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天,你不会是哑巴吧?”
见到青丝愣愣点了下头,宇文珣不由发出一声**。
“而且还是智障……”
桑辕接到宇文珣的电话,便第一时间赶了过来,他从宇文珣一脸苦恼的表情里感觉到,这个一向自负高傲的人似乎遇到了个很大的难题。
听了宇文珣的叙述,桑辕先在门隙里观察青丝的举动,谁知便只一眼,他就愣住了。
药膏让青丝的脸庞差不多都已消肿,露出了本来清丽的容貌。
这是张极其别致的脸庞,说不上有多出色,有多完美,却有种让人一睹便再难忘怀的清雅,尤其是那如黛秀眉和一头长垂直下的黑发,都隐隐透出现代都市人无法具备的质朴闲静,琬琬嫋嫋般便如从古画卷里走出来的一样,不,也许这个男孩本身,就是一幅透著浓浓书香的画卷。
“好美的感觉啊。”桑辕忍不住赞叹了一声。“阿珣,你捡到宝了。”
宝?是啊,活宝……
桑辕发现先前宇文珣端进去的稀粥面包青丝一口未动,只是用薄被罩著身子,环住腹部呆呆蜷坐在床头,几分锺下来,那双亮眸几乎眨都没眨,除了偶尔因为疼痛稍微有些蹙眉外,男孩就像座绝美玉雕般静伫在那里。
看来这孩子除了哑症外,还有严重的自闭和恐惧症。
桑辕走进房间,毫无意外的看到青丝因为他的出现而变得相当紧张,他在床前坐下,对青丝柔声道:“不要害怕,我是来给你看病的医生。”
医生?
青丝看看桑辕,这个人穿著和宫主同样古怪的服饰,脖子上套了个很奇怪的圆形东西,鼻梁上还架了两片亮亮的透明框架,让他的眼睛看上去朦胧深邃。
男人似已过不惑,面相十分和善,话语中也带著与众不同的优雅,这让青丝想起了自己的师傅。
这个人应该不是凌霄宫的人,能进宫主房间的不会是一般门众,而身份高一些的他都认识,难道,难道他是宫主说过的那个警察?
想到这里,青丝有些惊恐,再看到对方将挂在脖子上的古怪东西的两端放到耳廓,并拿起另一头亮晶晶的圆体凑向自己胸前,他立刻便挥手推开,拚命阻止对方的触摸。
看到青丝的过激反应,宇文珣心里的怒气又开始暴走,刚才让他吃饭时他也是这样,还差点儿把碗摔到地上,就好像饭里有毒似的,自己这辈子头一次给人做饭,对方居然不领情。
他承认这孩子沈睡时,是给人一种想要去保护的感觉,可是醒了就完全不同了,任谁看到这副尖牙利爪的小野猫模样,都不会起怜惜之感吧?
“桑叔叔,你看到了,他就是这样,折腾了一早上。”
见青丝挣扎得愈加剧烈,宇文珣忍不住上前按住他肩头喝道:“你给我老实点儿,不听话我就把你送警察!”
他刚才看出青丝对这话非常恐惧,果然一声喝下,青丝立刻静了下来,只是乖乖看著他,眼里露出伤心欲绝的光芒,那小模样让他看著很心疼。
见此情景,桑辕不悦道:“你吓坏这孩子了。”
他接著对青丝道:“别怕,只是听一下诊,乖乖躺下来,马上就好,马上就好。”
不敢再乱动,看到那冰冷的圆体贴在自己的心脏部位,青丝身子一颤,他不知对方的用意,只好将脸别到一边。
“很疼吗?我会放轻一点儿啊,很快就好了,不喜欢的话,下次你可以自己敷药,不过後背的伤口还是要让别人帮忙的。”
柔和的语气让青丝感到从未有过的温暖,闻到药膏的香气,青丝转过脸颊,见那个亮亮的圆体已然放下,男人正在为自己敷药,原来他是个大夫。
青丝轻喘了口气,本来紧拽住床单的手也松了开来。
这个男人虽然比师傅大上许多,但那温温的感觉却很相似,只是他为什麽要在鼻子上架个怪怪的东西?鼻子会痛的呀。
青丝无意识地伸手过去,想触摸一下那个架在鼻梁上奇怪的东西,他的手方抬起,便觉察到自己举动的唐突,倒是桑辕看了出来,拿下眼镜,笑道:“我有点儿低度近视了,没有眼镜,不敢开车啊。”
不太明白桑辕的意思,不过看得出他对自己没有恶意,青丝冲他笑了笑。
“肚子还疼吗?”
被桑辕问道,青丝摇摇头。
腹痛比最初要轻多了,只是没有衣服敝体,有些不雅,青丝瞅了瞅站在旁边的宇文珣,想跟他要件衣服。
“是不是害冷?”
看到那目光里是探寻,而非憎恶,宇文珣的恼怒之情也逐渐消失,他尽量将自己的语气放柔和些,并不断提醒自己,眼前这位是个一碰就碎的智障瓷娃娃,千万别吓著他。
青丝连忙点点头,其实他并不冷,只是想穿衣服而已,在人前如此赤身裸体实在太尴尬,似乎明白他的意思,宇文珣皱眉道:“想穿衣服?你身上还有伤,穿上衣服,药都会抹到衣服上,要是冷,我再把温度调高些。”
青丝知道宇文珣说的也是实情,他既然找大夫给自己疗伤,想来便不会再折磨自己。
桑辕见状,便对宇文珣道:“要不拿套宽松的睡衣给这孩子好了。”
睡衣很快拿来了,是宇文珣的,对於身材纤细的青丝来说,自然是宽松得很,青丝将睡衣接到手中,发现衣服是对襟式,没有衣结,中间还缝有透明的扣子,裤子的腰处可以自由伸缩,不论是样式还是布料都跟他以前穿过的不一样。
“老天,你不会连衣服都不会穿吧?真够弱智的,真不知你怎麽跑到我床上的?”
看到青丝拿著衣服发愣,宇文珣不由嘟囔了一句,他上前将衣扣解开,避开青丝身上的伤口,帮他穿上,待穿到裤子时,青丝连忙抬腿自己穿上。
宫主脑子坏掉了吧?居然帮他更衣?……
腹部被牵扯的有些疼痛,不过还好裤子顺利穿上了,被宇文珣的帮忙反而弄得很紧张,青丝用唇语道了声谢。
桑辕把一切看在眼里,心里琢磨著青丝的来历,见他平静下来,才说道:“可以听明白我的话吗?”
得到了一个肯定答复,桑辕又道:“我叫桑辕,是宇文家的私人医生。”他一指宇文珣。“他叫宇文珣,是我好友的儿子,你现在是在他家里,知道吗?”
青丝点点头。
老伯应该是大夫,难怪他在宫主面前毫无恭谦之意,原来是宫主父辈的朋友。
正处於紧张状态的人并没注意到珣跟俊的发音区别。
“那我们现在就算认识了,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桑辕把放在衣兜里的笔和小本子递给青丝,後者犹豫著接过来,看著半透明不带狼毫的笔管,青丝不解地摇了下头。
看到青丝摆弄圆珠笔的笨拙样子,宇文珣小声对桑辕道:“他好像连笔都不认识。”
“你不会写字是吗?不要紧不要紧……”
听桑辕这麽一说,青丝立刻急切点头。
他怎麽可能不会写字?男娼馆的老板为了提高小倌们的身价,都会请人教他们琴棋书画,他的才艺一向为先生赞赏,这些宫主都是知道的啊,他还曾夸奖过自己的字轻灵如风呢。
青丝疑惑著胡乱摆弄笔管,突然听到好似暗器的哢嚓声响,吓得他连忙将笔管丢到了一边。
宇文珣被青丝的过度反应逗地笑了起来,他突然觉得这男孩面露苦恼的表情真的好可爱,他上前将笔拿起,放在青丝面前,按动笔的上方嵌了颗白水晶的地方解释道:“你看,按一下,就会有笔芯出来了,你试试。”
他在本上随意写了几个字,示范给青丝看,虽然他对青丝会写字的说辞不抱什麽希望,但还是很耐心地解释道。
这是什麽笔?为什麽不需要磨墨?而且宫主握笔的手势好怪异……
青丝没发现自己歪头琢磨的样子落在了宇文珣的眼里,让他忍不住微笑起来,把笔还给青丝,後者则学著他的握式一笔一笔写了起来。
不习惯笔珠的硬度和圆滑,青丝无法把握住字的走势,他费了半天劲儿才写下自己的名字,额上已渗出了密密的汗珠。
桑辕和宇文珣探头去看青丝写在本上歪歪扭扭的字,虽然字体有些滑稽,但总算可以看懂。
“傅青丝?……”
看到青丝用力点头,桑辕笑了起来。
“好名字,真是人如其名,青丝轻绾,清雅如斯,那我们叫你青丝好吗?”
好。
已经搞不明白宫主的真正目的了,青丝想,凡事都顺著他们的意思便好,只求宫主不将自己送人。
“你今年多大?”
十八。
比起名字来,这两个字比较好写,青丝立刻便写了出来。
“有家人吗?”
没有。
“那你从哪里来,为什麽会在我家?”
这句是宇文珣抢著问的,看到青丝一脸迷惑,他连忙道:“用笔写下来。”
青丝握笔的手开始犹豫。
怎麽到这里来的?
他怎麽知道?反正一睁眼,就在这古怪的地方了,而且他在宫主的家里有什麽不对?他该如何写才不会触起宫主的怒气?……
青丝看得出宇文珣此刻心情很好,也许装糊涂比较好吧。
於是他低下头开始摆弄手里的笔管。
“青丝!”
宇文珣天天在商界跟人周旋,一眼便看出这男孩在故作糊涂,他沈声喝了一句。“不说实话,我就送你……”
不要!……
青丝身子一颤,立刻冲宇文珣用力摇头,看到他紧张地盯住自己,宇文珣心里一紧,下面的话便说不出口。
“别怕别怕,他跟你闹著玩的,不说就不说吧,不过,青丝,你要听话才行,先吃饭,然後吃药,再好好休息好吗?”
被桑辕连声安慰,青丝总算平静下来,他点点头,从醒来也没吃过饭,他早就饥肠辘辘了,刚想去拿桌上的稀饭,宇文珣却道:“饭已经凉了,回头热热再吃。”
不需要热了,能填饱肚子就好。
青丝瞟了一眼那碗粥,寻思著等宇文珣一离开他就开吃。
桑辕将药开给宇文珣,交待他服用方法,然後对青丝道:“青丝,我要回去了,明天再来看你好不好?”
青丝点点头,有些恋恋不舍地把手里的笔递还给桑辕。
这笔好奇怪,没有墨也一样能写字,而且每按一下,就会有不同颜色出来,他从来没有见过这麽神奇的笔。
“喜欢就送给你,觉得无聊可以练字啊,青丝的字写得很好看。”
桑辕的话让青丝眼睛一亮,他看看宇文珣,等待他的回答。
不明白青丝为何事事都要听从自己的意见,宇文珣只好道:“收下吧。”
两人出去後,桑辕道:“我怀疑这孩子只是潜意识的语言障碍,而不是天生聋哑,因为他的听力完全没有问题,明天我会带精密仪器来为他做一个全面检查。”
“谢谢桑叔叔。”
“阿珣,你想青丝以前过的是种什麽样的生活?”
宇文珣摇摇头,他一直在怀疑青丝的来历和目的,至於这人曾过过何种生活,他并没去想过。
“我听说现在很流行养宠物,不知青丝会不会是那种宠物?”
“宠物?”
有些贵族富豪厌倦了养动物宠物,就把兴趣转到了人身上,於是饲养人形宠物的公司便孕育而生,他们将一些长相清秀的孩子买来,关在与外界隔绝的地方饲养**,由於缺少跟外界的接触,这些孩子即使成人,智商跟幼童也没什麽区别,因为那些购买他们的饲主要的不是高智商的**,而是在床第间可以供他们取乐的宠物,这些孩子结局通常都很悲惨,等他们的主人厌倦了他们的存在,就会毫不怜惜的把他们抛弃,或送给自己的属下,或是直接送进深山里让他们自生自灭。
“那个可怜的孩子好像把你当成了他的主人,你要是硬赶他走,只怕他会做出些出格的事来,还是让他在你这里住段时间吧,等他情绪稳定後,再交由我处理。”
“桑叔叔,我听你的。”
宇文珣很礼貌地应下了,心里却在转著其它念头。
从表面来看,青丝似乎真是那种供人享乐的宠物,而实际上他有掩饰,有思维,他对自己明明是痛恨的,却还是毫不犹豫听从自己的吩咐,如果真是那种宠物,怎麽可能有掩饰和思考的智商?
如果青丝是在做戏,他只能说青丝真是个出色的演员,至少到目前为止,他的演技毫无破绽,装成白痴混在自己身边,窃取商业情报,并算无遗策的装哑巴,还真是个好办法,话越少,破绽就越少。
那麽究竟是谁派他来的?是否与普臣有关?……
服装界里可以和擎风一竞高下的公司屈指可数,普臣便是其中较大的一家,实际上近几年擎风公司曾有过几起情报被盗的事件发生,而必要时擎风也会派商业间谍到其它公司了解内情,如今的商业竞争就是这样不择手段。
想到这里,宇文珣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这段时间正闲得慌呢,既然有人给他送来这麽有趣的玩具,他很乐意奉陪。
他倒要看看这个白痴的演技究竟高到什麽程度。
宇文珣回到房间,发现青丝已经缩在床角睡著了,他瘦弱的身体随著呼吸一上一下平缓的起伏著,放在桌上的那碗稀饭被他喝得一干二净,看来是饿著了。
宇文珣忍不住笑了起来,他上前抚摸了下那头秀发,直到现在他都不敢相信这是真正的人发,这秀发生得太美了,打理它怕要花很多功夫吧。
瘦小的身架让宇文珣心生怜惜,方才想要对付青丝的念头瞬间消失得干干净净,他扯过床边的薄毯,给熟睡的人轻轻盖上。
转身要出去,突然又想到一件事,宇文珣取出手机,将镜头凑近青丝,将他的容貌摄了下来。
半小时後,乔焱将宇文珣传给他的照片确认信息反馈到宇文珣的电脑中,回答只有短短两行字。
无法查到关於此人的任何信息。
PS:老兄,你在耍我是不是?拜托下次合成图片做得技巧一些。
宇文珣皱起了眉头。
以乔焱的能力和手段,全球上只要有这人存在,他就不可能查不到,就算这人整过形或是改了以往所有的履历,但一定会有迹可寻,而现在乔焱居然说查不到,还把青丝的照片当成了图片,虽然这孩子睡觉时的神情的确似张绝美的图画。
也许青丝以前过的真是与世隔绝的生活,这样一来,倒跟桑辕的说法同出一辙了。
青丝一觉醒来,发现屋里没人,周围有些暗,只有床头那颗夜明珠发出橘黄色的光芒。
与初次醒时的状态相比,青丝此刻心绪平静了很多,而且身体的疼痛也压制住了,让他有了思索的余地。
他感觉到宇文俊似乎忘记了一些事情,否则不会找人为他看病,还一直追问他的名字和来历,宇文俊练武成痴,也许这是练功走火入魔而导致的失忆……
感到有些内急,青丝下了床,他费了半天劲儿,才弄明白开门时要拧动把手,走出屋,外面是走廊,两边是相同装饰的房门,瞅到其中一间有亮光透出,青丝便上前推开虚掩的房门。
宇文珣听到声响,他回过头来,正好见到立在门边探头探脑的青丝。
“醒了?”
他将电脑推到一旁,向青丝招招手,後者犹豫了一下,才走进来。
宇文珣发现青丝个子并非想象中那麽矮小,至少有一米七以上的,只是纤细柔弱了些,尤其自己宽大的睡衣穿在他身上,这种感觉就更加明显。
看到那头如云秀发随意垂散至腰间,宇文珣去拿了根线绳,帮青丝把秀发束起,立在他身後,那腰身让宇文珣有些浮想联翩,很难想象男人怎生得出如此柔美有致的身段来,那一瞬,让他有种将手搭过去的冲动。
见青丝雪白的秀足踩在地毯上,宇文珣将旁边的一双拖鞋拿过来,让他穿上,问道:“睡得可好?”
青丝点点头,他从口袋里拿出桑辕留给他的笔和本子开始写字,虽然这笔没有毛笔好用,但总算可以跟人沟通。
我想更衣。
看了眼写在本上歪扭的四个字,宇文珣皱了下眉。
“你忘记大夫的话了?穿普通的衣服会碰到你的伤口,我的睡衣是大了些,你先将就著穿,等过几天再换。”
不是啦,他是想如厕,不是换衣服……
青丝可写不出那麽粗俗的字眼,他怕犯宇文俊的忌讳,只好在更衣两字下面重重画了条横线。
青丝的固执让宇文珣很不快。
“你到底有没有听明白我的话?不行!”
看来不可以给这孩子好脸色,智障理解力低下也就罢了,怎麽还这麽固执?
知道宫主一向说一不二,青丝不敢再多话,小腹的发涨让他脸庞有些发红,他满脸委屈地看著宇文珣。
见青丝不安地踩著脚,焦急难禁的样子,宇文珣突然想到了什麽。
“你是说……你想去洗手间?”
洗手间?
青丝瞪大了眼睛,他看看自己的手,立刻连连摇头。
他的手很干净,不需要洗啊,他想要如厕啦……
不理会青丝的反应,宇文珣二话不说,将他带出房间。
活宝,果然是活宝,这个年代还会有人用更衣这种说法吗?幸好是他,如果换了他那个对古文完全不通的弟弟,青丝的话能沟通才怪。
5
洗手间在浴室的隔壁,宇文珣把青丝领进去,他看到青丝对著坐便器一脸茫然的样子,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会用吗?”
意料之中的摇头。
“是大还是小?”
看青丝又要提笔,宇文珣连忙摆手制止住,直接进入正题。
“大的话,这样坐上去,小的话,直接解决就可以了,完事後,按一下这个键,就会有水冲洗,我到屋外等你,完事後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