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命令阿齐兹挑选五十名精良的战士,马上就护送你进入卡迭石城以东的沙漠,这里很快就不安全了。”
“我不走。”低声应道,精致的脸,没有丝毫的表情。
一时气恼,困压在心底的情绪已经乱成一团麻,为什么这个小公主就是不能听一次话,非要在这个节骨眼上和她过不去。“卡丽熙,现在不是闹脾气的时候。”
抬起脸,目光轻盈地闪烁着氤氲迤逦的蓝色波光,卡丽熙轻声开口,压抑着半是恼怒,半是无奈的声音。“你能固执,为什么我不可以?你要提前行动,我知道自己拦不住你。可是,你也别想把我送走,我不会走的。列摩门纳,还记得我说过要在这里陪着你吗?”
“你!”
“我能保护自己。”直视她的眼,不带丝毫的退却。
蓦然,列摩门纳感觉到疲惫,一种很少能体会到的感觉,此刻却是如此的清晰。“卡丽熙,听话,好不好?”
“我哪里也不会去,我就在待在营地。”起身,微昂着脸,眼中蓝光清澈,甚至有一丝哀怨。“列摩门纳,求你了,不要让我走……”
眸子渐沉,一圈深渊般莫测的光芒盘旋在茶色的眸中,刹那间能将一切吞噬的暗光。
“来人!”
“殿下。”帐门边出现一名侍卫。
“把达巫夏找来。”沉声交待,眉头紧锁。
“是,殿下。”
大惊,目光一紧,失声朝着地图架前那个僵立的身影喊道:“你----你不能强迫我离开!我不走,你听见没有,列摩门纳!”
☆、第 三十四 章(下)
背手而立,逆光的脸,沉冷的眼,挡下了暖日秋光的侵袭,沉默的站在帐内明媚的金色光线里,不言不语。
卡丽熙被震惊和气愤夺去了思绪,面对如此冷面沉默的列摩门纳,竟然一时无语,被浓浓茫然失落包围了呼吸,她微微颤抖着。
不多时,达巫夏恭敬的声音出现在帐门外。“殿下。”
“进来。”
达巫夏掀帘迈入的刹那,就发现了帐内一片异样的气氛,形似互不相让的对峙,仿佛她们之间正在上演着一出奇怪的较量戏码。
“在你的部下中给我挑选一百位勇猛善战的战士,从现在起寸步不离的保护卡丽熙。如果行刺计划失败,赫梯人打进来,我要他们保护卡丽熙退到安全的地方,明白吗?”
微惊,既而颔首,应道:“是,小人明白,我立刻就去安排。请您放心,他们一定会以自己的性命,誓死保护卡丽熙殿下的周全。”
点头,声音微沉。“下去吧。”
“小人告退。”颔首,转而向一直沉默的卡丽熙行礼,达巫夏转身离开了。
单手撑在桌面,轻挑眉梢,一抹浅笑迎上卡丽熙因盈满惊诧的眼,继而在她脸色一红的瞬间,笑容扩大了。
“满意了吗,固执的小公主?”
“列……摩门纳……”泫然若泣,喑哑哽咽。
笑,浅浅的,很动人。“如果,计划失败了,我----”
“不会失败,你绝对不会失败,不会的。”出声打断她的话,努力阻止眼角的酸涩,却在她的一句“如果”里变成纵横的泪光。
“我只是说如果,一切可能性都要事先考虑到,你别担心。”朝着她走去,步履缓慢,阳光掠过黑色的袍角,留下灰色的阴影落在地面。
“答应我一件事。”泪光模糊了心跳声,有一些声音却更加清晰了,比如即将来临的分离,比如即将冲口而出的想念,比如不知如何说出的……爱。
“你说。”
“活着……回到我身边。”颤抖的呼吸,那是悲伤肆虐的表现;颤抖的身体,那是怯懦恣意的结果;颤抖的心跳,那是快要承受不住被悲伤与怯懦折磨的最后抗争,一种徒劳无功的抗争。
“我……”一声叹息,沉重的压在心跳上,令她突然生出恍惚悲凉的疲惫。“……不能答应你,抱歉。”
卡熙好害怕,害怕眼前这张温柔凄迷的笑脸,就这么突然消失在微风纤尘之中。“列摩门纳,答应我……答应我,好不好?”
喉咙一紧,声音沉下,目光随之黯淡下来。“对于我做不到的事情,我不能随便承诺你。我很抱歉,卡丽熙。”
给她一个自己做不到的承诺,让她抱着希望在危机四伏的边缘苦苦等待,不如现在就断绝卡丽熙的一切希望,虽然很残忍,却也是当下最实际的做法。
忽尔,唇角扬起一个轻松的线条,挑着明媚却疏淡的阳光。“我们赫梯人上战场时,都会得到亲人赠与的一件象征平安的祝福之物。卡丽熙,你也送给我一个吧!”
抬手,拭去脸边纵横的泪痕,哽咽地问道:“你想要什么?”
“就这个吧……”伸手,从卡丽熙的发间托起那条粉红色的发带,指尖细细捻着,继而轻轻一牵将它取了下来。 “它现在是我的护身符了,我会一直把它带在身边,它会保护我的,你可以放心了。”
刚刚止住的泪,再一次肆虐开来,夺眶而出带着自己已经藏不住的悲伤,一同淹没了断断续续的呼吸。
一圈一圈,将那条几经周折又回到自己手里的粉色发带缠上左手腕,眼神轻敛,动作细致……
“如果,我能活着回到你的身边,有一件事,我需要弄明白。”手里动作未停,列摩门纳潜着阳光般温和地笑容,轻声说道。
“什么事?”蓝色的眸底映出个粉色的发带缠在她的左腕上,宛若自己的心跳声也与她的生命缠在了一起。
“等我回来在说吧,到那时,我会亲自证实的。”
“好。”从列摩门纳的手里接过发带,系上一个结,指尖轻缓地刮擦着发带,似是留恋,又若不舍。
犹豫不决,片刻之后,伸手握住卡丽熙还停留在发带上的手,五指一收,紧紧扣住。
微愣,继而沉默地任由泪水一遍一遍流过脸庞,落在两人相握的手背,蜿蜒地消失在紧密到一丝微风都穿不过的指缝,温热的液体在哽咽断续的呼吸间,划出一道又一道冰冷的痕迹。
“嘘,别哭,别哭……”深深吸气,暗哑的声音令自己都觉得虚弱的不堪一击,垂下眼帘挡住显而易见的伤感,唇角却勾起一道苦涩的弧度,浅浅地透着痛苦压抑的彷徨。
★★★ ★★★ ★★★
傍晚时分,营地似乎显得很安静,拉舍尔已经前往赫梯军营后方打探情况,库西纳和阿齐兹在为明天夜袭赫梯大营做最后的准备,达巫夏则被列摩门纳招进大帐商量着什么事情。
数十个篝火散落在周遭,闪烁的金红色光芒将整个营地的上空照得通明,来回巡逻的士兵穿梭在白色帐篷之间,警惕着一草一木的动静。
扫了一眼桌上的饭菜,卡丽熙轻轻叹息,紧蹙眉头,一脸愁容。
“来人。”
“公主殿下。”守在帐外的侍卫,已经换成了达巫夏的属下。
看向侍卫,问道:“列摩门纳和达巫夏还在大帐吗?”
“是。”达巫夏的属下与他本人一样,都是话极少的人。
眉头又紧了一分,叹息。“知道了,等达巫夏出来了,你立刻来告诉我。”
“是。”侍卫退出了门外,帘子重新被放下来,夜风又被挡在了帐外。
不清楚他们在商量什么,只知道达巫夏进帐之后,列摩门纳便下令任何人不得打扰,大帐也被严密的把守起来。看来他们商量的事情,不仅极其重要,更加十分的隐密。
对于死军,卡丽熙一直即好奇,又担心。
虽然对他们知之甚少,几乎在自己读过的书籍里很少有关他们的记载。但是,在皇宫时从仆役们充满惊恐的谈话里,或多或少都听过关于死军的传言。
为财弃主,背信忘义,不择手段……只要是你能想到的恶人标准,这支军队几乎都可以配得上。
然而,他们却对列摩门纳死心塌地,听命于她朝埃及人开火,甚至为了助她复仇而去袭击百万的赫叙联军。
这其中的玄妙卡丽熙完全猜不到,列摩门纳到底用了什么方法,竟然能让一向臭名昭著的死军,一下子变成了他们忠心可靠的中坚力量。
尽管心中充满诸多疑惑,也有隐隐担忧,卡丽熙也明白,此时此刻他们也只能指望这支素以血腥杀戮为乐的军队,来对抗强大的百万赫叙联军了。
思绪纷纷乱乱的,仿佛一团理不出头绪的乱麻,再一次重重的叹息,卡丽熙注视着灯火闪动的光芒,陷入了深茫的思索之中。
忽尔,帐帘被掀起的细微声音惊动了她,急切开口的同时回过头,问。“是不是达----”
戛然而止的声音,莫名惊恐的眼眸,半张着嘴,脸上的惊骇被金色的火光照亮,变成了毫无血色的苍白犀利。
“几天不见了,卡丽熙殿下。”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笑,轻掸肩头的红发,丝丝缕缕的飘逸张扬,一如她此刻的微笑。“我需要你的帮助,卡丽熙。”
☆、第 三十五 章(上)
紧张成拳的手紧紧贴在裙边,蓝色的瞳孔投射出一张熟悉的笑脸,火光闪烁在眼底,却被这抹微笑的灿烂给抹杀了。卡丽熙甚至产生了幻觉,以为自己看见了一个绝对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人。
“夏尔玛,你疯了,你怎么跑到这里来!”提着裙子跑到帐门边,拉紧帘子。“有人看见你吗?”
笑的得意洋洋,一幅没救的自大模样。“要是被人发现了,我还能站在你的面前吗?”
眸光微乱,担惊受怕的手足无措,皱眉。“你是不是因为埃及退兵的事而来?”
愣,继而笑着点头,赞许的声音透着促狭。“真是聪明的小公主,一猜就中。”
“法老陛下为何突然退兵了,这其中一定有隐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叹息,棕色的目光映出闪动的火光,莫名让人心慌。“发生了意想不到的事情,所以埃及不得不退兵。卡丽熙,你要立刻和我去埃及,除了你,我想不到还有谁能救法老陛下了。”
“我……救陛下!陛下怎么了?”
“中毒……几天前突然陷入昏迷,医官说是中了毒,却没有办法解毒,现在只能想办法暂时让毒素发作的缓慢一些,可是拖不了几天,如果没有解药,法老陛下必死无疑。”简单明了的道出埃及退兵的原因,夏尔玛冒死潜进死军的营地,也是出于无奈。本来她也不想卷进这场涉及政治与国家的事非之间,谁生谁死根本与她无关,就算是埃及法老一命呜呼了,亦与她没有任何关系。
只是,当她从医宫口中得知,拉蒙西斯所中之毒竟然是来自叙利亚,如果埃及国内得知自己的法老是被叙利亚人毒死的,可想而知……一场血洗叙利亚的复仇之战,必将在西奈海风的袭卷之下,如火如荼的展开。
叙利亚的存亡,不关她的事。但是,只要与卡丽熙牵扯上关系的事情,夏尔玛却无法做到漠视不理。
“陛下虽然中毒了,可是我没有解药,也不能帮助他啊!”有些糊涂了,为何拉蒙西斯中毒夏尔玛要来找她呢?虽然她是会一些医术,但是对于解毒,她实在……
“陛下所中之毒来自叙利亚,我只能碰碰运气赌你会解毒了。目前的形势,难道让我潜进叙利亚抓个医官来吗?”摊开双手,无可奈何的苦笑着,夏尔玛也不确定自己此行是否会有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