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园下意识的抚摸小腹,有些迟疑,难道真的要打掉孩子吗?如果这个孩子是姬元懋唯一的孩子呢?我怎么能扼杀她的孩子?可是,不打掉就要和她恩断义绝,当真要这样逼迫我吗?姚园想了又想,依然决定保留孩子。她已经和自己生了二心,即便打了孩子,关系也不复以往,若是没有一个合理的解释,裂缝已经有了,崩溃是早晚的事,还不如忍了当下,保住孩子。
“孩子我不会打的,你走吧。”姚园闭上眼睛,等待最后的判决。
“哈哈……好……”姬元懋猛然松开了她,红了双眼,“你玩弄朕,朕也不让你好过。既然你如此绝情,朕也不用再隐瞒了。你以为朕爱上你了吗?朕不过是拿你当个靶子而已。有你在,才没有人怀疑朕的身份,范玮琛才肯效忠于朕,韩喆才会为朕出钱出力。”
姚园冷笑:“我不信。如你所说,你大可以找一个更容易掌控的人。而且你也不会让我知道女子的身份。”
姬元懋像看一个傻瓜一样看着姚园,嘲笑道:“你可真是天真。女子的身份于朕而言根本没什么大碍。朕本就绝了女儿身,就算是太医把脉也未必看的出来。重要的是范玮琛的兵和韩喆的钱。”
“你何必自欺欺人。你就不怕我说出去吗?”姚园根本不把姬元懋的话当真。
姬元懋轻蔑地说:“朕怕什么?第一,你根本传不出去;第二,就算传出去了也没有人相信;第三,你不会传出去。你别忘了,朕已经稳坐龙椅。范玮琛的兵权早已被朕剥夺,空留着镇国将军的名号。韩喆更是一个小小的商人,连说话的地儿也没有。就算你不为自己考虑,也要替她们的安危着想。若朕出了事,她们的下场只会更惨,别忘了,她们也是女儿身,且有家室。”
“你以为我会信吗?”姚园别过头,看也不看姬元懋,直视这前方。
“你可真傻。你也不想想,你哪点好,有什么值得朕喜欢的地方。论相貌,比你美的人大有人在,论才华,朕的暗卫里面比比皆是。”姬元懋盯着姚园的眼睛,字字锥心。
姚园的心好似被剜走了一块,生疼生疼的:“你为何,为何这样刺我的心?这样做你自己快乐吗?”
姬元懋转过身,冷冷地说:“朕很快乐,朕喜欢看着别人痛苦。”
姚园似抽走了全身的力气,颓然倒地,失了魂般,呆呆地一动也不动……
姬元懋瞥了她一眼,转身离开,边走边说:“皇后姚氏不敬君上,不守宫规,着冷宫安置,朕此生与尔不复相见。”
……
圣旨下达当日,范玮琛疯了般的闯进皇宫,跪在崇德殿外请求见圣,可惜,圣上严令,范玮琛不得面圣。
崇武门前有一面大鼓,是前朝开国皇帝设立的,为的是当江山有变时,忠臣良将可击鼓上朝,召集文武百官劝谏圣上。只是数百年来,朝代更替,无人敢敲响此鼓。敲响它不但会触怒天颜,甚至会连累满门,因为它涉及了皇帝颜面和帝王权威。
范玮琛磕的头破血流一直被拒在门外,不顾众人劝告鼓起勇气敲响了震天鼓。
姬元懋龙颜大怒,凛冽的目光射向跪在殿内的范玮琛:“范玮琛,你好大的胆子,当朕是昏君吗?”
范玮琛伏在地上,哀求道:“皇上息怒,臣闻听皇后被打入冷宫,情急之下才敲响了震天鼓。”
“你是因为此事来指责朕的?”
“臣不敢。敢问皇上,皇后身犯何罪,为何打入冷宫?”范玮琛头挨着地,卑微地问。
姬元懋冷哼一声,凉凉地说:“皇后有碍妇德,不睦宫闱,藐视宫规。”
“臣虽然不曾踏入后宫,也常听宫人说,皇后为人谦和温厚,对各宫太妃处处礼让有加,从不敢有一丝怠慢,对皇上更是勤勉侍奉,怎能说有碍妇德,不睦宫闱呢?”
姬元懋眼神一沉:“难道朕的家事也要一一向将军回报吗?”
范玮琛将头埋得深深的:“臣不敢。只是皇后身为一国之母,国母不安,则天下不安,请皇上三思啊!”
“什么也不用说了,朕心已决!”
范玮琛抬起头,不甘心地说:“皇上,皇后乃千古少见的好女子,请皇上务必三思。若皇上是在不喜欢皇后了,便放她一条生路吧。臣身为皇后的哥哥,不忍心妹妹惨死冷宫,望皇上看在臣末尾功劳的份儿上,恩准微臣接皇后出宫,从此成为庶人,永不踏入皇宫半步。”
“放肆!”姬元懋大怒,“天子驾下,岂容你如此妄言。朕看你是居功自傲,目无皇权。来人,拉出去重则八十!”
稍时,禁卫军将范玮琛压制在地,上绳欲走。范玮琛忽然笑了,念道:“层林尽染,万里江山,愿与贤弟携手共勉,天上人间,得一个自在!”
姬元懋脸色一变,这句话是当初她救出范玮琛的时候,与她在孝王的墓碑前,歃血为誓,结成生死兄弟,共谋大业时说的话。姬元懋心一软,怒气消了三分,她揉揉发疼的太阳穴,疲惫地说:“朕念你功在社稷,不忍加罪,回去闭门思过三个月。”
“皇上……”范玮琛还想说什么,只见名言公主发髻散乱地闯上殿,哭倒在范玮琛身边:“琛哥哥,你一意孤行,当真不念半分夫妻之情了吗?”
“明言,我……”范玮琛迟疑。
明言双眼含泪:“琛哥哥若心中还有一丝明言,便随我回家。皇后娘娘是一国之母,皇上不会委屈娘娘的。若琛哥哥当真不念半分夫妻情分,明言便血溅当场,免得日后受尽分离之苦。”
“我……”范玮琛左右为难。
姬元懋挥挥手,不耐烦地说:“明言用情至深,范玮琛该珍惜才是。退下吧!”
范玮琛深深磕了一个头:“臣只有最后一句话。皇后娘娘对皇上之心,微臣看在眼里,她对皇上的情义不比皇上对她的少,望皇上用心去体会,莫要伤了娘娘的心。”
范玮琛的肺腑之言没有起到丝毫作用,姚园仍然在冷宫过着下人不如的日子,生活上没有半点改变。
崇德殿内,姬元懋将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政务中去,依此来排去心中的痛苦。
张从化小心翼翼地说:“皇上,刘四娘长跪殿前,请求面圣。”
“不见,让她回去吧!只要和皇后有联系的人,朕一律不见。把伺候过皇后的人全部大发到朕看不见的地方去!”
“可,刘侍卫说,她只和皇上说一句话。”
姬元懋的手顿了顿,重重的叹息了一声:“传吧!”
“是”
片刻,刘四娘一身男装打扮,样子像极了在暗卫时的装束。
姬元懋道:“你已经脱离了暗卫,为何还如此装扮?”
“奴婢虽然不是暗卫了,但奴婢不敢忘了出身。”
“你这是在暗示朕不念旧恩吗?”姬元懋眼神一冷,斥问。
刘四娘低着头说:“奴婢不敢。奴婢只求皇上一件事。”
“说!”
“奴婢想去冷宫照顾皇后娘娘!”
“为何?这么对她念念不忘,你似乎忘了谁才是你真正的主子。”
“奴婢没有忘。奴婢这样做有两个原因。”
“说说看!”
“第一,为了皇上。”
“为朕?你是为了皇后吧?”
“日久见人心。时间会证明,皇后娘娘对皇上的情意没有半点瑕疵。冷宫阴寒,奴婢怕娘娘身体吃不消,若那日皇上想通了,娘娘却不在了,岂非后悔莫及。”
姬元懋想起幼时和母亲在冷宫的生活,心头浮现一丝担忧疼惜之情。
“奴婢二为报答娘娘的恩情。奴婢自五岁开始记事,爹爹嗜赌成性,常常殴打娘亲和奴婢,在那个贫穷的家里得不到一丝的温暖。十岁的时候,穷凶极恶的爹想要把奴婢卖到那肮脏的地方,是皇上怜悯,救了奴婢。在暗卫营,每日刻苦训练,没有半点空闲,没有一丝属于自己的时间。奴婢只知道胜王败寇,从不知人间还有温暖,还有尊重。自从遇到了皇后娘娘,奴婢才知道,原来天下还有人这样尊重奴婢,关心奴婢,让奴婢尝到了天下的温情。”刘四娘一一述说着,似在回忆最美妙的事情,眼神柔和而明亮。
姬元懋低头冥思良久,方道:“随你去吧!照顾好她!”
“是,奴婢定会照顾好娘娘的一丝一毫!”
刘四娘拜了三拜,起了身,转身之际,犹豫再三,说:“奴婢多嘴再说一句,请皇上冷静下来用心想想娘娘的一言一行,莫要伤透了娘娘的心。若真的伤透了,便再也不能挽回了。”
姬元懋白天刚经受了范玮琛的一出喧闹,那里还听的进去刘四娘的啰嗦,冷声呵退了刘四娘,瘫坐在龙椅上,留下了两行热泪……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十章
连绵几场大雨,寒冬将至,宫墙瓦砾间已料峭风唳。
“娘娘,天冷,回屋吧!”刘四娘叹口气,自从娘娘搬进了冷华宫,每天郁郁寡欢,再也没有展颜笑过。
“冷?我怎么不觉得?”姚园伸出手,接住冰凉的雨水,没有任何感觉。
“娘娘!”刘四娘急忙拉住她,又焦急又心疼,“您不为自己考虑也该为肚子里的小皇子、小公主考虑呀!”
“小皇子?小公主?”姚园凄然地笑着,“哪来的皇子、公主,我本是庶民,他也是庶民之子。”
娘娘被皇上伤透了心,连孩子也不想冠上皇上的姓了。刘四娘听得伤心,只得安慰道:“娘娘别多想。皇上只是在气头上,心里还是有娘娘的。再说,娘娘您还有孩子呢?天大的委屈也要丢一丢,孩子要紧呐!娘娘您不是一个人,是两个人在活着。”
姚园抚摸着小腹,喃喃地说:“是啊!我不是一个人,我还有孩子,我要保护她,让她健健康康地生活。”
“您能这么想就太好了!”刘四娘欣慰道。
夜雨骤降,冷宫年久未修,很多地方都漏了雨。刘四娘把床铺搬至没雨的地方,将姚园用被子包得严严实实的,自己趴在床边安歇。
“平安……平安……”细碎的呓语声零零散散地传来。刘四娘睁开疲涩的眼,倾身观看,大惊失色,只见姚园脸色绯红,虚汗涔涔,额头烫的吓人。
“这可怎么办?”
刘四娘急的团团转,冷手帕换了三四次,丝毫不见退热,再拖下去,胎儿非但不保,连娘娘的性命也堪忧啊!刘四娘沉思片刻,心一横,冲进雨中。
几声惊雷打响,崇德殿昏昏沉沉,姬元懋愣愣地倚在龙椅上,面前是堆成山的奏折。
窗外寒风呼啸,吹的人心发凉。她记得母亲走的那一天,也是这样的天气,雷声阵阵,把冷宫的门窗都击碎了。她伏在母亲床边,握着她瘦骨嶙峋的受,听着她一遍又一遍地唤着“平安”“平安”,她的心都被母亲喊碎了。她极力想抓住母亲,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的呼吸一点点弱下去,直到怀中的身体渐渐变凉。那个时候,她恨天下所有的人,狠毒了老皇帝,但她只能咬碎了牙混着血往里咽。
一路走来,登上天下之尊的宝座,她的心一直是冷的。直到遇到姚园,从来没有一个人那样看过她——痴迷、澄净、欣赏、赞美,没有一丝轻视,没有一丝污垢。她步步为营,设下瞒天大计,除了韩喆,赶走了范玮琛,将她娶到了手,层层攻占了她的心,本以为从此拥有了阳光,生活变得满足而恬淡,谁知道,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