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们首先撞上了包围落雁湖的一圈阵法。包绕的金丝之网色泽越发璀璨耀眼,在怨力的冲击下愈绷越紧,看起来下一刻就要断开。
雁门关城墙上,杜大师冷汗涔涔,“不要紧,它们破不开这个阵……”
他话音未落,耳边听到又一声悠远铃声。
“叮——”
落雁湖上的车山雪摇动法铃,破开了金丝之阵。
一万三千厉鬼呼啸而来,霎时便吞没了雁门关的一边城墙。
墙头上风灯齐齐熄灭,众人只觉得眼前一黑,数声惨叫便响起在耳边。位置站得靠前的杜大师更是感觉到身上忽然一热,一股腥臭扑鼻,被撒了满身鲜血。
死的自然是刚才那个和他搭话的猥琐男子,大惊的杜大师死死抓住一边想抛下众人逃跑的守将卫宏,哭道:“卫兄莫丢下小弟啊!”
远远站在落雁湖上,不借助千里眼也能看清雁门关上一切的车山雪摇摇头。
“都是乌合之众……”
真正定下谋害他计划的人看来并不在这群人之中。
到底是哪个出的主意?虞丞相?皇帝蠢侄子,还是……
沉思之中的车山雪没有注意到,在他身后,遥遥有一道光矢自西边而来,各种隐匿气息的秘术让箭矢消影无踪,泛着幽蓝毒光的箭头所指的人,正是他。
他看到的是另一道青色剑光,从群山南方冒出,也是直指于他。
那是一道峥然剑气,穿过几千万里的距离,来自青城山,天青峰。
世上只有一人能挥出这般辉煌剑气,可是车山雪原本不觉得这人会在此刻对他出手。
“……谌巍,你敢杀我?!”
剑光不应,转瞬落下,劲风激起落雁湖上水浪三千丈。
“轰!”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新年好,我来悄咪咪开个文
主角是车山雪,相方谌巍
谢谢玖九、杉沐、木棉的地雷,谢谢塔塔萝莉的地雷和手榴弹
交代完了,顶锅遁走
第2章 忘记谁,记着谁
剑光干脆利落地斩断了箭光,没伤及车山雪分毫。
反应过来的大国师面无表情,装作自己什么也没说,看向箭矢所来的方向——蛮人,天山派。
然后他就被落雁湖上激起的水浪不容挣扎地卷入水底,一头撞在巨石上。
晕迷之前,车山雪只有一个想法。
遇到他果然就没好事。
……谌巍!
***
数日后。
剑圣和大国师再起斗争,大国师身亡落雁湖的消息已经传得人人皆知。而青城山附近的昆府和和镇,昨日也出了个不大不小的新闻。
——和和镇的祝师从镇外小河里捞出了一个人。
当时围观帮忙的人不在少数,回来后纷纷引为谈资,说被捞起的是个成年男子,头上有伤,一身衣服哪怕被水泡坏了也能看出奢侈昂贵,指不定是在哪里遭遇了劫匪,才被敲晕丢近水里。
寒冬腊月不知道在水里泡了多久,这人被救上来时竟然还有微弱的气息,真是命大。
的确命大,救人的祝师闵吉想。
地方上的祝师乃是入了官籍的朝廷正职,属于供奉院一系,受大国师统领。按照那位老人家的规矩,县城小镇都要派遣一位,平日里负责传递邸报,占卜求雨,降魔驱邪,偶尔还帮姑娘们测个姻缘。
据说几十年前祝师们还得学医药,但自从大国师进行了一番改革,这些年里新培养出的祝师更专注于祝呪符阵卜,基本不会看病了。
和和镇的祝师闵吉今年十六岁,却是难得懂点医药的祝师。
闵吉把溺水之人带回自家小观,好生检查了一番,发现这人在冰水里泡了太久,受了寒,四肢手脚都有冻伤,头上还有个肿包,积了淤血。
受寒能喝药,冻伤不严重,多泡泡热水就好,但头上的伤闵吉却没有办法了,他懂一点医术,却不是神医,只能上了药又用纱布厚厚缠绕,免得入邪。
给冻伤的右手上药时,闵吉在这人食指指根发现了一圈殷红的奇怪符文。这是与不归属此世之物签订契约留下的凭证,普通人不可能有。这个从水里捞出来的人显然和闵吉一样,是个祝师。
应该还是个挺厉害的祝师,闵吉猜测。
猜测归猜测,这个人身上没有任何能证明他身份的东西,又昏迷不醒。救回来的当夜又开始发烧,闵吉照料了一整晚,好不容易见到高烧退去,在第一声鸡鸣响起后,十六岁的少年趴在床边就睡着了。
他醒来的时候是一脸懵逼的。
屋子里这狂风过境一般的景象是怎么回事?!
桌凳倒地,屏风歪着靠墙,棉被飞到了房梁上,花了一两银子买的青瓷脸盆摔得遍地开花,刚醒来的闵吉差点一脚踩上去。
他从河里救起的那个男人并没有躺在床上,而是坐在屋内唯一一把稳当的木椅上,尽管他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虚弱,却依然把背脊挺得笔挺,后背和椅背之间简直能再塞进去个闵吉。他端坐,自有一种不动如钟的气度。
若说这人身上哪里奇怪,大概只有他明明听到闵吉的声音转过头,双目却依然紧紧闭着。
“抱歉,”他很坦然地承认了罪行,“一不小心把你家弄乱了。”
这是一不小心能弄出来的场面吗?闵吉听得嘴角抽搐,但对方认错态度良好,他也不好意识追责,注意力便落到了另一个方面:“兄台身体恢复得不错?眼睛怎么了?”
“醒来后就发现睁不开,”病人回答得淡定,“我想我可能是个瞎子。”
闵吉:“……你想你可能是个瞎子?!”
“大概吧,”病人点点头,“因为我好像什么都不记得了。”
闵吉:“……”
十六岁的小祝师又询问了几句,发现这位虽然不至于连太阳东升西落都不知道,但更多常识答不上一个字,立刻明晓了状况。
失魂症!
头伤是可能引起失魂症的,只是不多见罢了。
不过,一个伤寒未愈,头伤患上失魂症,又可能眼瞎的病人,得是做了什么,才能把房间搞成这混乱模样。这就算了,他竟然还敢自己摸索着起来。
闵吉不知道该怎么说他好,只能默然地将这位胆子天大的病人扶回床上安顿好,又清理掉地上的碎瓷片,将屋子里的东西一一归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