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语默扭头避开,望着底下正自舞得纤腰娉婷、云雨半罗衣的玄卿,忽而冷笑:“我还以为,在你身边的会是上官钰。”殷离心中一动,皱眉道:“皇姐不是素来不待见她么?”殷语默不作声,只定定看着底下如痴如醉的众人。少顷,一只手臂环上她腰身,随后殷离整个人也贴了上来,脑袋搁在自己肩膀上,轻声道:“你我都能平安归来,真好。”情深几许,一声叹息。
二人本就站在楼上显眼处,留意她们的也不在少数,如今再做出此等暧昧举动,更是益发地惹人注目。虽说烟花之地见惯不怪,然则殷语默身份特殊,又是刚被赐了婚的,如此明目张胆地与那美公子搂在一起,也恁张扬了些。
“你叫我来,是想要叫水岳头顶戴绿么?”殷语默道,对殷离的任性颇感无奈,本不必如此迁就,却是硬不起心肠。
“你在意?”殷离在她颈上轻轻啄了一口,拉着人走入楼内,避开那些好事之徒的目光。殷语默不置可否,看着前头殷离的隽秀身形,忽然生出种错觉,兴许两个人可以这么一路走下去,直到永远。但是很快就被殷离清冷的声音给扯了回来:“皇姐,为何会与赵彦同路?”殷语默暗自吃了一惊,那日乃明昭太后颁下懿旨,着赵彦护卫她与水岳周全,所以并未忌讳与赵彦同行,殷离这么一问,明显是在试探。
“皇姐,你还会帮着母后,对么?”殷离又道。
“你究竟要说甚么?”殷语默阴沉了脸,心中有了一丝慌乱,这个妹子聪明绝顶,能看破亦不足为奇。
“皇姐,若日后皇兄与母后起了干戈,你如何选择?”殷离转过身来,靠坐在圆桌边上,半仰着脑袋,神情黯淡。殷语默松了口气,原来殷离担心的是这层,可惜已无法再改变些什么了。于是,她开了口,口是心非:“母后待我甚好,我自然是向着母后的。”
“所以,你甘愿下嫁?”殷离道,别有深意。殷语默点头,嫁与水岳,同样可算是替大洛王朝稳住了局势,所谓攘内必先安外,无可厚非。殷离望着她一动不动,良久,忽地欺身上前,悄声道:“腊月二七子时,你来我宫中,如何?”
腊月二十七,乃殷语默大婚之日,届时宫中必定庆典隆重,而越是热闹的地方便越容易滋事,若换由殷离自行设局,亦会将起事之期定在那等喧嚣之日。如果殷语默与殷重暗通曲款,当日恐怕难以抽身,此刻必将诸多推脱,就算毫无瓜葛,于新婚之夜抽身前来,多半也能把水岳气个鼻歪脸青。
殷语默深深吸气,终于弄清了殷离的用意,她谁都信不过,对谁都堤防着,所以约在这等嘈杂之地,众目睽睽下,身处香闺艳阁,哪怕再有心的人,亦很难近身。而她更巴不得好事之徒将今日种种大肆宣扬开去,甚或编一段才子佳人风花雪月的情事,好叫那水岳面上无光,一举两得。
殷语默点头,一口应承,只要还有机会去查探禁卫军的布防与虚实,怎么也得一试。见她答得如此爽快,殷离心中又开始了另一番琢磨,她并不惧怕最后真相到底如何,更不怕赵彦和墨府的种种手段,唯独不能叫殷语默落入明昭太后手中,依了她母后的性子,一旦察觉殷语默有二心,必将是杀无赦。
殷离抬头,望着殷语默的熟悉容颜,不由自主捏紧了她的手,幽幽道:“不见不散。”
但愿看错了,你其实从未变过。
皇城西南,凉荒村村口,上官钰牵着马儿缓缓而行,忆起儿时种种,满怀惆怅。
凉荒村再往南二百里,一骠轻骑带着太后密旨追上了六王的兵马。半个时辰过后,负责领路的苍狼族人被押了起来,大军就地驻扎。
几乎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腥罗国主大殿上,乌蛮接到来自水岳的密报,立即敛去病容,跨出紧闭多日的大门,朝黑虎族所在疾奔而去。
宣和三年,腊月二十七,宜嫁娶。
十四公主大婚,满城喜庆。但凡花轿过处,民众莫不欢呼雀跃,成群结队拥在路旁不说,更时不时冲出几个莽汉,想要一睹天颜,唬得兵丁忙不迭地上前护驾,忙得焦头烂额。
城墙上,萧力皱眉看着远处尘土飞扬的迎亲队伍,总觉得似有不妥,可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这时,兵勇来报,说是皇城东、北两门上腥罗苍狼一族和莫汗所在的狄刺族人起了冲突,已伤了十数人,若不制止恐怕刚熄灭的战火又将死灰复燃。萧力顿感头疼,连忙调兵前往,好不容易安抚下来,南门一家老宅又失了火,火头见风便长,愈演愈烈,挡了花轿必经之路。不得已,萧力唯有再分兵,护着花轿绕道而行,总算赶在吉时前送进了玄武门,不曾耽误多少。饶是如此,已被连番变故吓出一身冷汗。
刚折回行营,看着城墙上稀稀落落的护城兵勇,萧力陡然一惊,立时又跳将起来。想深一层,倘若方才所有事情乃有人蓄意为之,无疑已成功调开了大部分守卫,城防图危矣!他匆忙起身,三步并作两步朝东阁走去,刚行至一半,迎面却是碰上了熟人,江郎。
“萧大人,这是要去哪?”江郎站在路中央,并没有要让开的意思。萧力急火攻心,哪有功夫细说,大声道:“莫挡道!”江郎哼了哼,冷冷道:“萧大人,投石问路如此简单的道理,难道你不懂么?”他在角楼观望许久,早已了然于胸。那萧力被人这么一斥,立时幡然醒悟,暗呼万幸,对方端的是好心计,先乱他心神,尔后故布迷阵,诱自己前往查看城防图……若非江郎,自己恐怕早已铸成大错。
好在随后诸事颇为顺利,没再出什么岔子,拜天祭祖、狮舞迎门、东宫大宴等诸多事宜按部就班一一行来,有条不紊。萧力悬在心头的大石总算落了地。江郎依旧愁眉不展,适才一通调兵遣将,禁卫军之排兵布阵已动了十之六七,对方要看透整个布局不过是早晚的事。而如此繁复格局,短期内亦无法完成兵力的重新调配,给了对方可趁之机。
若再有一次盛典,怕是要出事了。
腊月二十七往后,接踵而来的,乃正月新春,间隔不过三日。
第29章 偏执
原来,是要在那个时候动手么?
深宫内院,殷离读着眼线们呈上的绢帛,得出了与江郎一样的推断。
那么今夜,恐怕殷语默不会再露出甚么破绽了,倘若她干脆不曾前来的话……殷离捏起布帛扔进火里,直至烧成灰烬。
夜风过窗,吹入屋内,带起淡淡茉莉花香,恍惚间,竟是异样想睡。
子时将近,没有月亮的深冬寒夜格外幽暗,殿中红烛摇曳,固执照亮着方寸之地,引领来路方向。殷语默紧了紧身上的披风,跨入殿内,很快便有丫鬟上前,将其带至殷离房中。
烛光半明半灭,暗香游荡,似花非花,似檀非檀,闻着好生舒泰。殷离已在太师椅上睡了过去,身上斜披着紫锦长衫,却并未像之前那样刻意掩去女子姿态,一头青丝随意散落,衣襟半敞,露出内里中衣,赤着的双足微微收拢,白皙如瓷。明明做的男装打扮,却偏是美到了极致,亦媚到了极致。
“殷离?”殷语默试探着唤道,少顷,那殷离慢慢睁开双眼,声音尚且含糊不清,拖着慵懒困顿:“皇姐……”酥酥腻腻,不禁叫人浮想联翩。
她撑起身子,旋即又靠到殷语默身上,轻轻吹着气:“皇姐,你来此,是想我了么?”她的皇姐理应拿到了想要的东西才对,如今依旧来到自己跟前,可见心中依然挂念。殷语默放开了扶着她的双手:“若再这样,我这便走了。”态度生硬,刻意掩去面上之尴尬。殷离将她拉住,拎起酒壶晃了晃,道:“且陪我喝一杯再走不迟。”见那殷语默坐着不动,便又笑了:“怎的?还怕我下毒不成?”
殷语默心中矛盾,虽说水岳早将皇城兵力摸透,腥罗黑刀卫亦随之潜入城中,赵彦也有了布置,可一想到即将面对的是老谋深算的明昭,便不觉少了两分底气。若想稳操胜券万无一失,最好的法子自然是挟持殷离,好叫明昭投鼠忌器。所以,她来了,奈何又无十足把握能制住殷离,只得走一步算一步,见机行事。
这时,殷离抬起酒壶往自己嘴里浇了一大口,忽然托起她下巴吻了上去。殷语默一惊,腰身已被殷离钳紧,微一张嘴,那边更是渡过些酒来,辛辣甘醇,伴着殷离灵巧的舌头长驱直入。
“够了!”
殷语默用力将人推开,齿颊留香,如熏如醉。殷离咯咯轻笑,戏谑道:“皇姐,其实我一直很好奇,你的血蜥神功,能否克制这些个媚药?”说着用拇指轻轻揩去唇边酒渍,然后躺回太师椅中,一个一个慢慢解开中衣纽结,媚眼如丝:“皇姐,你可喜欢?”殷语默立时僵在了当场,值此非常时期,殷离最最记挂的,居然还是这等事情,江山社稷在她眼中,简直连儿戏都不如。
究竟是怎样一种心态,造就了如此的轻蔑与漠视,又是怎样一种狂热,凝聚了如此的坚持与固执。遇上这么一个人,自己该是喜还是悲?
殷语默抑郁难当,一股极细的热流自腰后蹿起,沿着脊椎划过整个后背,肩上血蜥变得躁热无比,仿佛瞬间活了过来,拼命挣扎着想要脱离桎梏。她极力稳住心神,不敢再看,可心底就像是被猫爪子轻轻挠了一下,接着又是一下、再一下,难以克制。
“皇姐,怎地你这般不济?还是说,要妹妹我再教你一次?”殷离躺在太师椅内,轻声慢语,似嗔怪似挑衅,恣意嘲弄。明知她使的乃激将法,殷语默还是忍不住回头,咬牙道:“你竟使这等下三滥的手段!”目光开始不受控制,掠过殷离艳红的唇、精致的锁骨以及半露的酥/胸,最后定格在光洁小腹之上,那里没有丝毫赘肉,柔韧而纤细,叫人忍不住想要一把抱住。
“那又如何?”殷离笑得轻佻,舌尖轻轻舔了舔嘴唇,然后伸了个懒腰,似猫儿般漫不经心,又似狐狸般野性难驯,极具诱惑。
欲望如同绝提洪水汹涌而出,殷语默骤然俯下身去,狠狠一口咬住殷离脖子,心里似憋了无限怨气,想要用力撕开她的胸膛,看看那颗心究竟是何种颜色,然后再一寸一寸尽情品尝血与肉的新鲜滋味。欲/望夹杂着莫名怨气越烧越旺,使得所有动作都很带力,毫无温柔可言,举手抬足的当儿,好几次磕上了太师椅的扶手,很疼,很碍事。殷语默怒火更胜,索性将人扛起,重重扔到床上,进而压了上去。她很急,仿佛饿狠的野兽,恨不能立即把猎物囫囵吞下。
“慢点……”殷离吐气如兰,双手自殷语默肩头缓缓抚至后背再到腰间,想要平复她的情绪。殷语默并不领情,将她双手反剪按在枕上,恨恨道:“你自找的!”若非殷离下药,自己又怎会这般放纵?罢了,既已着了道儿,再怎么算计都无补于事。只从未料到,心底竟埋了如此深的情/欲,浓烈得近乎窒息。她用力冲撞着殷离的身体,浑浊粗喘遍布了殷离的每一寸肌肤。原来将一个人尽数占有的感觉如此美妙,这种主宰一切的滋味,在尝过一遍以后,便忍不住想要第二遍、第三遍,仿佛无底深渊,怎都填不满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