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凌霜转过身来,见方云书脸色惨白,嘴角沾着血迹,梅凌霜先是吓了一跳,随即镇定下来:“你又耍我是不是?”
方云书似乎很难受,咬着嘴唇吃力道:“没有……”
梅凌霜有些懵,难道真的是自己方才没轻没重伤到她了?不会呀,并没有使出内力,就算自己力气大了些,方云书也是习武之人,不至于这么脆弱吧,可不管怎么说,此刻方云书确实像是受伤的样子,梅凌霜手忙脚乱起来:“你怎么样了,伤哪里了?”
方云书吃力地摇摇头:“不关你的事,是叔父不想将庄园交回我,故意做的手脚不叫我出现在成人礼的宴会上。”
“别慌,我去给你请大夫。”梅凌霜将她平放在床上,披衣起身。
方云书一把拉住了她:“不要去了,山庄里的药师都是叔父的人,他不想我出席自然有千万种法子,不过我还非去了不可。”方云书倔强道。
梅凌霜也是认同这个说法,门主要在今日的席会上,看方云书接管了烟霭山庄,再当着各路豪杰的面跟她求亲带她走的。
“可是…”梅凌霜蹙眉,眼下方云书这样可还真够呛,万一众目睽睽死在宴席上,只怕她叔父更名正言顺地继续当这个庄主了。
方云书抿嘴思量了片刻果断道:“你替我去。”
“我?”梅凌霜惊异了片刻。
方云书不多言,从床头伸手拿了个妆盒来:“对,只能是你了,凌霜你不要拒绝,帮我这一次,你要什么我都许你。”
梅凌霜没多想,立刻点头答应了,最后关键时刻可不能出问题,若是方云书不能接管烟霭山庄,自己也交不了差,今天最后一天了,门主会在宴席上求亲,顺势答应了,就没自己什么事了,从此远离这是非之地,与杏子远走高飞。
方云书大抵是经常做易容这等事,天刚刚亮,便化好了,梅凌霜对着镜子一照,几乎就是和方云书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般,再加上身量和方云书一般,乍一看也没什么破绽了。
方云书又指着桌前的一盏羹汤道:“出门前把那个吃了,别人端给你的东西千万别碰。”
梅凌霜拿了些解毒的药丸给方云书服下,又将她藏进大衣橱里,命她自行调息运气。
“凌霜,万事多加小心。”方云书抓住梅凌霜欲言又止。
梅凌霜暗暗低叹一声,这一去,完了仪式,把门主交代的任务禀明了,就该远走高飞远离江湖了,想来眼下是诀别,方云书自以为得了想要的自由,实则是才出龙潭又入虎穴,她那么单纯的一个小女子,哪里算计得过门主,只怕被害了命还念着门主的好,不由得多嘴嘱咐了几句:“小姐,往后的日子必是春风得意,越是顺心的日子,越是要留心,最凉不过人心,好好照顾自己。”
方云书闻言若有所思沉吟道:“凌霜,你跟我这些时日你没正经伺候过我,我也没好好关照过你,算起来我们不像主仆,倒更像姐妹,你叫我一声‘云书’吧,除了叔父和门主从没有人叫过我的名字,每次看见丫头们互相亲昵地叫着彼此的名字唯有羡慕了。”
不曾想到看似无忧无虑什么都有不缺的方云书也有羡慕于人的时候,梅凌霜轻轻拍拍她的脸唤了声:“云书。”又似乎想起了什么道:“对了,我前些日子无聊看医书,钩吻之毒混之鲜血羊血可以暂缓解之。再多我也不知道了。”
方云书“噗嗤”一笑:“跟我这么久,也就教了你那一次。”
作者有话要说: 一天两章,人品顿时爆发,如果哪天我突然懒了,请不要打我
☆、生变
服侍洗漱的丫头来了,梅凌霜连忙躺回床上,佯装未醒。
梳洗后,丫头们端了茶点上来,梅凌霜想起方云书的叮嘱,并未吃喝,只命将暖炉旁的那盏羹汤端来,幸而与方云书相处了些时日,多多少少都摸得清方云书的性格和习惯,丫头们暂时也没看出破绽来。
喝下那盏温热的羹汤后,便盛装打扮起来。
镜子里的脸熟悉又陌生,脂粉与华服下美艳又娇俏,方云书平日里爱笑,显出一副不谙世事的模样,梅凌霜不习惯笑,这张漂亮可爱的脸蛋上变少了些许俏皮,多了几分冷艳。
今日是方云书的成人礼,宴席十分隆重,外厅里已是宾客满堂,烟霭山庄在江湖上以迷药暗器著称,向来特立独行,隐蔽又神秘,从未公开宴请任何门派。这样的气氛下,梅凌霜板着一副一本正经的脸倒也不叫人起疑。
不多时,庄主的丫头来催请,梅凌霜华服拖地,带着丫头们一路迤逦而去。
端坐厅堂正席上,堂下宾客济济,庄主和蔼地给她一一引荐,梅凌霜做方云书状一一行礼,来客大多都是她所认识的,行走江湖早已熟知各大门派。
庄主慈爱道:“云书呀,今后你要打理烟霭山庄了,江湖上来往不可少,以后不可一味地憨玩憨睡。”
“众位,静一静,静一静。”庄主摆手示意道。
众人安静下来,目光集中在庄主和梅凌霜身上,庄主道:“承蒙各位赏脸,驾临寒舍,今日是鄙人侄女,也是烟霭山庄未来的庄主的生辰。众位英雄皆知烟霭山庄当年的旧事,家兄家嫂一世心血都付诸在烟霭山庄的秘方上,谁知,最后竟命丧在自己亲手研制的秘方上,叫人悲哉痛哉。兄嫂只余小女云书一人,按烟霭山庄的规矩,理应云书继任庄主,奈何彼时云书年幼,我也曾当着众英雄的面许诺替兄长料理山庄,抚养幼女,待小侄女成人之日,再奉还庄主之位。”
众人一片称道,皆云庄主仁慈厚道,肯轻千金重一诺。
梅凌霜面无表情,不知道庄主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庄主不大可能只有毒死方云书这一招,一招不中就没有后招了?
庄主摆手示意众人安静:“今日正值云书二八生辰,此番请诸位英雄降临,既是给小女过个生日,也是请诸位做个见证,今日将庄主之印转交给小女,日后,烟霭山庄的庄主便是家兄之女方云书了,还望诸位英雄多多关照。”
一面说,一面从侍从手中接过一方玉印,含笑递给方云书,梅凌霜心中便觉得哪里有些不对,按理说,庄主要害死方云书,这十几年早就该下手了,为什么非等到今天这个节骨眼上,但她没时间多想,玉印已递到眼前了,缓缓伸出双手去接,门主也在宾客之列静静地看着她。
还未触及玉印,庄主突然大喝一声:“云书小心。”
掌风袭来,梅凌霜敏捷地侧身一躲,一柄利剑当胸刺来,梅凌霜手无寸铁,只得拳脚抵挡,这剑法甚是熟悉,竟是隐谷门的招数,梅凌霜不知这是何用意,莫非门主另有安排自己没接到传书?
梅凌霜不知如何应对,可来人却招招不留情,皆是夺命之招,梅凌霜不得不还招。
“何人捣乱?”庄主大喝一声,冲近梅凌霜身边相助。
隐谷门的剑客剑术不差上下,梅凌霜以一敌三便有些力不从心,又皆一身礼服拖拖拽拽累赘得很,更要命的是梅凌霜发现内力不接,大有一身功夫使不出的感觉。
一掌袭来,梅凌霜尚如以往一般硬接,被打出数尺之外,庄主大惊:“云书。”
一跃而起落在梅凌霜身后接住了她。
众人只当庄主在助方云书,却不知在接住“方云书”的那一刻,暗中一掌打在“方云书”的背上。
梅凌霜当即一口血喷薄而出,几乎站立不稳,刺客用的是隐谷门的路数,梅凌霜虽力不从心也不至于太吃亏,却是庄主这一掌够狠毒。
烟霭山庄主攻迷药与暗器,甚少与人正面交手,武功路数不多,却精准,一招致命,招招狠毒致命,这一掌便是烟霭山庄的分筋断骨掌,着着实实一掌足以筋脉俱断。
烟霭山庄的侍卫和宴席上的宾客见状纷纷出手,刺客见状立刻退步抽身。
“云书,云书你怎么样?”庄主抱住梅凌霜急切道,却暗中封住了她的哑穴。
梅凌霜眼睁睁地看着门主越众上前,想过来探视,可她不能言语,只能怔怔地看着门主,期望门主能读懂她的眼神。
庄主见状放下梅凌霜直奔傅门主而去,指而大怒道:“傅门主,方才那刺客可是贵门的人吧?众位英雄见证,众目睽睽之下竟公然行刺新庄主。”
傅门主看着方庄主笑而不语,如同看一个跳梁小丑。
方庄主愤然道:“傅门主当年求家嫂而不得,必然是心有不甘,可人死帐烂,事过一二十年了,你为什么还要揪住不放,你有什么怨气冲着我来呀,云书不过是个孩子,值得你下这般毒手,烟霭山庄虽不堪,却也不能受此欺辱,今日哪怕是拼个你死我活也要为云书讨个公道来。”
“方庄主,事还没论断呢,你就急着讨公道,未免也太草率了吧,方庄主也是一把年纪的人了,怎的如年轻后生一般一腔热血,不论是非呢?”傅门主不慌不忙道。
“众目睽睽,你还想抵赖?”方庄主怒道。
众人议论纷纷,多道傅门主卑鄙,二十年前求方云书的娘不得,而报复于女儿身上。
“方庄主,出了这么大的事,你这个做叔叔的是不是该先顾着侄女的安危,再来跟在下理论呢?不如我先瞧瞧云书到底是不是伤于隐谷门之手。”
傅门主作势要去探伤,方庄主连忙闪身相拦:“你胆敢碰云书试试。”
忽而一干人等杀气腾腾地闯入厅中,众人纷纷侧目,却是隐谷门的剑客押着方才行刺的三个刺客闯入。
傅门主冷笑道:“方庄主,众位英雄都瞧瞧,隐谷门十八剑客,除了一人在接任务,余下十七人皆在于此,这三人可当真的隐谷门的剑客?”
方庄主有些惶恐地四下环顾一番,一名刺客趁着挟持的人疏忽,夺剑而逃,傅门主哂然出手,拳脚相接,刺客显然不是对手,傅门主却不急于拿下他,你来我往逗了半日才收手擒住,笑道:“想学隐谷门的工夫也不肯多用用心,学了两招皮毛就敢卖弄,谁派你来的。”
“该死。”方门主大怒,扬手过处,几根细如牛毛的飞针射了出去,三人无声无息地倒下了。
“方庄主就这么急于灭口了?”傅门主笑道。
“我灭什么口。”方庄主有些心虚:“是他们害死了云书,难道我不该讨回公道?”
“方门主此话差矣,若他们真的害死了云书岂不正好遂了你的愿?”
“傅隐,你血口喷人,云书是我长兄留下的唯一一条血脉,她若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对兄嫂交代?”
“方门主处心积虑害死了兄嫂,岂会怕要什么交代,云书这个小丫头只怕是你唯一的绊脚石了,若不是这些年我拖贵府的管家照料,云书也长不到今日,更何况今日你还留着这一手。”傅门主冷笑道。
“傅门主,红口白牙话不可乱说,我兄嫂二人是研制配方时中毒身亡,十多年前就已论断了,更何况那是我一母同胞的兄长,我为什么要害他,若非要编排,我是不是可以说是傅门主你求爱不成顿起杀心,岂不更说得通?”方庄主额上已是冷汗涔涔。
傅门主一把扯过昏迷在地的梅凌霜把了把脉道:“她方才中的是烟霭山庄的独门绝技分筋断骨掌,方门主做何解释?”
众人议论纷纷,又似有不信,傅门主将梅凌霜扔给座下的圣手神医,验过了伤,点头道:“果然不错,是分筋断骨掌所伤,并且身负剧毒,只怕…”
方庄主大笑道:“傅隐,就算你说的不错吧,那又怎样,这是烟霭山庄的事,你一个外人插什么手。”
“是,我不该插手的,不过新庄主总该过问。”
“新门主命不久矣,方家就我这一脉嫡传,你能奈我何?你非要撕破这层纸,那我也不要争个虚名了。”方庄主冷然道。
傅门主冷冷一笑,冲着十七剑客使了个眼色,中间让出一条道来。
方云书手持长剑挟持着一名侍女走了出来,方门主愣了,看看倒在地上的梅凌霜,又看看方云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