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铭源一见他来,就有些头痛,这段日子以来,她已见识了不少关于李勋的‘忠心耿耿’,不知道今日他又要给自己带来什么‘新鲜话题’。
“李大人有话要说?”
李勋皱着眉头,他的眉间有很深很深的竖痕。他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殿下,您遇袭的事情已经查的有些眉目了,是皇上派人做的。”他说完之后,脸上的肉和着他的表情一贯儿的垂下来。显然对这个结果很不满意,很是忧虑。“殿下,既然皇上对您不念兄弟之情,您是不是也该下命令了。”
下命令,下什么命令?
这个大学士又在做什么家国天下的英雄梦了,不知道‘生米做成熟饭’,‘识时务者为俊杰’吗?左铭志已经是皇帝了,还要再推翻他,弄得兄弟残杀,为了个人的爱好,血流成河吗?
不说前面的,单说她这女子身份,做了皇帝之后,难道不会有其他人来推翻她?
左铭源笑笑说:“李大人所言有道理,只是这种事不会是皇兄所为,我是他的亲弟弟,不比别的,而且也没有理由,肯定是有什么宵小之辈误导了真相,连您都被蒙骗了,没事的,您看,我现在都好了,身体健康,之前发生的事只是一个意外。”
“意外,怎么会是意外?怎么好好的就出意外了。”
“有很多事,就是说不清,道不明的,也许是我摔下马,伤到了头,失忆了,就是这么回事,只要我现在好好的,不是比什么都好吗?”
李勋摇头,不以为然。他是左铭源这一派人,以前就是,无比忠诚的追随着她,给她出谋划策,最近他也越来越搞不懂左铭源了,怎么就什么都不在乎了,连性格都变了个彻彻底底。
不过左铭源不处理,不代表他没想法。
他想着:“殿下忘记了过去的事,难免会这样,误会皇上对他好,其实越是身边的人越危险,往往伤害和出卖自己的人,都是身边人,亲人也好,朋友也罢,殿下宅心仁厚不肯接受真相,我身为人臣,却不能不替他分忧。”因此口里答应了左铭源,“既然殿下都这样说了,老臣也无话可说,老臣暂时没什么别的事,就不打扰殿下休息了。”
“好好,李大人慢走。”
目送李勋离开,左铭源舒服的舒出一口气。李勋为她而谋划,却不知道,那些东西她根本不在乎,皇位并非是她渴望的。可是这些家伙,却可悲可叹的为她做这、做那。
一片忠心,奈何非她所求。
演乐宫。
左铭志安排下宴席,款待女儿国来使,一直从傍晚庆祝到晚上。他坐上首,有皇室诸嫔妃作陪,另一面便是南宫明秀,韦英,再来是文武百官,按照排次一一坐了席位。
左铭志举杯庆祝,要人演习歌舞,给来使欣赏。
“公主,丞相两位远道而来,一定要欣赏一下我们大左的舞蹈,看看与你们的国度有何不同。”南宫明秀称谢不已。
彼时,华灯初上。丝竹声起,众舞娘长袖善舞,众人一片叫好之声,掌声此起彼伏。南宫明秀问起左铭志如何选人一节,左铭志大笑不已,“看来公主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皇夫的人选了,嗯,这也好,朕吩咐各地将未成婚的成年饱学佳子,各兼品貌上成者,选来大都,又将这些人,又删选有十八次之数,通过各方面的考核,总共再选出一十八人,这些佳子,不管是从相貌上,人品上,学识上,文成武功都是出类拔萃,素闻国王文成武就,世间非凡之女子也,最后还要……”
左铭志正要说下去,突然周围的灯灭了,跳出一个人来,一把银色长剑向左铭志刺来,他看得真切,匆忙闪避,一面大呼,“刺客!”在这酒席之上,黑暗之中,不免惊呼,早有护卫通通杀出,把他护个滴水不漏,左铭志很是恼怒,叫道:“一定要抓住他,抓活的。”刺客在黑暗之中,彷如游龙,一面拼斗,一面闪避,尽管灵巧,也抵不住御林军的人多势众,早就把他围在人群中间。
“抓住他!朕一定要知道谁是幕后主使。”想要置他于死地的人到底是谁,他要审问清楚,一日不清楚,他便坐在龙椅上也不安稳。
左铭志也得了历代皇帝的‘疑心病’,他越是急切,御林军的进攻就愈快,愈快则刺客便应付不了,世上哪有那种‘一击便成功’,成功之后还能‘功成身退’的刺客。
刺客在强势的进攻之下,身受重伤,眼见着要被擒住,便吞下毒药,暴毙而亡,七窍流血而死,左铭志想查出来历,但刺客已死,御林军如是回报。
“哼,算是便宜他了。不过这件事,一定要严加查问,到底他是怎么进来的,有无接应之人,惊扰来使,朕绝不会轻易放过。”
当下点起蜡烛,继续歌舞。
左铭志谈笑如常,女儿国诸人,唏嘘不已。
席间死了一个人,皇帝既然还有‘继续’的雅兴,大国反而不如小国那般和乐。
席散之后,左铭志让人安顿好女儿国来使,他则一个人在御书房,要人彻底查清此事,逆贼不除,睡不安枕。他心中却有一个心腹之患,若这次能够将他除去,那是再好不过。
左铭志揉太阳穴不已,内官早捧上香茶,“陛下,喝点茶,解解酒。”
“明安,你说,到底谁会希望朕死呢?朕死了,谁最有好处呢?”他这样问着,明安一双眼珠子却察言观色着,他清楚,皇上最讨厌的就是:九贤王。
论美貌,论智慧,这位陛下最忌讳的正是自己的弟弟,恨不得除之而后快。可是这样大逆不道的话,他是不能乱说的,说出来了,陛下今日高兴,会放过他,要是来日心情不好,岂不是拿他做筏子。
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乱讲。
明安低头垂目,“奴才不知道。”
“你不是不知道,只是不肯讲,客气。朕的心事没有什么能瞒过你的,明安你很聪明,可是有时候,朕就觉得你做的有点儿小家子气,不拿朕当朋友看。朕不妨替你说出来,这天底下最希望朕死的,大概是朕的皇弟,但是朕谁都可以杀,独他不能,他是朕的亲弟弟,和别个不一样,先皇在时,他很得先皇的欢心,众人皆以为他会做皇上,哪知道先皇传位于朕,众人便言朕是夺位之人,明安你说,朕是夺位之人吗?”
明安依旧垂着眼皮说:“陛下乃是天命所归,何须夺他人的位置,这皇位原本就是陛下的。”
“可惜他们不明白,以为朕比不上皇弟。”
“他们只是还没有认识到陛下的英明罢了。”
“朕不想杀皇弟,可是他在,朕的眼皮子就跳个不停,每天都睡不好觉,明安你有什么办法呢?”
明安说不知道。他一个小小的内务总管,说那些个皇家私事做什么,说的好不管它,说不好,祸从口出。
“朕啊,有点儿小主意了,也许会有个两全齐美的法子。”
左铭志的眼睛眯起来,那是一种说不出的‘深邃’,也许是疑心。今日宴席之上突然出现刺客,真是‘大煞风景’,惊动许多人,让他在女儿国来使面前丢脸。
指使刺客的人不管是谁,只要被他查出来,他一定会碎尸万段。他的心中拟了一个人选,但他不能杀他,他不能杀自己的亲弟弟,可是,不杀他,他就会杀掉自己。
也许是之前自己的行动,让他有了猜忌。
‘也许他已经想起来,上次派人刺杀他的是朕。’杀亲兄弟的罪名,终究是个污点,还是不要张扬的好,但是此人不除,就算他没有做皇帝的梦,他身边的那些人,难道没有吗?
斩草除根,他一定要心狠手辣,否则,今日是他坐在皇位上,下次,恐怕又是一个人了。
第三章
第三章
左铭志当下对明安说:“明安去找铭源过来。”
明安以为自己听错了,这样夜深的去找九贤王,真的合适吗?他眼睛直瞅着左铭志,以为他会改变主意,左铭志对他说:“去吧。”
明安道:“是。”他去了,走在被灯笼点缀的回廊里,一道又一道,去了安庆殿,要值夜的侍卫进去通报,“就说皇上找九贤王。”
侍卫进了,又去找专门负责的内侍,一层一层报进去,有莲蓉叩门,在门外说:“殿下,皇上传旨,要您去御书房一趟。”
这夜,左铭源并未睡着,听说宫里出现了刺客,皇上一定会疑心是她安排的吧!听说有人传旨,她回道:“知道了。”起身,扯了盖住夜明珠的黄绢,屋里顿时亮了起来,她穿了衣服,让内侍掌灯,没喊几个人就去了,外面明安等着。
见了左铭源,明安请安道:“奴才见过九贤王。”
“免礼,皇上在御书房?”
“是,皇上让奴才来传旨要见九贤王一面。”
“嗯,好,前面带路吧。”
明安道:“是。”走在前面,就着微光,左铭源紧随其后,这么晚了,她的皇兄还真是好雅兴,竟然会想起她来,是睡不着,还是查不到幕后黑手?
到了御书房,明安先进去通报了,再折出来,到门口说:“九贤王,皇上有请。”
左铭源进去了,一眼便望见她的‘皇兄’,坐在书案前,他在看书,斜着身子,也在等她,一听见她的脚步声,便抬起头来,道:“皇弟来了。”
“铭源见过皇兄。”
“免礼吧,这样又没有外人,明安给九贤王搬把椅子过来。”看他要椅子像是要长聊,还让明安沏了茶,明安出出进进,偶尔身影会遮住书案前的蜡烛光,那是两只大蜡烛,上面雕龙画凤,很是精美。每次明安走动的时候,带起的风,都会让它摇曳不定,后来明安站到一边去了,那烛光还在摇个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