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凌嬷嬷再三说明,陈四娘身世清清白白的很,姚园还是多了心,只派她做一些粗活,极少和她接触。
混混沌沌中,酷暑过去了,迎来了金秋十月。好事成双,通过凌嬷嬷,姚园知道了范玮琛打败鞑虏,不日就要班师回朝。皇上在朝堂,大赞范玮琛年轻有为,为国尽忠,封范玮琛为怀化、通州、缅南三州节度使,并辅以平北大将军一职,统管西北和南浙军务。并决定在范玮琛上朝谢恩之时,为匡固国本,册立太子。
一时朝臣争论不休,三州节度使兼平北大将军,这是开国以来前所未有的盛恩,就连当年长公主的驸马许德业也未曾得到如此殊荣,范玮琛年纪轻轻,竟然掌握天下大权,这是何等的恩宠和信任。众所周知,范玮琛是腾佑王姬元尧的心腹,皇帝一向看重腾佑王,如今皇帝欲要册立太子,这是有意为腾佑王铺下道路,让其登上东宫之位呀!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五章
天阴沉沉的,乌云蔽日,狂风翻卷着落叶萧萧而下。连日的萧索天气闷得人喘不气来,姚园心情烦闷,竟连带着病了起来。刘四娘颇为焦急,眼看要进入十一月了,天儿越来越冷,知宜居年久失修,有些地方破了洞,冷风嗖嗖地往里钻。
“咳咳……咳咳……”姚园靠在榻上,捂着严实的被子,脸色红的发烫,“四娘?”
“王妃!”刘四娘丢下手中的活儿,跑过来问,“奴婢正熬药,王妃还是先躺着吧。”
姚园看着刘四娘,她眼中的怜惜和焦急澄澈无瑕,半点做不得假,突然有些心酸,当初信誓旦旦说要保护自己的人,一个个远在他方,病魔缠身之际,却只有一个一面之缘的刘四娘陪在身边。
“外面快下雨了吧?”姚园的目光投向远方,怔怔出神,“四娘,你知道吗?我做过好多的梦,梦里樱花缤纷,如仙境般绚烂,梦醒了,却什么也没有。”
“王妃……”刘四娘不知说些什么。
“四娘,你口口声声唤我王妃。我纠正了很多次,你也不改。”姚园凄然一笑,“你若知道,我是在什么情况下入的王府,便知道王妃的名号对我来说是最大的锁链。我多么希望有一天可以像空中的鸟儿一样,自由自在,无拘无束,哪怕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死在了猎人的手里也胜过在王府消磨年华。”
刘四娘向外看看,窗边的梧桐树叶飘落下来,打在纸上,落寞无语。她的眼中透着几许挣扎,似想说些什么,又不敢说。
“四娘,你怎么了?”姚园奇怪地问,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刘四娘不像一般人家的女儿,除了买她那天,基本上没见她说过什么话,做起事来却丝毫不含糊,井井有条,难道古代的女孩都这么能干吗?
刘四娘意识到自己的情绪外露,立刻敛了表情,闪过一丝懊恼。怎么回事?她的自制力在组织是数一数二的,怎会短短的一个月就在王妃面前露出马脚了呢?
姚园不错分毫的将刘四娘的神色看在眼里,心里的一处动了动,为何刘四娘处心积虑的接近她?她只是一个很平凡的人,不能对任何人产生威胁,为什么派刘四娘来接近我呢?是皇帝?皇贵妃?还是太后?对她们来说,我的性命如同蝼蚁,轻轻一捏便死无葬身之地,何须这样大费周章?
叹着气,姚园苦笑:“四娘,论年龄,我应该唤你一声妹妹,你这个年纪在我生活的地方还在上学,接受文化的熏陶,是父母手中的宝。让你照顾我,总觉得在苛待你,该是我照顾你才是。”
刘四娘慌忙道:“王妃怎么这么说?奴婢卑贱之身能够侍奉王妃是前世修来的福气,怎敢与娘娘姐妹相称。”
姚园好笑:“傻姑娘,每个人都是人生父母养的,哪有高低贵贱之分。再说,你看看恭顺王府上下除了你和凌嬷嬷谁又当我是王妃呢?就连王爷,怕也不记得他娶过王妃吧?所以,人的贵贱不再身份名号,而在心灵。”
“王妃,您别多想。其实,王爷他……”刘四娘话说一半,突然住了嘴,眼神暗了下来。
姚园以为她想偏了,笑道:“你才是多想了,我不是在意王爷,他对我来说,只是有过几面之缘的陌生人。我嫁进王妃也是诸多的无奈和巧合,他的一切与我无关。”
刘四娘诧异地看向姚园:“王妃不喜欢王爷?”
“那里来的喜欢?”姚园反问。
刘四娘被问住了,不知说些什么好:“奴婢还熬着药呢,该好了!”
看着刘四娘落荒而逃,姚园偷偷地笑了,这孩子还不算太坏……
恭顺郡王的书房,姬元懋背着手问:“王妃最近怎么样?”
“回主子的话,王妃一直待在院子里,除了侍弄一些草药,从不出门。”女子慢慢抬起头,竟然是刘四娘。
“嗯!王妃的病好点了吗?”
“好多了,再喝上几副药就差不多了。”
“最近没有人再找王妃的主意了吧?”
“没有,属下刚进知宜居的时候,侧王妃经常暗害王妃,后来,属下在她的被窝里放了几只蝎子,侧王妃被咬了,吓得三天不敢睡觉,从那之后安分多了,就是有些小花招无伤大雅。”
“那就好!照顾好王妃!”
“是!属下……”
“有什么话,说!”姬元懋转过身。
刘四娘想了想,说:“属下今天和王妃说了好多话。”
“哦?你向来沉默寡言,从来不多说一句话,怎么会和王妃多说?”姬元懋好奇,刘四娘是他多年的下属,做事向来稳妥,怎么会被王妃改变了?
“王妃向来不和属下说话,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感触颇多。”
“王妃都说什么了?”
“王妃说……说……”刘四娘没敢说下去。
“说!”姬元懋见不得她吞吞吐吐的样子。
刘四娘想起王妃落寞的样子,鼓起勇气,大胆地说:“王妃说,她是不得已才和主子成亲的,主子和她不过是有几面之缘的陌生人,还说,主子的一切都和她……无关。”
“她这样说吗?”姬元懋低下头,眼神暗了下来。
“主子?王妃颇为聪明,似乎对奴婢已经有所怀疑。”
姬元懋定定神,压下心中的酸楚:“王妃的聪慧,本王从来没有怀疑过,知道瞒不过她,也从来没有想过一直瞒下去。你下去吧,一切听从命令行事,照顾好王妃。”
“是!”
窗外,下起了雨,密密麻麻地交织在一起,开启着悲欢离合。沙沙作响的风雨声回荡在空寂的房间内,绵绵蔓蔓地朝难眠的人压来,勾起多少内心深处的无限深思。
“咣当!”
碗罐破碎的断裂声在绵绵泊泊的雨天里格外清冽。
“怎么了?”姚园向外探头,“四娘,路滑,摔倒了吧?”
“王妃姐姐好福气,拖着残破之身还有人肯亲力侍奉,还不怕沾上晦气。”刺耳的嘲弄声传来,稍时,门口出现了一位衣着华丽光亮的贵妇,外罩着狐皮大氅,绾着高高的发,发上簪着赤金宝钗花钿,一双景泰蓝红珊瑚耳环闪闪发亮。
姚园移开目光,沉浸在雨声里,似乎眼前的人是空气一样。
方氏怒从中来,她就是看不惯姚园那一副淡淡的样子,好像谁都比上她似的:“王妃姐姐,最近王府开销甚大,王爷在外面,各处都需要大打点,姐姐的药就停了吧。”
姚园看也不看他,冷冷地说:“你那一身珠光宝气怕是王府一年的开销都抵不上吧?还能看上我的一点药?再者,我的药皆是自配自采,何时用了王府的花销?”
方氏冷哼一声,摸摸身上华贵的衣服,得意的笑道:“本王妃可比不上姐姐清闲。在外要应酬高官夫人,娘娘公主,在里要料理王府庶务,若是穿的太寒酸,岂不是打王爷的脸,让王爷在百官面前失了颜面?再说,本王妃的东西都是王爷亲赐的,象征了王爷的宠爱,又怎能不戴呢?”
姚园不打反问:“话说完了吗?说完了就走吧,知宜居门低院小,容不下你的一身金玉。”
“哼!你以为本王妃愿意来呀!满屋子臭味,也不知道什么野男人来过。”方氏轻蔑地看看四周,嫌弃地捂着鼻子,“哦?姐姐瞧我的记性,竟然忘了,姐姐早和野男人苟合过了,什么样的野男人来了也算什么了,哈哈……”
姚园看向方氏,厚厚的胭脂下是怎样一张丑陋的嘴脸,突然想笑,笑世界很可怜,可怜到用别人的痛苦来掩饰自己内心的空虚:“侧王妃,你口口声声喊我姐姐,那你是认为你是我妹妹了,既然你我是姐妹,那我是残破之身,那你呢?岂不是连残破之身也不是?”
“你!贱人!你敢侮辱本王妃!”方氏恼羞成怒。
“是你自取其辱!”
“好!好!没想到你还长了一张利口,今天我就让你知道打碎满口牙的滋味,看看你以后还怎么伶牙俐齿?”方氏瞪着两眼,泛着阴毒的凶光,“来人,给本王妃把贱人的牙全拔了。”
咚咚咚,三四个男人涌进来,听到命令,将姚园一下子从榻上拉下来,拿出粗大的剪子就要拔。
方氏哈哈地大笑:“你不是会两下子吗?上次还打了本王妃的丫鬟,看看这次,你还能怎么办?还手哇!哈哈!”
“不!放开王妃!”刘四娘挣脱丫头的牵制冲了进来,也不知那里来的力气,抓起一个男的扔了出去,那男人头撞到坚硬的墙上,鲜血直流,不一会儿没了气息。
方氏大惊,白了脸:“你敢杀人,没有枉法了,给本王妃打死这个贱婢。”
刘四娘双目猩红,一身戾气:“你知道奴婢的爹是怎么死的吗?是我摔死的,他好酒好赌,赌输了就拿我娘出气,每次都打的我娘爬不起来,直到我娘被活活打死,他才善摆甘休。后来为了还债还想把我卖到妓院。我恨透了他,就趁他醉酒的时候把他摔死在了猪圈里,他死的时候双目瞪得圆圆的,气孔出血,一直盯着我看,死不瞑目。他从来不知道他的亲生女儿会杀了他。哈哈!”
“你……你真是个妖孽……”方氏吓得后退一步,指着刘四娘,颤抖不已。
刘四娘将姚园护在身后,恨恨地说:“妖怪?我是妖怪,你们就是人面兽心的畜生!”
“气死本王妃了!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打死这个贱人!”方氏尖叫着,头上的珠翠气的一颤一颤的,马上就要掉下来了。
剩下的三个男丁害怕地看着刘四娘,想着刚才那人的凄惨相,谁也不敢轻举妄动,恐怕一不小心就成了第二个。
方氏见状,气的七窍生烟:“反了你们了,乐巧,乐巧,再去叫些侍卫来,本王妃不信,今天弄不死你们。”
“是,王妃!”乐巧得令,起身就往外冲。
“嘣!”一头撞在了别人的身上,来人力气甚大,用手臂轻轻一挡,乐巧被摔出两米外,头磕在桌子上,惨叫一声,晕了过去。
“王爷,您要为妾身做主哇!”在场的人还没反应过来,方氏忽然悲声大发,扭着蛇腰跑了出去。
“怎么回事?乱哄哄的?”低沉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满,姬元懋身着右衽黑紫长袍,腰束灵犀玉带,脚蹬云锦船鞋,背着双臂,墨发微湿,从风雨中走来,寒气森森。
方氏一改先前跋扈的样子,柔弱地依偎在姬元懋身上,哭哭啼啼地将事情的经过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临了悲切地说:“臣妾嫁给王爷四年了,说不上有功劳,也算是有苦劳,王妃姐姐不体谅也就罢了,还侮辱妾身,让臣妾如何在府里立足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