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别跑! 作者:沧海惊鸿(上)【完结】(28)

2019-03-31  作者|标签:沧海惊鸿(上)

  文晴心里的小人泪奔中。

  上官橙暗笑,也不戳穿她,幽幽地道:“那孩子没事吧?”

  孩子?文晴一呆,扫了一眼电视屏幕,还有孩子的事儿吗?不是一男的想潜规则女下属却被无情修理的桥段吗?

  “李紫薇。”上官橙不由得叹气。这人聪明的时候是真聪明,呆愣的时候也是真不含糊,这就叫“呆萌”吗?那是形容小孩子的好吧?

  “哦,你说她啊,”文晴恍然大悟,“小孩子家家的,都喜欢接近漂亮姐姐,甭放在心上,明儿就好了。”

  上官橙闻言,忽然转头,勾着唇,颇有深意地扫了她一眼,又瞬间转过头去。

  文晴愣住。这是几个意思?

  上官橙其实想的是:你也像个小孩子似的,也会喜欢接近漂亮姐姐吗?

  不过,这话她可不会说出口。

  “紫儿喜欢你好多年了。”文晴忽然开口。

  上官橙没言语,她一时辨不清这个“喜欢”是不是那种“喜欢”。

  文晴坐得累了,双手搭在后脑勺上,向后一仰,舒舒服服地躺在了床上,双眼盯着天花板上的吊灯,缓缓地述说。

  “你大概不记得了,嗯,肯定是不记得了,不然你不会对她那样冷淡。我怕她看穿你失忆了,所以啊,就拉着你赶快逃开了。”

  “嗯。”上官橙轻声答应。

  难怪那个孩子看她的眼神除了倾慕,有时候还会突然呆愣愣的,却原来是不习惯现在的上官橙。或许,她会奇怪为什么经历了一场意外,她的“橙姐姐”会和自己那么陌生吧?

  “紫儿是李叔叔的独生女儿,也是个挺可怜的孩子。才几岁她妈妈就去世了,李叔叔就算是家财万贯,也没法弥补她没了妈妈的苦。紫儿从小就喜欢跟着我玩,像个跟屁虫似的……后来我上了大学……认识了你,她就更喜欢粘着你了。”

  上官橙转过身,看着陷入回忆中的文晴。

  所以,即使知道她喜欢我,你也是不介意的?

  那为何我多看了几眼那个叫沈蓓的女人,你就会那般介意?

  还是因为,紫儿是你信任的人?是你亲如家人的姐妹?

  直到入睡的时候,上官橙仍然是无法释怀。

  和太平的种种过往,在她脑中久久萦绕,挥之不去。

  她在想,如果当初和太平之间能够少些介意,多些信任,是不是至少两个人能够多些快乐?

  那样波谲云诡的朝堂与后宫,那样复杂的人性,上官橙不敢奢求“好结果”,只是,哪个女人不希望和爱人白头偕老?哪个女人不渴盼成为爱人的唯一?就算是终究难逃一死,至少活着的日子里,有她的全心全意的陪伴便是好的,何苦爱恨交织,思念还要和着血?

  文晴已经睡得香甜了,哼哼唧唧地翻了个身,习惯性地扣住上官橙的腰肢。

  “上官……”

  温热的鼻息喷在上官橙的耳畔。

  上官橙却没有一丝睡意,任由文晴温暖的气息将自己紧紧环绕。

  上官橙僵硬着身体,呆呆地看着黑漆漆的天花板。

  她在回忆,回忆前世,她想探究个清楚明白——

  到底从何时开始,和太平不复当初的美好了?

  距太平公主离开皇宫到太平观出家已经半月有余,吐蕃的使者也悻悻地知难而退,回国复命去了。

  朝堂之上,禁宫之中,日子照旧一天一天地过,上官橙却觉得少了些什么。

  欢乐?期盼?激动?

  或者其他的什么?

  这半个月来上官橙愈发地坐立不安,吃什么都不香,连睡梦中都全是那个人,她总是嘻嘻笑着,有时候是逗自己开心的样子,有时候是急切地跑到自己面前,只为对自己说上一句:“婉儿,你好漂亮!”

  晨起梳妆,上官橙倦倦的,着实没什么心思。

  随意捻起一根簪子,照着镜子比了比,上官橙呆住。

  镜中这个消瘦的女子真的是她吗?

  本来一张巴掌脸,这会儿更是瘦得没有半两肉了。

  上官橙纤细的手指拂过自己的下颌,尖尖的,都有些硌手了。那人回来,会不会笑自己“尖嘴猴腮”?

  上官橙暗暗摇头。

  大唐以丰盈为美,她的身量本就纤瘦,这下子更是没了美的资本了。

  上官橙不喜欢自己这副样子。她把面脂调好,在掌心揉开,轻轻拍在面颊上。

  嗯,多少有些颜色了。

  上官橙略满意。

  又调好口脂,涂于朱唇,抿了抿,对着镜子端详一番,嗯,好歹能看了。

  胡乱用了些朝食。上官橙进宫之后,发现食不甘寝不安的不止她一个人。

  “半月有余了吧?”皇后突然开口,也不知是不是自言自语。

  上官橙一僵,殿下是在计算太平离开的日子吗?

  上官橙明智地没有答话。长久侍奉上位者,让她学会了很多生存技巧。比如,此刻,上位者并未指明所谈论的是何事何人,若是胡乱猜测、回答,只会给自己招来意想不到的麻烦,甚至祸端。

  “太平去了多久了?”皇后又开口道。

  上官橙知道这一次是在问自己的。

  “十七天了。”

  “呵,你记得倒是清楚,”皇后轻笑一声,“着实有些想她了。没有太平那般喧闹,这宫中太过安静了。”

  上官橙心头一紧——

  她怎么记得这么清楚?

  她记得这么清楚,皇后殿下是否会……介意?

  于是,上官橙不敢再接口,不敢说“这宫里确实是太过安静了”。

  皇后不再言语,大殿之中只有“刷刷刷”的笔锋划过纸面的声音。

  上官橙侍立在皇后身后,偷眼打量她。

  殿下也瘦了,瘦得明显,这是思女心切所致吗?

  约莫半刻钟,皇后忽的掷笔于案。

  “婉儿,你去太平观走一遭。”

  上官橙一震——

  皇后是要让她去太平观?

  她听到自己的心脏不争气地乱跳个不停。

  “婉儿很高兴?”皇后挑唇,盯着她的眼睛。

  上官橙凛然,她不敢直视皇后探究的目光,连忙低下头:“为殿下分忧,婉儿荣幸之至。”

  皇后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你去太平观,告诉太平,让她乖乖的,不要胡闹。她不会在那儿太久的。”

  “是。”上官橙答应一声。

  “婉儿,你会把差事完成得很好,不会让本宫失望,对吧?”皇后淡淡地问。

  上官橙的心脏瞬间被冰冻,凉冰冰的,连带着浑身都冷得厉害。她听到自己机械的声音:“是,我不会让您失望。”

  ☆、第45章 绽放

  “殿下还在诵经吗?”

  上官橙暗皱眉头。她已经在这太平观里等了半个时辰了。

  “上官姐姐,殿下诵经替荣国夫人祈福,请恕奴婢不敢打扰。”那个叫做墨砚的侍女低眉顺眼道。

  这已经是上官橙第三次问同样的问题,并得到同样的答案了。

  荣国夫人,即皇后殿下的生母杨夫人。太平公主出家为坤道,打的名号就是为故去的荣国夫人祈福。

  墨砚是太平公主的三大侍女之一。

  能够有机会侍奉这位主子的,那都不是普通的角色,均都是皇后殿下精挑细选出来的。以皇后宠爱太平的程度,怎会有一丝一毫的亏待?这几位侍女论相貌姿容,自然是出挑的,起码也要能配得起“最尊贵的小公主”的身份。最最关键的是品性,本分、忠于主子那是没得说了,更要做事得当,机敏且有分寸,懂得进退的尺度,言语明白又不许油嘴滑舌的。

  上官橙冷眼旁观这位大侍女的气度,也不由得暗赞一声。

  这墨砚立在一旁,不卑不亢,说起话来不温不火,且都能一语点中关节。瞧瞧这句话回的——

  称呼就是“上官姐姐”。上官橙忖度着对方应该比自己还要大上两岁,却还叫自己“姐姐”。显而易见,不仅仅是恭维自己侍奉皇后殿下地位尊崇,更是立时把自己托到了高处:人家都称你姐姐了,你还好意思难为人家吗?

  称呼完了,就是直接搬出来荣国夫人。谁人不知荣国夫人是当今皇后的生母?是太平公主的亲外婆?公主殿下既然是为这位老夫人祈福,恐怕此情此景之下,就算是皇后殿下亲自来了,也是要顾忌着礼数不敢随便打断的,何况她一个小小的下人?

  上官橙默默嘘了一口气——

  天知道太平公主那位小祖宗在做什么呢!

  上官橙是决然不信太平跳脱的性子能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诵经的。

  没法子,上官橙只能选择等,一直等到公主殿下“诵经”完毕。

  反正我是坐着等。

  上官橙扫了一眼立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的墨砚,狡黠地勾了勾唇。

  约莫又过了半个时辰,日头都快转过正当空了。

  忽然,厅外一阵喧闹声传来。

  上官橙察觉到墨砚的身子一僵,继而整个人都似乎绷紧了神经。上官橙微不可见地挑了挑眉,她相信这意味着那位正主儿出现了。

  果然,墨砚朝着侍立的小侍女使了个眼色,那小侍女会意,蹭着墙侧溜到门口,抽冷子跑出去了。

  上官橙低头饮茶,假装没看到。

  一口茶没等咽下,门外“噼里啪啦”的脚步声响起。

  “婉儿——”

  帘栊一挑,身形高挑、唇白齿红的小道姑冲了进来。

  上官橙一呆。十余日未见,这人,更让她移不开眼了。

  就在她怔忡间,太平公主已经三步并作两步挨近了她,急不可待地执起她的双手,眸光晶亮。

  “早知道你今日来,我就不出去了……这些不中用的奴才!让你等了这么久!”说着黛眉高挑,显然是动了气。

  一屋子的侍女,闻言俱都吓得跪伏在地,不敢则声。

  上官橙哭笑不得,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今日要来这太平观,与这些无辜下人又有什么关系?她们不过就是安守本分、小心伺候着罢了。

  上官橙任由她拉着自己的手,微微一笑:“殿下何苦发脾气?婉儿也是今早才受命来至此处的。”

  太平公主脸上立时一松,换了纯然的笑意:“母后想我了?”

  “嗯,”上官橙点头,“皇后殿下说您离开这十几日里,宫中都安静了许多。皇后殿下要您安分在这里,不要惹事,不要胡闹,她不会让您在这里待太久的。”

  太平公主笑吟吟地听着她款款道来,目光却愈发热烈起来。

  上官橙一滞,这目光……

  太平公主突然靠近她的身体,低着声音,在上官橙耳边缓缓道:“那婉儿想我吗?”

  上官橙的身体都僵直了,她不敢动,更不敢开口,她怕一开口就泄露了此刻自己心内的战栗——

  她问她想她吗?

  何止是想,想得紧,念得紧,想得食不甘味,念得寝不安眠。

  可是,她不能说出口,什么都不能说。

  她下意识地看向屋内的其他人,那些侍女们,大大小小的侍女们,此刻浑似一根根木头桩子一般,无不低垂着头,没有人敢看向拥着她的太平,以及太平怀里的她。

  上官橙突然觉得害怕,很害怕。那一瞬她想到了自己的母亲,那个和自己相依为命的可怜的女人此时还在掖庭过活,自己是她唯一的指望和念想。如果她完了,那么她的母亲还有活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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