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铭源坐着,端着茶,闻着清香,等着左铭志开口。左铭志的耐心似乎极长,他在等左铭源按捺不住,左铭源若先开口,他便胜她一分。
这里头,有他的比较。他自认为不输给他的弟弟,长相,才智,丝毫不大逊色,可是朝中人总觉得他弟弟更有天下之主的风度。
他在暗中较劲,可是最后发现左铭源耐心好的很,明明是被动的一方,却还是安闲的喝着茶。
“你可知朕找你来为什么吗?”
左铭源回道:“臣弟愚昧,还请皇兄明言。”
“你呀你,兄弟见面,除了谈谈心,还能有什么,朕跟你说,朕今晚很不安,怕有人会对朕不利,这个时候也只能想到亲兄弟,朕打扰你睡觉没有?”
他明知打扰到了,却还故意问。谁会在这三更半夜的时候来谈心,不过左铭源刚好也睡不着。
“没有。”
“你也睡不着吗?”左铭志的话里似乎有讽刺,主谋之人睡不着,怎么会,难道是在心里内疚吗?还是怨恨没有刺杀他成功呢?
这些不过是左铭志的猜想,不过他对左铭源的猜忌本来就是很深,随时一点小事都会引起他的轻信,对左铭源要暗杀自己的这个念头很轻信,哪怕这个怀疑在没有被证实之前,都不是真的,但他还是忍不住的去这样认为。
“也会有这样的时候,皇兄你呢?”
“朕是在担心刺客会再次袭来,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担心的睡不着,让皇弟你见笑了。”
左铭源道:“不会,皇兄日理万机,心涉海内,这是臣民们的福分,臣弟也跟着沾光。”
左铭源的话隐隐有些打动左铭志,左铭志心道:“皇弟啊,要是你真心这样想该有多好,要是你不会抢朕的皇位,这样的话,朕听着该是多么的高兴,可惜,都是假的,都是说给朕听的,你的内心深处是否有一丝半点儿的念过朕对你的不杀之恩,你可知道,你在朕的心中,可以死一千次,一万次,但是朕都没有杀你。”
“但愿能让百姓过上好日子,朕也只有‘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八字而已。”
“皇兄能如此想,已是臣民们的福气。”
“你身体大好了吗?”
左铭源回说:“谢皇兄的关心,好多了。”
“过去的事情可都记起来了?”
“已忘的干干净净,一点儿也记不得。”
“是这样。”左铭志嘴里惋惜,心里却高兴的很,他的‘秘密’,也要随着左铭源的‘一点儿也记不得’而消失。“即便如此,身体也不可失于调养。”
“是,臣弟谨遵圣言。”
“好了,你不要这样严肃,咱们是私下里,不必那样拘谨的。”
“是。”但是她仍不敢放松戒备,她虽不看,却能感觉到左铭志的目光,那样的警惕,只要她一有动静都有可能乱箭射死。亲兄弟也防备到这种地步,不愧是皇家。她对古代一节并不十分明了,不过这跟现代也没什么分别,都是和人打交道。
左铭志突然笑起来,笑声悠扬,但是做作,久久在空旷的御书房里回荡。“铭源,你看看你,还说不拘谨,却还坐得笔直的,朕记得你小时候最调皮不过的,上房揭瓦,爬梯子,爬树,捉小知了,捉蝴蝶,斗蟋蟀,想起那时候,真的很有意思,那些事对朕来说,是永远都无法遗忘的快乐时光。”
“皇兄现在不快乐吗?”
“人大了,快乐就少了,烦恼就多了。”
“皇兄富有四海,要江山有江山,要美人有美人,还有什么烦恼的呢?”
“有啊,人拥有的多,就有拥有多的烦恼。此次女儿国来朝招皇夫,这也是朕不小的烦恼呢!”
左铭源不明白,她可听说人选都有了,一十八名,总有人家看上眼的。
“这还有什么烦恼?”
“这次虽然是女儿国招皇夫,那也是对我大左王朝的肯定,若是拿不出像样的人来,岂不是要遗笑天下,朕以后还怎么抬头做人。”
“皇兄不是已为女儿国国王备选了一十八位美男么?”
“朕是怕他们不用心,这次好比与女儿国联姻,要是这位皇夫能够做到传达大左文化和善意的好处,那也罢了,要是传达了不好的地方,女儿国国王岂不是以为我大左看不起她们,要跟她们过不去,这样的事传扬开了,对大左往后的发展,那都是大大的不利。”左铭志说的时候,一直注意着自己的弟弟。
“皇兄所选的人,应该不差。”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左铭源也警惕了起来,这个左铭志不会没事跟她说这个,也断然没有要跟她商量什么的意思,该不会是想借此机会把她遣送出去,会是这样吗?
她皇兄心目中要‘出嫁’女儿国的皇夫到底是谁?传闻说,女儿国的现任国王十分骁勇彪悍,自负美丽,不把任何人放在眼中,怎么好好的向大左征婚了。
有很多的迷题还没来得及解开。
“皇兄所言有理,不知道皇兄心中可有另外的合适人选?”
话说到这里,左铭志窃喜。心道:“这个笨蛋,终于上当了,也不枉费朕浪费了休息时间,在这抒发少年情怀。”他不说,他只是一直看着左铭源。
左铭源指着自己道:“臣弟?这是万万不行的。”
“除你之外,朕再无人相信的过。你也知道,朕与你虽有许多兄弟,可只有与你一母同胞,朕除了你还能相信谁,你以为朕舍得让你去海外吗?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除你之外,你看看其余的皇子,哪一个值得信任,而且他们都成婚了,妻妾成群,这里头只有铭源你最合适,既然女儿国的前任国王亲自来此,已说明了她们的诚意。”
“可是您已经选了一十八位美男。”
“他们也可以作为陪嫁,一起送去。”
天啊!她不但要嫁给一个女人,还要和十八个男人一起共同服侍,这混乱的世界,好想回现代。
左铭志见左铭源不同意,立马换上凄凄艾艾的脸,就差哭哭啼啼了。
“朕要不是一点办法没有,哪会出此下策,铭源你不答应也没关系,皇兄可以再想办法,大不了遗笑天下,你看看,朕说了什么蠢话,连朕自己都听不下去了。”左铭志撇过脸去,用手遮脸,以示:丢人!
可是他的目光自手指缝间,不断的不断的注意着左铭源脸上的表情。那张脸,太让人嫉妒,身为男子却能长得像朵莲花一样。此刻那张脸上没有太大的变化,甚至有目光向他扫来,他立马避开。
左铭源不做声,事情果然不简单,大半夜的喊她来,就是为了这件事吗?左铭志果然不能容自己,不管她做什么,或者不做什么,这个男人不管怎样都要除掉她。连亲弟弟也不会放过,果然心狠。
突然,书案上的两只蜡烛烧融了,屋里瞬间黯淡了许多,慢慢的那两只小火,只成了一点儿,噗嗤一下被暗处的风一吹,竟然灭了,升出一股烟来。
第四章
第四章
蜡烛的宝蓝色烟雾,轻轻袅袅升起,像一个美妇人的水蛇腰。它朦胧的隔开了屋内两人的视线,好似一个屏障。屋里,透着两人本就轻柔的呼吸,但是它却一声又一声的深重了起来,压抑了起来。
左铭源望着左铭志的方向,眼睛在出神。
谁也没有先出声,左铭源的手指轻轻的叩在椅子的扶手上,等着左铭志有所行动。
左铭志也在等左铭源,只要他亲爱的皇弟一拒绝,那就杀之有名矣。左铭源拖得时间越长,他心里就越高兴。他笑着,心道:“要拒绝朕吗?”
左铭志对明安说:“明安,去点蜡烛。”他说道,仿佛才发现蜡烛烧完了。
明安站在黑暗里,幽幽的回道:“是!”黑暗中有衣服走动的窸窣声,明安被吓得满脸、满背的冷汗,刚才的气氛实在是太吓人了,好在没事。他拿了蜡烛过来,依旧点上。
御书房里又恢复了光亮,照亮了左铭志和左铭源的脸。左铭源道:“既是如此,臣弟也该为皇兄尽一份力。”
左铭源的话,出乎左铭志的意料。他错愕了半刻,竟然有些失望,这个答案和他想象中的不一样。左铭源察觉到他的意图了吗?
他佯装高兴道:“铭源!”音调似乎因为激动在颤抖。“朕欠你一份恩情,你说你有什么要求,需要朕替你达成的,朕一定会替你办到。”
左铭源笑笑,这个‘雨后伞’‘马后炮’有什么用,要是刚才不同意,真不知道迎接她的会是怎样的后果。
“皇兄太客气了,这都是臣弟应该做的。如果说有什么需要,那就只有一个。”
左铭志道:“你说,朕一定替你办到。”
“替臣弟照顾好母后,臣弟不能在眼前尽孝,以后就有劳皇兄了。”
既是这样,他自然答应。
“好,依你。就算你不说,朕也会好好的照顾好母后。”
“那就谢谢皇兄了。”她抬起头,看了看不甚明亮的屋顶说,“皇兄,时候不早了,再过不多久您就要上早朝了,臣弟就不再耽误您了,臣弟这就告辞。”该说的,不该说的,通通都说了,左铭志得到了他想要得到的话,那她,也该识相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