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在为婚事难受?”黑斗篷男子与范玮琛并肩站在窗前。
范玮琛动也不动,全然没有了往日的恭敬:“你来做什么?”
“你居然这样和我说话?”
“那要我怎么和你说话?我说过了只考虑只一次,为什么就不能满足我呢?这么多年了,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何曾违背过你的命令?我只想为自己活一次,只是一次而已,为什么就容不下我呢?”范玮琛转过身,瞪着黑衣人,眼里闪过一丝怨气和不甘心。
“因为你娶她会坏了大事!”
“坏了大事?怎么我娶她就会坏大事?”
“你抗旨就是坏事。你现在已经是一方大员了,如果你不娶明言,那么皇太后和皇贵妃一定不会放过你和姚园,那时候,你想掌管军中大权根本不可能。只有你娶了明言,才能得到皇太后和姬元尧的信任。他们才放心把军队交给你。”黑衣人冷眼分析现在的形势。
“恐怕是你的私心作祟吧!”范玮琛冷笑。
“我有什么私心?我是为了咱们的大业。”黑衣人狠下心肠。
“大业?大业非要拿我的幸福做牺牲吗?办法有一百种,为什么偏要选这一种,难道就没有别的路可选吗?你这分明是强词夺理。”范玮琛失望。
黑衣人道:“这是最简单牺牲最小的一条路。”
“对你来说,是牺牲最小最简单的一条路,可是对我来说,却牺牲了一辈子的幸福。”范玮琛留下一滴清泪。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你跟着我这么多年了,怎么还有妇人之仁?”黑衣人有些失望。
“妇人之仁?这些年杀伐决断,哪里还有什么妇人之仁。”范玮琛深觉可笑。
黑衣人也不想寒了她的心,少不得安慰一二:“而且,你也要明白,就算你娶了姚园,也护不住他,早晚有一天你会害了她。你以为太后她们会善罢甘休吗?她们现在用得着你,自然不会拿你怎么样,并不代表她们不会暗中对姚园下手。你常年征战在外,根本无法顾全她的安危,太后老谋深算,心肠歹毒,略施小计就可以让姚园死于非命。”
“这?”范玮琛犯了迟疑。
“再者,明言对你一片痴心,你心里也不讨厌她。若是因为和姚园的事让她清白尽失,你心里就一点愧疚也没有吗?明言性子刚烈,凭她的脾性,若是不能嫁给你,一定不会再嫁别人,你难道心里真的一点悔意也没有吗?我是最明白你的,以免你将来后悔,不如现在绝了念头。”黑衣人反问。
“我?”范玮琛无话可说,只能重重叹了一口气。
“好自为之吧!”黑衣人说吧,便走了。
鈡粹宫内,皇贵妃正和十公主用膳,试菜太监恭立一旁,掌事太监时不时为两位主子添上一筷子。皇贵妃吃了七分饱,放下玉箸,用丝帕擦拭嘴角,温柔地看着大大咧咧的十公主:“这样子,一点儿也没有当家主母的风范,眼看婚期就要到了,规矩一点也没有学会,到了将军府怎么镇得住下人呢?”
十公主边往嘴里塞菜,边说:“玮琛哥哥才不在乎呢?府里有她给女儿撑腰,谁敢为难我?再说了,我是大元的明言公主,那个不要命的,居然太岁头上动土。”
皇贵妃嗔怪地瞪了她一眼:“出嫁从夫,即使公主也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受了委屈,母妃也不好说什么。你看你大皇姐,她是皇上嫡亲的长女,出阁前太后宠着,那一个不让她三分,嫁给冲州节度使许德业后,还不是一肚子的苦水往下咽。尤其是邵康二十六年,长河节度使叛乱,皇上需要许德业调兵平叛,为了制衡权贵,更是纵容许德业纳青楼女子为妾。那许德业得意忘形,更加蛮横无理,对长公主更是半分尊重也无,轻则谩骂,重则拳脚相加。长公主多次密信皇上,皇上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直到邵康三十一年,许德业身染恶疾而死,朝廷下放了武将张春为冲州节度使,太后才将长公主接回,在京城东郊盖了公主府供她们母女居住。”
十公主到嘴的饭菜索然无味,半响才闷闷道:“大皇姐遇人不淑,自己也没有三分铁骨才落得如此下场。我不一样,玮琛哥哥是天下少有的英雄,为人正直,绝不会委屈女儿的。”
“范玮琛的为人,母妃自然信得过。”皇贵妃似乎想到了什么,眼神闪了闪,转瞬即逝,“只是她的情义全系在那个姚园身上,我们强下圣旨,母妃怕他心怀怨恨,苛待与你。”
十公主低下头,轻咬唇:“不会的,玮琛哥哥可能会一时难受,但她不会怪我的。只要婚后,我对她好,她一定会感动的。我一定会取代姚园在她心中的位置的。”
“以母妃看,遥远的很呐!”皇贵妃不以为然,“慈安宫内,母妃看的清楚,范玮琛对姚园用情颇深,一年半载拿下他是不可能的。本来母妃看中了英国公的嫡子,只是英国公夫人刁钻,嫡子虽然有才华,但过于愚孝,以你的性子也不适宜嫁于关系错综复杂的权贵世家。那范玮琛尽管出身草莽,但是之前也是大家出身,又兼文武双全,性情正直坚毅,品性上断不会过分为难你,不然,以他的现状及对姚园的情意,母妃就是把你锁起来也不会让你拿自己的终身胡闹。”
“啊?”十公主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原来母妃思虑这么多啊。
“你看你,半点皇家尊贵也无,你性子单纯,也只有身世简单,品格高尚且不拘于世俗的人才适合你。”皇贵妃心里叹气,她就这么一个女儿,就是为她操碎了心也是值得的,“不然,你以为,以母妃的作风,会去强行拆散人家一双有情人吗?怕那范玮琛为难你,还讨了旨意,将姚园圈禁在身边。”
十公主感受到母妃的用心良苦,起身跪在皇贵妃身边,泪盈于眶:“母妃为女儿周全,女儿却累的母妃留下恶名。”
“罢了!只要你过的好,母妃就算是臭名昭著又如何!”皇贵妃扶起爱儿,语重心长地说:“只是可怜了姚园,过会子,你去偏殿看看她。那孩子单从一双眼睛上便知是个胸有丘壑的聪慧之人,不会以恶心夺人,只是成为自己人也不可能了。母妃身为皇贵妃之尊,不可能屈尊求她原谅,你与她年岁相差不大,便舍了公主之尊,求的几分原谅吧。不求得到原谅,只愿莫要成为敌人就是了。”
十公主闻言,也是十分惭愧,为了嫁给范玮琛,第一次做出这等伤天害理之事,玮琛哥哥你一定要好好待我,不枉我背着良心做了伤害别人的事。
十公主乖顺地说:“母妃放心吧,女儿一定去。”
鈡粹宫西偏殿,姚园无神地坐在案上发呆,书籍撒了一地。三盏蜡台上的火苗节节拔高,映的人神思恍惚。
幸福易逝,找个人过日子好难。以为柳暗花明,不过是烟花一现。
摸摸心房,早已不知心痛为何物,两段感情皆无疾而终,一次爱的卑微,一次爱的热烈,最后都似那美丽的烟花,易冷易灭。既然如此,索性锁了心门,再也不问感情之事,再也不用承受背弃的痛苦,心如死水,才能永葆寂静。
“咚咚咚”三记响声,西偏殿的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了,十公主探进半颗脑袋,滴溜溜的大眼睛环视一周,看见落寞的姚园,吓得缩了回去,过了一会儿又伸了进来:“姚姐姐,我可以进来吗?”
姚园假装听不见,静静地坐着,任她在哪儿呼唤。
十公主有些委屈,因着自己有错在先,硬着头皮走了进来,于三步外停下,眼神飘忽不定,声如蚊蝇:“姚姐姐,对不起哦!”
十公主心一横,蹲下来,拉着姚园的手臂,可怜兮兮地说:“姚姐姐,你别难过了,都是我的错,是我自私……”说着,泪流而下,“我真的好喜欢玮琛哥哥,从第一次看到她就喜欢了。那日紫宸殿上,她翩然生姿,侃侃而谈,迷了多少人的眼睛。我因为好奇偷偷留到殿后偷看,从那后,一颗心就落在了她的身上。后来,我听说玮琛哥哥在德州打了败仗,在太极殿跪了一天才让父皇答应去汝州看她,为的你就是怕她受了委屈。我没有想到玮琛哥哥已经有了姚姐姐,当知道后,一颗心早已拔不出来了。”
姚园心内叹息,十公主也是个有心人。可是,她不会因为这个就原谅她,难道自己喜欢就去伤害别人吗?她抽出手臂,不理会她。你们已经抢了人,难道,还要她笑着送上祝福吗?她姚园可没那么大方。
十公主见此,知道多说无用,还是以后慢慢求的原谅吧。沉默片刻后,轻轻说了句对不起,缓缓地走出了房间。
作者有话要说: 给大家提个醒,皇贵妃和太后不是一路的人。
☆、第十九章
不得不说,皇贵妃对姚园还不错,今天送上一匣子首饰,明天端上一桌子糕点,丫头太监们也派了四五个,不知道的还以为西偏殿来了一个小主子呢!只有姚园自己明白,她们是在做给别人看,尤其是做给范玮琛看,十六,就是十公主大喜的日子,她们不想范玮琛心有怨言,节外生枝。
宫中半个月,人间已千年,即便是要到了团圆佳节,也抵不住内心的孤寂与不甘。漫长的日子中,十六来了。一大早,鈡粹宫人来人往,宫女太监来来回回,脚不沾地地准备着各项事宜,各宫嫔妃络绎不绝地来道喜帮忙,太后更是亲来观赏新娘上妆,连一向色令智昏的皇帝也来问候了一两句。凤冠霞帔,明珠钗钿,世间最精华的珍宝集于一身,塑造了一位明艳天下的新娘。
一路吹吹打打,花轿沿着曲平城绕了一圈,送往了将军府。
贵宾满座,美酒千觞,范玮琛手执琥珀杯一一地敬着客人,上到三公九卿,下到五品知州,不管什么人,只要来到现场的,都一一奉陪三杯。一轮下来,摇摇晃晃,早已没了站相。人们不禁唏嘘,新驸马尚公主,千杯不醉。
正当觞觥交错,酒浓情切之时,一个年轻人怒气冲冲地闯了进来,二话不说,照着范玮琛的脸就是重重的一拳。宾客大惊,反应过来时,只见范玮琛早已被打倒在地,鼻血泗流,脸青鼻肿。
管家领着一群仆人匆忙赶来,在宾客的襄助下才勉强拉住了打得红眼的年轻人。
范玮琛蹒跚地站起来,醒目血红,大喝一声:“让她打,让她打,打死我才好!打,狠狠的打!”
众人不明所以,愣在当场,不知怎么办才好。年轻人听了更激动了,粗口大开:“老子打死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你他妈的,良心被狗给吃了。前一刻还信誓旦旦地娶园园,他妈的,下一刻就娶了公主。你忘了,是谁给你翻得的案?是谁在战场上照顾你?呸,攀附权贵,园园当初瞎了眼才会看上你。”
年轻人骂的正起劲,范玮琛突然狂笑起来:“骂得好!接着骂!我就是攀附权贵,我喜欢荣华富贵。园园当初就是没看清楚我是头豺狼才相信了我……哈哈……哈哈哈……”
“你,畜生!无耻!”
在座的权贵也不喝酒了,一个个看起了热闹,眼看又要打起来了,才装模作样的劝了两句。直到两人越说越激烈,所说话语伤及到公主,皇贵妃之弟赵臻才恼了:“放肆,韩喆,你一介商人,擅闯将军府本就犯了重罪,而今更是诬蔑驸马,冒犯皇室,更是罪加一等,拉下去,关进刑部大牢,等候处置。”
年轻人泼了性命,毫无惧色:“我说的是事实,有脸做下亏心事,还怕别人说吗?公主也是个不长眼的,今天她能为了荣华富贵抛弃前妻,谁知道来日,会不会扔了公主,找上其他女人。”
“住口!”赵臻气得不轻,“一群酒囊饭袋,还不快拉下去。”
奴仆见此,那里还敢耽搁,五个壮实的家丁一起上去,把年轻人摁倒在地。范玮琛清醒了一些:“放了她!”
“驸马,你醉了,带下去!”赵臻气的脸红脖子粗。
范玮琛一意孤行:“是我酒后无德,明天自会向圣上和太后请罪,这和韩喆没有丝毫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