齐齐叩首道:“请君上三思。”
刘逸睁眼,却看见众臣中唯有相国一人站立在旁,一语不发,刘逸目光移去问道:“不知相国何意?”
相国一辑道:“回君上,老臣认为可去可不去。”
刘逸闻言剑眉微扬,似乎来了兴致,“愿闻详情。”
“回君上,既然姚秦窥我天堑一带,是迟早都会寻借口来的,就算到了蓬山也是如坐针垫;且蓬山是六十年前姚秦强占而去,如今会址选于此分明就是有意羞辱。老臣认为不去会成为姚秦发兵的借口,去了也会被秦侯刁难寻到借口,所以老臣认为可去可不去。”
刘逸点点头道:“爱卿言之有理,但吾认为蓬山之会必定去不得。”
“其上相国已说出两点理由,吾再补一点。如今刘氏衰微,但其名仍在,齐国开山君主刘耀是刘氏至亲,齐国一脉也是刘氏至亲,如今姚秦这外族存心辱刘,吾身为宗亲,又岂可去为贼子助势?他日百年归老,要吾如何面对老祖宗?”
刘逸说完起身,目光炯炯扫过台下,除了相国,众臣都被他那凌厉的目光扫得心虚悄悄低下了头。
“再说六十年前,姚秦强占我蓬山,这奇耻大辱叫吾怎能咽下?六十年啊,六十年是什么?一个甲子,一个轮回!是我齐人金戈雪耻的时候了!”
刘逸双拳一握,掷地有声:“至吾即位来,自问励精图治,兢兢业业凡事都为百姓着想,都为社稷着想,如今国库满盈,物产丰盛,要拼国力,齐国未必逊于姚秦;要拼兵力,任他秦人再勇猛,也斗不过我齐国的锋利铁器。”
刘逸说得振振有词,也说得众人心潮澎湃,雄心大振,叩首跪下:“臣愿为君上马首是瞻。”
见众人都已同意自己,刘逸嘴角轻扬,目光中闪烁几分寒意,他望着众人缓缓道:“蓬山之会,齐公必不会去,但是刘逸会去。”
刘逸大步流星行出大殿,衣袂带风,气势宏宏,“这千载难逢的鸿门宴,正是重新审视天下的一个契机,刘逸断不会错过——众卿散朝!”
才刚下朝,刘逸不去蓬山之会的消息已经传遍朝野,祈阳公主芷凉着急的在刘逸房中来回踱着步子,刘逸刚才进门,祁阳公主就已冲上去。
“大哥,你不去蓬山就不怕开罪姚震吗?”
刘逸淡淡一笑,道:“小妹消息真是灵通。”
祁阳公主拉住刘逸,焦急道:“不是芷凉消息灵通,而是朝野上下都知道,估计明天秦侯也知道了。”
刘逸冷冷一哼,“知道那又如何?”
祁阳公主脚跟一跺,“那大哥为何又说齐公必会不去,但刘逸必去,这是何意?你不是在公然挑衅吗?”
刘逸剑眉一扬,下巴微抬,神情桀骜,大有傲视天下的气势。
“吾正要天下知道,齐公不去是忠于大胤刘氏,齐公只去朝歌见天子,秦侯没资格插手,故齐公不赴蓬山之会,但天下势必会有人曲解为齐公狂妄自大,欲与天下为敌或是仍忌惮姚震,故刘逸会去,只是他们在明我在暗,正好利于刘逸观天下之势。”
祁阳公主看着他,似乎被他的气势所慑,下意识的往后一退,良久才反应过来又急急说道:“可是,虽然以我们现在的国力尚可和姚秦一拼,但是却会大伤国力,除了姚秦还有韩夏卫三国也在窥觊我们,芷凉害怕才赶走猛豹又来了豺狼,到时齐国国力大损后该当如何应对?”
刘逸心头一怔,芷凉的话语就像他的心尖刺,扎得他一阵烦乱,因为这一点也正是他所担心的,不过他已在着手应对之策,最终结果还得从蓬山回来才有定夺。
只听祁阳公主轻轻一叹,他闻声看去,只见芷凉凝神望着他,那目光凄凄却仿佛洞穿了他心中一切。
“大哥,芷凉知道,你想要的不仅是蓬山,你想要的是更多,你有野心也有胆量,此次你不去蓬山,其实是咽不下六十年前的那口恶气,但芷凉只想告诫一句,切莫为了一己私利而弄得天下生灵涂炭,失道必是寡助的。”
祁阳公主说完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刘逸望着她的背影不动神色的暗叹一声说道:“那小妹可知天下大势已去,战乱必起,想要天下太平只能以战止战。”
闻言,祁阳公主脚下一顿却又快步踏开。
蓬山。
秦侯姚震为保一月之后的排场不失面子,亲自离开国都曲封赴蓬山视察。
此时上卿李询在秦侯姚震耳边低语一番,姚震两粒绿豆大的眼珠一转,目露凶光,当即暴跳起来,“什么?你说刘逸那臭小子果真不来?”
姚震这一声巨吼,吓得李询抖了三抖,立即跪在地上。
“君上息怒,别为这等小事气坏身子。”
姚震一摆手,在地上气势汹汹的踱了几圈,沉思一下,脸色越发的阴黑。
公子赢见状,跪辑道:“君父息怒,六十年前先君在蓬山大显神威,斩杀无数齐人,想必那刘逸有所忌惮,不敢来蓬山赴会。”
姚震闻言瞪了公子赢一眼,脸色更黑,叱道:“你个武夫懂什么!刘逸这算盘打得精呀,什么忠于大胤,这是在暗指寡人是乱臣贼子吗?什么刘逸必来而齐公不来?依这臭小子的性子,他必不会在大会上现身,这分明就是我明敌暗,让人摸不清动向!”
“不行,不行……”姚震一面自语一面摇头,“不就是个乳臭未干的毛小子,绝不能让这小子扰了心智。”
李询和公子赢见秦侯一屁.股坐在靠椅上,闭目沉思,他俩对视一眼谁也不敢多说一句话,多喘一声气,生怕惹怒了姚震。
有顷,李询见姚震脸色微好后,才壮着胆子谄献道:“君上,臣有一计,不知当讲不当讲。”
姚震斜睨了他一眼,“但说无妨。”
“齐公这么做无非是要表明他忠于大胤,但是我们却心知肚明,他是咽不下六十年前齐失蓬山的耻辱,而无论如何刘天子是要来蓬山的,既然齐公不来觐见,不管是不是曲解,目无尊上,蔑视天子的这顶大帽子我们就给他扣上,反正事实摆在眼前,任他也百口莫辩。”
姚震听完拍掌叫好,说道:“正好吾早就想将齐国的南阳关和阴晋关据为己有了,奈何出师无名一直迟迟没有动手,此番这黄毛小子自己送了个把柄来,吾要好好谢他才是。”
“李询,吾命你今日好好巡查蓬山,务必要留意齐人,只要稍有异样,立即禀报。”
李询一辑道:“君上放心,臣这就传令下去,只要是齐人入关一定好好盘查。”
姚震一摆手,打断道:“好好盘查倒不必,暗中监视即可,不要让刘逸起了防心,既然他敢壮着胆子来,我们最好私底下将他逮住,然后……”
秦王目露凶光,伸手往脖子上一横,和李询相对阴笑了起来。忽的,姚震止住笑声,正色道:“你们说,以姚秦目前国力,伐齐需要多少兵力?”
姚震话音刚落,公子赢就立即拜道:“我姚秦兵强马壮,战无不胜,君父,儿臣请命,请君父让儿臣领兵五万,兵压齐境,待君父一声命下,儿臣即日伐齐将齐公生擒至君父面前给君父治罪!”
姚震闻言冷冷的横了公子赢一眼,毫不留情的叱道:“匹夫之勇,这刘逸可不容小觊!”说完又将目光落向李询,问道:“李爱卿你觉得多少兵力足够?”
李询面露难色,但仅是一闪而逝,又谄媚道:“若是十年前,五万兵力足以,可自从刘逸即位后,新政十年,齐国已改头换面,再加上齐人善冶铁,这……看来还得问问长年镇守蓬山和齐人打交道的司马将军。”
姚震听后双手拢袖,默不作声的再度沉思起来,过了一会才叹了口气自语道:“齐公刘逸年仅十五就即位,当年吾还耻笑老齐公越老越糊涂,不将齐国传给正值壮年的胞弟,反而传给一个还未长成的弱冠少年,如今才知老齐公是慧眼识人呀!不过十年,齐国就改头换面不同昔日,这刘逸既有胆识又有能力,难怪其桀骜不驯,不将任何诸侯放在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