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员外摇了摇头,叹息道“在家当姑娘还有我这个老头疼,给人当媳妇了,可就得做规矩喽!”,他喃喃地说着,护犊之情溢于言外,身边的人们听着也觉恻然,却也不知道该怎么劝他了。林员外渐渐地酒多了,身边的美婢忙劝道“老爷,天色不早了,夫人还在家等着呢。咱们早些回去吧。”。
林员外抱着酒瓶叫道“不回去。回去看着那些大红绸子,老爷我心里就不痛快。”,美婢见状,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只好哄道“方才小姐差人来问了,问老爷何时回去呢。”,林员外一听,屁股着火似的跳了起来,骂道“小兔崽子,怎么不早说。快走快走!”,说着脚不点地,头也不回的扬长而去。而在不远处窗口的位置上,两名中年男子相互看了一眼,放下一块散碎银子,也径自离去了。
这林员外一进林府,顿时把腰直了起来,狠命地捶了两下,方才舒展了身子,身后的美婢低声唤道“铮少爷,方才邻桌那两个男子似乎是盯梢的。”,林员外,也就是楚铮展眉一笑道“霜儿你也看到啦。想不到这董掌柜还有这般手段。”。
少年俊仆楚小雷接口道“从咱们走出那大丰米行,那二人就一直跟着咱们了。也幸亏铮少爷发觉的早,不然恐怕就要误事了。”,楚铮点头道“这蔷薇门比我们想象的更加深不可测,大家断不可掉以轻心。”,说着便已经一步迈进了堂屋。
楚歌等人早已是等着了,待他进来后,忙问道“铮儿,此番查探,可有收获?”,楚铮道“这大丰米行的确有问题。”,他看了一眼楚小雷和楚小霜,又道“不知你二人有否发现,从外堂到里屋的那条路上,有甚异状?”,楚小雷凝目思索了一下,摇头道“这一路上没遇见什么人,也没见什么暗道内室呀。”,楚铮摇头道“你也是个粗心的。”。
他又转头望着楚小霜道“霜儿呢?可有甚么发现?”,楚小霜秀眉紧蹙,细细思索了一番,突然眼睛一亮,笑道“方才路过的时候,我看到天井里有一只喂猫用的碗放在一角。只是奇怪的是,咱们在那里逗留了这么久,却丝毫没有见到猫的影子,也没有听到一声猫叫。”,她顿了一顿,望了望楚铮,见楚铮含笑示意她继续说下去,方又道“而更为让人怀疑的是,这只在天井中的猫碗干干净净,质地细腻光滑,似乎时常有人摩挲擦拭,若是寻常普通喂猫用的,断不会如此干净。”。
楚铮点头道“霜儿观察入微,正是切中了个中奥妙。”,楚小霜得到了楚铮的赞赏,不由得的挺了挺腰板,神色之间也暗暗得意起来。楚歌道“如此看来,也许这蔷薇门,就隐藏在大丰米行的天井之下。”,楚铮道“歌儿,下一步你可有甚打算?”。
楚歌道“就按执扇姐姐的法子,我假扮成那祁若望便是。”,胡茵梦道“你孤身前往,我不放心。我必是要与你在一起的。”,楚歌柔声道“此去龙潭虎穴,也不知是喜是忧。阿茵,你还是留在此地,也难免我分心。”,胡梦茵摇头道“正因如此,我才不放心你一人前去。”,她眼波婉转,温柔地看着楚歌道“无论是刀山火海,还是地狱人间,死活我都是要跟着你的。”,她淡淡地说来,说出的却是情深似海之言。
楚歌心中大是动容,不禁伸手拉住了她,柔声道“嗯,如此便生死在一处罢。”,胡梦茵见她答允,不禁展颜一笑,道“你假扮成那淫贼,我便假扮成林府小姐便好。”,众人笑道“那岂不是林府小姐成了大傻瓜,白白被这祁若望骗去了。”,胡梦茵细细一想,也禁不住“噗嗤”笑了出来,红着脸看着楚歌道“只要是她,骗就骗了。”,她天真烂漫,一片赤子之心,心里怎么想,口中就怎么说了出来。她倒还不觉得什么,楚歌却是又羞又喜,如闻纶音,心中更是比吃了蜜还甜。
执扇道“单就你二人混入,恐怕不甚安全。铮儿跟柳姑娘是他们认识的,恐怕只能在外策应,不如我和唐情一道扮作丫鬟跟着歌儿你们去吧。”,楚铮点头道“如此甚好,四个人一起,相互有个照应。传递消息也是方便。”。
楚歌道“只是要委屈唐姑娘了。”,唐情大大方方说道“无妨,我听她的。”,执扇感激地看了一眼唐情,千言万语皆在其中,唐情回之以温柔一笑,顿时冰山消融,如沐春风。
楚歌见状,也不扭捏,便道“如此咱们就抓紧时间乔装改扮,也好尽快打入蔷薇门内部探明究竟。”。柳浅浅心系父亲和弟弟,又苦于那夏日炎认得自己,不能亲自潜入夏堂中去,又担心楚歌等人只顾追查与天岳宗相关之消息,耽误了她爹和弟弟的性命,一颗心便如同掉入油锅煎熬一般,紧紧地揪在了一处。
她想嘱咐楚歌等人千万要相救她爹和弟弟,可一时之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正在忐忑思量之间,只听楚铮道“歌儿,你们此番前去,必要相救浅浅的爹和弟弟啊。”,她一听到楚铮如此嘱咐与楚歌,不禁又惊又喜,又听得楚歌应道“这是自然。此番前去不但要查明究竟是何人陷害我与阿茵,还要将柳姑娘的亲人营救出来。”,如此一来,她心内一阵轻松,惶惶然似乎顿时有了靠山。
柳浅浅对着楚歌深深万福道“如此便劳烦姐姐了。”,楚歌一把将她扶起道“不必客气。你既然与铮儿两情相悦,那便是我天岳宗的人了。你父亲和弟弟的安危,自然也是本宗的头等大事。”,柳浅浅垂泪道“我只有这两个血亲了。他们若是出了什么意外,我……我……”,她再也说不下去,眼前又浮现出那只枯瘦的耳朵和细小的手指,身子便又慢慢颤抖起来。
楚铮忙将她扶住,低声劝慰道“你且放心,歌儿聪慧,武功又高,一定能将伯父和阿弟救出来的。”,柳浅浅虽然久历江湖,练成了狡猾毒辣的性子,但她毕竟是女子,血浓于水,爹爹和弟弟是她生命的软肋,也正因为这样,夏日炎才能将她控制这么多年,让她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情。
她一个弱女子,要在这血腥江湖中摸爬滚打,为保得自身周全,她既要工于心计,又要心狠手辣,渐渐地,一颗心便也裹上了厚厚的外壳。她不相信任何人,唯一可信的,只有自己。而这一切,直到她遇见了身边的这个男子,才慢慢有了改变。只有在他面前,她的一颗心才会变得柔软,也只有在他面前,她才觉得自己是个女人,也需要一副肩膀可以靠一靠。
一念及此,柳浅浅的身子慢慢放松了下来,她轻叹一声,浅浅地倚在楚铮身上,神色也渐渐安然下来。楚铮见她放松了下来,暗自也松了口气,顾谓众人道“那你们就抓紧时间装扮后就出发吧。我仍然扮作林员外在外策应。”,众人点头称好,如此商议已定,又细细审了祁若望,方才回屋各自修饰装扮不提。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六十八章 步步为营
大丰米行的暗室内,董掌柜正跪伏在一张虎皮大椅前,椅上斜倚着一名中年男子,正若有所思地转动的手上那一大一小两个铁球。在他身后,则站着一名手执巨斧黑塔巨汉,此人不是别个,便是那夏堂堂主夏日炎。
只见他面沉似水,神色阴郁,听得董掌柜详细述说了林员外此番前来的意图后,方才沉声道“这林家乃是此间富户,既然那林老头有心与米行合作,倒也是笔大生意,你好生看着,不要出了什么岔子。”。
他摸了摸自己残废的腿,此时他的腿上已经装上了义肢,又沉吟了一会,道“今年恰逢门主整寿,若无意外的话,必是要大肆铺张一番。如此一来,那寿礼也必将是几个堂口相互攀比,争抢风头的最好机会。我们夏堂虽然一直受得门主器重,但也要动动脑子,不能被那几个抢了先。”。
董掌柜道“门主见多识广,寻常珍宝恐怕也难入他老人家的眼。”,夏日炎道“上次柳浅浅那贱婢设法取得的朱果倒是一宝。”,他看了眼董掌柜,微微笑了一笑,却是不再做声。
董掌柜悄悄觑了他一眼,方壮着胆子道“只怕这朱果久储易坏,如今离门主寿辰还有好几个月时间呢,若到时候烂了,岂不是可惜。”,他偷瞄着夏日炎的脸色,见他脸色平静,便又大胆说了下去“依属下之见,堂主不妨自己用了这些朱果。堂主本就是咱们蔷薇门的中流砥柱,若是服食朱果得以增加功力,也是本门之福,门主之福啊!”。
其实这朱果难存,这夏日炎早已将其服用,此番说起,也只是探探董掌柜的忠心,这董掌柜老奸巨猾,早已察言观色,猜中了他的心事,故而投其所好,一番话堪堪地说入了他的心里,不禁哈哈大笑起来,亲自起身将董掌柜扶了起来,道“这恐怕不太好吧?”。
董掌柜道“堂主为蔷薇门出生入死,若是服食朱果得以增长功力,那岂不是本门之幸事嘛。至于门主寿礼,属下必当尽心竭力到处寻访便是。”,夏日炎拍了拍他的肩头,笑道“董掌柜忠心我是知道的。”,正说着,只听门外传声来报,“玉蜻蜓”祁若望求见堂主,董掌柜便匆匆告辞离去了。
夏日炎拿起面前的茶碗捋了捋茶叶,喝了一口,方道“叫他进来。”,话音刚落,只见门帘一掀,便觉得眼前一亮。几日不见,这“玉蜻蜓”祁若望似乎又俊美了几分,若说先前是个精美的陶器,而今却成为了汝窑的精品。
夏日炎说不清他哪里变了,但只是这个人站在眼前,一颗心竟似隐约有些心动了。夏日炎不敢置信地甩了甩头,暗道“我本无龙阳之好,今儿个怎么见了他,竟然起了这般念头?”,他半咳了一声,正容道“祁兄今日怎么得闲来见我?”。
那祁若望笑嘻嘻地作了个揖,又从怀中摸出了一个盒子,呈与夏日炎道“托堂主洪福,小弟与那林府千金一见钟情,如今已经结为秦晋之好。事起仓促,也来不及禀告堂主,如今只好略备薄礼,前来负荆请罪了。”。
夏日炎打开那盒子一看,只见一对活灵活现的玉鸳鸯躺在盒中,拿在手里,却是入手生温,犹如美人玉肌,实在是一对难得的宝物。而更为难得的是,这对玉鸳鸯交颈而卧,神态亲密缠绵,越看越觉得惟妙惟肖,其态可掬,竟似自然鬼斧神工,断无半分人工雕琢的痕迹。
夏日炎望之欣喜,却又惺惺作态道“祁兄大喜,本该是做兄弟的道贺才是,怎好意思还让祁兄破费呢?”,说着他将那玉鸳鸯放入了盒中,缓缓地推了回去。
祁若望忙将此盒塞入他怀中笑道“堂主这不是跟我见外了么。小弟在此处得以堂主照拂,一直无以回报,如今听说这玉着实稀罕,第一时间就想到要孝敬堂主,堂主若是不收,让小弟还有何面目留在此处呢。”。
夏日炎见他俊眉微皱,一脸失望,心中不禁一软,忙笑道“祁兄说的是哪里话。只是你新婚燕尔,兄弟还未孝敬贺礼,反倒是受了你的礼,真是过意不去。”,祁若望展颜笑道“堂主就莫与我再客气啦。不瞒您说,这林府家大业大,小弟娶了林府千金,这万贯家财,迟早也是小弟的。”,说罢与夏日炎相顾大笑,着实是踌躇满志,得意非凡起来。
夏日炎收了那礼盒,心中高兴,携了祁若望的手道“恕兄弟冒昧,祁兄既然娶了亲,却为何不见林府办喜事呢?莫不是那林府老爷……”,祁若望神色一变,叹息道“堂主果然是圣明烛照,一眼便看到了真相。这林员外嫌弃我是个江湖人,便不愿将小姐许配与我。”。
夏日炎道“那林小姐呢?”,祁若望道“她倒是个痴心的。竟然不顾老父阻拦,私自与我订了终身。”,他犹豫了一下,又道“只是如今她离了家,我又是多年漂泊之人,一时之间竟无处可以安置于她。”。
夏日炎一听,便笑道“这有何难,祁兄若是不弃,就暂时将其安置于此处。待祁兄寻得了适宜之所,再迁居过去便是。”,祁若望闻言大喜,一揖到地道“堂主恩德,在下铭感于心。”,夏日炎道“祁兄不必多礼。既然祁兄尚未正式与林小姐办过喜事,不妨就让兄弟代劳,好生替祁兄热闹一番罢。”。
祁若望一怔,眼底暗暗划过一丝懊恼,口中却是连连道谢道“真是让堂主费心了。”,夏日炎大笑着拍着他的肩膀道“自家兄弟,毋须客气。本堂之中也有很久没有办过喜事了,如今正好借一借祁兄的喜气,好生热闹热闹。”,他收了祁若望的厚礼,心中难免对其大增好感,故而对此事也就份外上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