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身体一直在颤抖。这个从昨天开始就在他脑海中徘徊的、让他恐惧的噩梦,他终于还是逼迫着自己直面。
尽管自己可能只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白痴;尽管事实会让他崩溃;尽管眼前的人可能也只是这个y-in谋中的一环;尽管他所谓的喜欢……也可能只是逢场作戏,为了让他按照已经准备好的剧本走而已。
可是到头来,林沐风发现自己能做的,也只是紧紧抱着这个人,将头埋在他怀里无声的崩溃的哭泣。
到头来,也只是自己傻乎乎,相信了不该相信的话,对一个不该动心的人动了心而已。
到头来,能怪的也只有他自己。
“……沐风……你别说了……”君江酒小声道,声音似乎带着轻微的沙哑。
“你知道。”林沐风闭上了眼,手指也渐渐放松了力气,然后他松开手,轻轻推开了君江酒。
他似乎不再生气了,似乎已经稳定下来了自己的情绪,平静的接受这个事实了。
君江酒的态度已经能说明一切了。
难怪,他一直这么有闲心的陪在他身边;难怪,他似乎什么都清楚;难怪,自己的泣血和他的饮血会是鸳鸯剑。
难怪……
所有的疑点,全部都能有了解释。
真正认清了事实,林沐风却觉得自己没什么惊讶的了,已经可以很平静的面对了。
其实这真的不算什么。
毕竟,这么久以来,也一定被他看够了笑话吧?
自己也就是个笑话吧。
他睁开眼睛,眸中是一片古井无波,然后,他微微挑起唇角,轻轻笑了笑。
“我知道了。”
“这么久以来,多谢你的照顾了。”
“之前的事,我很抱歉。”
君江酒愣愣的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眼眸睁大,指甲已经深深地扎入掌心而不自知。他知道他应该追上去,去把事情解释清楚,可是不知为何,他却迈不出步子,说不出话。
他直到最后,也只是等到了林沐风的身影完全消失,才回过神来。
半晌,他才微微动了动唇,声音低的几乎听不到:“……不是的……我没有……”
然而这句姗姗来迟的解释,最终也只能是随着风消散而已。
林沐风听不到,或许他自己也没有听到。
一个人坐在Cao坪上,他的身影从未显得这么孤独过。他低下头,将手放在了自己的心脏上。
心跳声是一如既往的规律,似乎丝毫不曾有过偏差,可心口几乎让人无法呼吸的酸痛和空洞却明明白白的显示着,这里曾经有个人来过。
然后,他离开了。
带着他的心一起。
第56章 销声匿迹
林沐风一人回到了营地。他知道君江酒一定不会跟着,也许也再也不会跟着了。
他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不是么?
王子安见他一人,忍不住张望了一下,疑惑道:“沐风,君少侠呢?”
南宫聪在一旁扇着扇子,打趣道:“不会是你昨晚把他气着了,所以离家出走了吧?”
谁知林沐风没有像往常一样回嘴,反而是弯唇笑了笑,平静地道:“是啊,所以,他不会再回来了。”
二人俱是一愣。
王子安隐约觉得林沐风的状态不太对劲,可是却又说不出原因,只好用担忧的目光追随着他,直到他撩开了营帐的帘子进去,身影消失在视线后,才看向南宫聪。
“林兄不太对劲啊?”南宫聪用扇子遮住下巴,微微蹙着眉,“这是怎么回事?和君少侠吵架了?不至于吧?”
王子安摇了摇头:“不知道,先去找找君少侠吧。让林兄自己冷静一下。”
南宫聪点头表示同意,两人便一起向林沐风来时的方向走去。
日落营帐内
林沐风静静地靠坐在炕上,抿着唇。他似乎在很专注的看着什么,但再细看,却发现他的目光并没有焦距。
他已经这么坐了一天了,整个人都安静的不正常。若非他仍然有清浅的呼吸,只怕会被人当做是石像了。
冷静下来,他心里却并没有好受一丝一毫,反而是愧疚和后悔将心里涨的满满的。
我到底都做了什么!
明明知道不怪阿酒……明明很清楚他的感情……
可是当时为什么要说出那种话,做出那种事?
就像被洗脑了一样,只知道将所有的委屈和愤怒发泄到了他的身上,只记得被欺骗,却完全不去想他为自己做过的事,受过的伤。
“……我真是蠢得无药可救,真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混蛋。”林沐风紧紧地攥紧了拳头,死死地咬着牙。紧闭着双眸,睫毛上似乎挂着泪珠。
那时的记忆混沌中带着清晰,一遍遍在脑中循环着。每一遍,都让他的心中的悔意和心痛加深。
可是后悔又有什么用?阿酒怕是再也不会想要见到他了。换成他,他也不会想啊。
造成这种局面的是自己,把阿酒逼走的也是自己,现在后悔的,还是自己。
真是可笑。
他半睁着双眸,自嘲的笑了笑。
然后他又闭上了眼,似乎是挣扎了很久才下了某种决定,终于有了其他的动作。
他拿出了储物器中放着的泣血剑,然后轻轻将它收回了鞘中,割破手指,用鲜血在剑鞘上写下了一道道符文。
他的动作缓慢、轻柔、却坚定,神色中带着决然与虔诚,就像是在进行着某种仪式一般。
最后一笔结束,泣血剑似乎哀鸣了一声,便失去了所有的光彩。
封剑。
从此之后,若无意外,泣血便会一直被封印下去了。
就让泣血和他与阿酒的回忆一起沉寂下去吧。
这样,也好过以后阿酒察觉到泣血的灵力后觉得恶心吧?
他收起了泣血,然后又怔怔的发呆。直到王子安和南宫聪有些疲惫的脚步声在营帐外响起,他才受惊一般的回过神来。
那两人一前一后的进了营帐。
南宫聪进来后就一屁股坐到了炕上,抱怨道:“累死小爷了!王兄,你说你闲的难受去帮什么忙啊?人家打仗你去就算了,那必须得去,现在可好,搬砖你都得去c-h-a一手!这不闲的难受嘛!你说你帮就帮,还非得拉上我!妈的,累死了!”
王子安白了他一眼,道:“我求着你了?不还是你自己在那儿无聊闲晃被人抓去搬砖了?我让你跟我一起那是帮着你呢!”
“我闲晃还不是为了找你!”南宫聪那个气哦,哼了一声,往床上一倒,怒道,“我不管!反正你耽误了我去见我梦中情人的功夫,你得赔!”
“我赔个鬼!”
林沐风看着两人争吵,唇角微不可见的上挑。
这两人明明是去找阿酒,还非得说成搬砖,以免他听后难受。
但不管怎么说,被他们一闹,林沐风心情也总算好一些了。他趁着两人斗嘴的时候调整好了表情,浅笑道:“我倒不知道还有搬砖回来后身上这么干净的。”
他这话一出,那两人俱是沉默了。
然后南宫聪干咳一声,解释道:“那……那是因为小爷我技术高超!”
“嗯。”林沐风不置可否的颔首,算是接受了这个解释。
“哎,沐风,”王子安见他要出去,连忙叫住了他,“你还没吃晚饭呢。”
他摇了摇头,微微弯着唇,轻声道:“没事,不饿。”
然后他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外面的星辰一如既往的明亮,总能让他想起……
那个人的眼眸。
三年。
林沐风用了三年的时间,立下了无数战功,成功击退了在边疆和唯国军队僵持了无数年的瑞国,成了首个完成这项壮举的将领。皇帝下令,让大军回京进行封赏,另派一队士兵镇守边疆。
南宫聪家里一年多前传来家主离去的噩耗,已经匆匆赶了回去,成功击败敌国的军队也早在一个多月前就已经启程离开。
新派来的驻守边疆的队伍还没有到,一时间,这偌大的边疆竟只剩了林沐风和王子安两个人。
不知从何时开始,林沐风的生活重新回归了平静。
和“君江酒”这三个字有关的所有话题被王子安和南宫聪列为了禁忌,绝口不提。他也再也没有主动提起过关于那个人的任何事情。
就像……
他的生命中从不曾有那名叫做“君江酒”的黑衣少年来过一般。
只是不知从何时开始,他愈发爱笑了。就如同曾经京城那名温润如玉惊才艳艳的翩翩君子一样,面上总是带着清浅温柔的笑意。无论是在战场杀敌,还是在喝酒庆祝。
也不知是从何时开始的,他爱穿起了黑衣,爱吃起了甜食和肉类,反而对以前最爱吃的清淡蔬菜敬谢不敏。
不知从何时开始,他将自己活成了那个人的样子。似乎这样,就能自欺欺人的告诉自己,他从不曾离开。
然而自欺欺人也只能是自欺欺人而已。
事实上,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了他哪怕一丁点的消息。不管林沐风如何打听,都从未传来过。
就连相关的信息也没有。
那个人曾经留下过的一切痕迹在不知何时,也跟着那人一起销声匿迹了,仿佛他从没有在世界上出现过一样,就好像这一切都只是他的一场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