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如此。”景帝颔首,提起毛笔,在竹简上写下几行字,唤来门外的宦者,命其送到太仆官寺。
“传朕旨意,朕要尽快看到结果。”
“敬诺!”
宦者捧起竹简,弯腰退出宣室。
又过片刻,宦者前来提醒,太子听课的时间到了。
“去吧。”景帝看向起身行礼的刘彻,叮嘱道,“尊师勤学,不可淘气。”
“遵父皇教诲。”
刘彻退出宣室,走出不远,就看到等在前方的韩嫣。
“阿嫣!”
两人年岁相仿,刘彻是胶东王时,就在一起读书、玩耍。
韩嫣的曾祖是韩王信,高祖时叛入匈奴。祖父归汉,受封弓高侯,在七国之乱时立下赫赫战功,得景帝重用,家门重新荣耀。
时至今日,提起弓高侯府,背后如何不论,当着韩家人的面,却少有人再提起当年韩王信投匈奴之事。
“阿彻,这边!”韩嫣朝着刘彻招手,示意他别出声。
“怎么回事?”刘彻走到近前,顺着韩嫣所指看去,发现是自己的两个姊姊。只是和平日里不同,两人都有些无精打采,尤其是长姊,表情似还有些许惊慌。
“长公主日前在城内惊马,这几天都在严查,听说已经有了眉目。长公主今日入宫,去见了太后,现在还没从长乐宫出来。两位公主面带焦急,似要往椒房殿。”韩嫣低声道。
刘彻皱了下眉,转头看向韩嫣,目光锐利,根本不像一个八岁孩童。
椒房殿中,王皇后坐在屏风前,看着对面的两个女儿,神情间带着少有的厉色。最小的女儿坐在她身边,来回看着母亲和姊姊,大气也不敢出。
外人皆道皇后和善,少有疾言厉色之时,与差点登上皇后位的栗姬截然不同。只有椒房殿内的人才知道,王皇后严厉起来,足以压得人喘不过气。
宫人和宦者都被挥退,连将行也未留下。
殿门合拢,室内只剩下母女四人。
王皇后不言不语,面带冷意。
阳信公主脸色越来越白,终于控制不住全身颤抖,伏在皇后身前低泣出声。
“阿母,救我!”
“救你,如何救?”即使女儿哭红双眼,也丝毫未能让王皇后心软,连声音中都带上冷意。
“阿母?”阳信抬起头,不可置信的看着王皇后。
“你可知自己做了什么?”
“我、我只是想为阿母出气,没想会闹这么大。”阳信公主低下头,泪水挂在眼角,嘴唇倔强的抿起。
“没想?你没想到的事情多了。”王皇后的声音没有太大起伏,却让长女的倔强再也维持不住。
“阿母,阿姊知道错了。”三公主扯了扯王娡的衣袖,软声求情。
“知道错了?她哪里知道错!”王皇后沉声道,“我之前如何教你们?你们又是如何做的?你弟成为太子不过一年,临江王尚在,你不能帮忙,至少不要添乱!”
“我没有……”
“还敢顶嘴!”王皇后点厉声道,“我让你们每日给太后请安,你们去了吗?我让你们同陈娇结好,你们是怎么做的?在长乐宫前嚷着让她行礼,还被太后知道,你都在想什么!我的叮嘱抛在脑后,又惹出这弥天大祸,我救你们?不出两日,我就会落得栗姬一样的下场!”
三个公主都被吓住了。
阳信公主的脸色一片惨白,继而又泛起潮红。
她就是不明白,明明她母是皇后,她弟是太子,等她弟登基,她也会是长公主,凭什么就要在陈娇跟前低声下气?!
“凭什么我要给陈娇低头,凭什么?!”
“凭什么?凭她唤太后大母,你只能称太后。凭她唤天子舅父,可以对天子撒娇,你就只能规规矩矩的叫父皇!”王娡一把将女儿拉到近前,一字一句道,“我在宫中熬过多少年才有今日?你为何不能懂事?难道真要看我落到栗姬一样的下场,你弟和临江王一般?”
“我没有!”阳信公主尚是金钗之年,被王皇后训斥,终于撑不住,再次哭出声音,道出心底的话,“我只是不甘心,阿母,我不甘心。”
“我知道。”王皇后叹息一声,将女儿抱进怀中。
“阿母,我不想对陈娇低头,我不想。”
“我知道,但你得忍。”王皇后抱紧女儿,一下下顺过她的发。
“阿母,我做不到……”
“做不到就学,就逼自己去做。”王皇后伸开手臂,让三个女儿都靠到自己身边,轻声道,“你们记住,今日忍多少,明日就能得多少,不能忍就一切都得不到!”
阳信公主只是哭,哭得打嗝。
两个妹妹也被她带着哭了起来,泪水浸s-hi了王娡的深衣。
不知过了多久,殿外传来宦者的声音:“皇后,长乐宫召两位公主前去。”
“阿母!”阳信打了个激灵,猛地抓住王皇后的衣袖,眼中带着恐惧,“阿母,我不去,我不能去!”
“别怕。”王皇后松开女儿,看着皱成一团的深衣,召来宫人,口中道,“我同你们一起去。”
“阿母?”
“这宫中何曾简单过?凭你二人如何能神不知鬼不觉给长公主的马下药?”王皇后绕到屏风后更衣,不要宫人上妆,仅是顺了顺鬓发,就走回到女儿身边。
“到了太后面前,切记不要说谎,将你们做的一五一十说出来。其余的事不要管,多余的话也不要说,明白了吗?”
“诺。”
“阿母,我去吗?”三公主拉住王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