蒂蒂感觉自己快发疯了,不知道怎么才能让这位满脑子奇怪念头的小公主打消逃跑的危险念头。如果和亲的公主逃跑了,这、这……蒂蒂慌乱的注视着卡丽熙,期望这个心智不足的小公主,能明白她的身上承担了多么重要的任务。
半晌,刚才还明亮的蓝眸瞬间暗下,如同蓝色的天空被夜色占据,空茫一片,肩膀缓缓垂下,沉默。
“公主……”
“我知道了。”轻轻的呜咽传来,卡丽熙抬手拭去脸边的泪水,朝蒂蒂点了点头。
悲伤无奈的看着伤心的卡丽熙,从她不住颤抖的单薄肩膀看出了一层绝望,蒂蒂真希望自己有办法可以帮助她,然而,她唯一能做的,也只能是默不作声的陪在卡丽熙的身边,一同走进即将到来的灰色无边的黯淡人生。
☆、第 四 章(下)
叙利亚王宫
阿尤法站在桌前,对着一张地图上的几个标记指指点点了一番,身边的大儿子拜西里点头应声,两人小声议论着,似乎在部署着什么。
“已经到这里了吗?什么时候能打通?”指着一处,阿尤法问道。
“这里的土质坚硬,工程慢了下来,监工预测还要十天时间才能打通,父王。”拜西里恭敬的回答,想到了什么,又道:“前几天大雨,有一段渗水相当厉害,差点造成坍塌,我看要加强这一段的支撑。万一真塌方,被地面看出来就麻烦了。”
点头,赞同拜西里的意见,皱眉,扫了一眼地图,绕过桌子来到椅边坐下。“隧道打通前不能出现任何差错,让他们全线排查薄弱环节,凡是有问题的地段要立刻加固。”
“是。”
“坐吧。”
“是。”拜西里走到阿尤法的对面坐下,侍女捧着茶盘上前,给两人布上茶点。
“这个工程耗时有些太长了,你敦促他们加快动作,务必要在这个月底完成。”阿尤法端起金色的杯子,喝了一口,又放下。
拜西里颔首,应下。“父王,有了这个秘道,就等于给埃及开了一个后门,还是拉蒙西斯自己都不知道的门。这次如果赫梯赢了便罢,如果真让埃及胜了,那我们只能孤注一掷了。”
皮笑肉不笑的牵起嘴角,眼角的皱纹是岁月的痕迹,也是老练精明的证明,不急不徐的深深叹息,悠悠的说道:“我到希望永远也用不上它,一旦用了它,那这个世界就暂无宁日了,我们夹在中间,未必好过。”
“父王,事到如今,只能看天意了。天神到底是垂青赫梯,还是助长埃及,只有等到这仗打完的一天才知道。”
眸光轻闪,不语。
“对了,昨天收到边境的报告,卡丽熙很快就要到赫梯了,算一算日子,应该是明天进入赫梯境内。”突然想起,昨天送来的一堆文书里,有一个是关于这个从小便素未谋面的傻妹妹的消息。
“是吗?那很好,到了赫梯境内,我们的任务就算完成了。拉巴尔撒真是好运气,得到了我这么漂亮的女儿,还抢走我们十万士兵,真是老谋深算的野狼。”嗤之以鼻的神情,配上他咬牙切齿的口气,整个脸都布满了能将拉巴尔撒咬碎的恨意。
拜西里附和着点头,鄙夷的神情像极了自己的父亲。“拉巴尔撒当年仗着赫梯贵族的支持,杀了亲哥哥抢了王位,真是不折不扣的轼君叛臣。”
阿尤法冷哼了一声,对于拜西里语带憎恨的评价,他完全的赞同。谁不知道拉巴尔撒十几年前的罪行,只是谁会蠢到站出来公然指责这个善战黩武的强国之王,就算真不想活了,也不用找这么一个自杀方法。
得罪了拥兵百万的拉巴尔撒,就得罪了整个赫梯,那个后果没人敢想像。
“尽快提前结束工程,要快。我看这场仗也撑不了多久了,知道吗?”
“是,父王。”颔首,拜西里低低应道。
★★★ ★★★ ★★★
好事,会传的很快。
但是,比好事传得更快的,就是坏事。
当拉巴尔撒决定迎娶叙利亚公主的事情传到街知巷晓之后,人们很快便知道了,自己的国王要娶回来的,竟然是一个心智有缺陷,智商才及七岁孩童的傻公主。
对于这位傻公主,传言众多,诸如什么打娘胎里带来的先天不足,什么后天生病导致变傻。总之,这位即将嫁到赫梯的叙利亚公主,成了眼下赫梯百姓茶余饭后谈论最多的话题。
克什城的行政官皮普达,也从各种途径知道了卡丽熙的确不是一个正常的公主。当然,他也知道拉巴尔撒会娶一个傻子回家,就是为了那十万叙利亚士兵而已。
这个公主到底是傻,还是丑,根本无关紧要。因为,根本没有人会关心她的死活,她存在的唯一目的,就是叙利亚支援赫梯的借口。
有了这一层想法,皮普达草草安排了迎接事宜,小到迎接仪式,大到行宫都是随便交给属下去办理,要不是怕以后拉巴尔撒问起来,他甚至都不想亲自去迎接这个痴傻的叙利亚公主。
然而,当皮普达带着不耐的表情站在城门内,看见从马车里被扶下来的卡丽熙时,着实惊得半天也没回过神……
失魂落魄的忘记了迎上前,呆呆地站在原地,眼里充满惊艳地盯着正在东张西望的卡丽熙,直到属下提醒,皮普达才找到自己跑得无影无踪的心神。
一返先前的轻视,皮普达的热情令属下都觉得不可思议,除了见他这么低三下四的巴结过图克查以外,跟在他身边的属下,还是第一次见他这样朝着一个外邦公主猛献媚。
安排好了卡丽熙的和亲队伍,原本皮普达还想临时举办一个欢迎晚宴,只是这个看上去美到不真实的叙利亚公主,揉着肚子表情扭曲的说不舒服,没有办法,皮普达只能苦着一张脸,十分惋惜的目送卡丽熙回行宫休息。
入夜时分,皮普达还搂着小妾,回味无穷的想念着卡丽熙的美貌,侍卫已经慌慌张张地敲响了他的房门----
起身刚想骂人,然而,侍卫张口说出的话,令皮普达一把将小妾推了出去,连衣服也来不及穿就冲出了房门。
和亲的公主----跑了!
这是哪门子的玩笑,这玩得压根就是皮普达脖子上那颗皱皱巴巴的脑袋,无法从巨大的惊吓中回过神,皮普达连滚带爬的朝行宫跑去,同时命令全城戒严,挨家挨户搜索卡丽熙。
★★★ ★★★ ★★★
看着外面灯火通明,不时传来士兵搜查的吵闹声,阿齐兹关上窗户,回过头看向屋的几人,轻道:“出事了,这么多官兵好像在找人。”
难道他们的行距暴露了吗?
这是几人脑中几乎同时出现的疑惑,然而……
“不可能是找我们,我们到城里已经三天了,如果行距败露,他们早就应该行动了。应该是有重要的人逃跑了,不是重犯,就是死囚。”穆哈里冷静的分析,知道他们来克什城的人极少,除了留在山中主持事务的库西纳,其他知道这次行动的人,都在这个屋内。
所以说,他们被发现的几率并不大。
“走吧,不管他们在找谁,我们的行动照旧。”列摩门纳率先起身,黑色的面罩仍然将脸密实的遮住,拉上宽大的风帽,她拿起桌上的一把匕首,放入腰间靠近长剑的地方。
当列摩门纳的黑色斗篷消散在门边吹进的夜风时,一行几人同时拉上风帽,安静有序地迈出小屋,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不出所料,官兵是在找人,每条街道都有手持火把的军人,他们大声呵斥拍打着房门,开门的速度稍微迟一点,他们就会直接破门而入,被惊醒的克什城完全被慌乱紧张的气氛所笼罩,惶惶不安的百姓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人逃跑了,只晓得那个逃犯绝对很重要,否则也不可能惊动这么多官兵连夜全城搜索。
黑色斗篷在夜里是绝佳的掩护,没有什么比和夜色一样的黑,更能躲过别人的眼睛。
十余个黑影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周围的情况,从容地躲过了大街小巷散布的搜查官兵,离行宫还有三条街的时候,又碰见一队举着火把的军人迎面而来。
列摩门纳一个眼色,十来个人赫然散开,刚才还急行的队伍,眨眼之间就消失在狭窄的小巷里,只有风声在小巷里横冲直撞地呼啸而过。
列摩门纳和阿齐兹躲在一个空马厩里,地上的干草带着露水,略微有些湿滑。
屏息宁神等着官兵过去,分散的众人看不见彼此,只能靠听觉来判断巷子里的情况,官兵正敲开一户客栈,老板战战兢兢的声音传过来,之后是官兵一拥而入的吵杂声,伴随着瓶瓶罐罐摔落一地的破碎声。
“他们比我们还像土匪。”低低的咒道,阿齐兹愤愤不平的开口。
没搭腔,凛冽的光从茶色的眸底射出,若不是夏夜的温度过于炽热,阿齐兹真怀疑不远处守在客栈门口的二个侍卫,恐怕这会儿已经被这道森寒的视线冻成冰人了。
“啊欠!”
冷不丁响起的喷嚏声,在这个刻意保持的安静时刻,简直犹如惊天动地的响雷一般……
“不是我!”指着自己的鼻子拼命地摆手,阿齐兹苦着一张脸,低声辩解。
完全无视身旁的阿齐兹,转瞬之间,列摩门纳已经越过他的身边,迅捷的身影直冲马厩后面堆起的干草垛,就在阿齐兹还未有任何反应时,她抽剑拨开了一人高的草垛……
很难说清楚,当草絮翻飞在列摩门纳眼前的瞬间,一个惊恐万状的女孩瞪着一双浸满泪水的蓝色眼睛,死死盯着自己时,她的心里有那么一个瞬间,闪过一丝奇怪的感觉。
刹那间的感觉,没能停留在脑中分秒,就被列摩门纳伸手一把拉出女孩的动作,给驱散的干干净净了。
抬剑,抵在她的颈上,微弱的光线里,看见她的颈脉跳动的十分迅速,那是紧张,或者恐惧的原因,亦或是两者皆有。
“你是谁?在这里干嘛?”她问,心里大概有了一个结论,这个躲在草垛里的女孩,应该和那些搜寻的官兵拖不了关系。
女孩愣了愣,随即摇头,止不住的泪水随着她摇头的动作,争先恐后的涌出眼眶。
“她好像听不懂赫梯话?”阿齐兹也被眼前突然出现的陌生女孩惊到了,深更半夜的,一个小女孩子怎么会躲在草垛里……
“开口说句话?”指着自己的嘴,列摩门纳的声音很低,充满了显而易见的懊恼和烦燥。
卡丽熙点了点头,张开嘴,嘴唇抖了半晌,才断断续续说出几个自己都听不明白的单音节。
“叙利亚人!”听到卡丽熙抖如秋风的声音,列摩门纳在开口时,说的是清晰标准的叙利亚语。
好像落水的人抓到浮木般兴奋,卡丽熙忘记了害怕,抬手抓着列摩门纳的斗篷,用带着哭腔的颤抖声音求道:“他们要抓我,我不要回去。”
相互看了一眼,阿齐兹从列摩门纳浅茶色的眼中,看见与自己相同的猜测……
“你是谁?”还是第一个问题,这是关键。
“我、我……”犹豫,目光闪躲。
手里的剑还横在卡丽熙纤细的颈上,稍稍使力,看见已经惨白如雪的脸上,闪过惊惧的痛苦,列摩门纳失去了耐心,眼底盘踞的暗流是她控制着极度不耐的讯息。
“如果,你不说,我就把你交给那些官兵。”
闪现着惊悚的蓝色目光扫过近在咫尺的人,无法看见她隐藏在黑色面罩里的脸,却被那双缭绕着阴郁的茶色眸子盯得全身发凉,就连紧贴着冰凉皮肤上的那把锋利的长剑,都不及这双眼睛绽放而出的冷光更加刺骨。
紧绷的下巴抖了抖,缓缓张口。
“我叫卡丽熙,我是……叙利亚公主。”
☆、第 五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