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不不,”听着身后年轻的老伙计这么说,人过中年的安老板拂袖轻叹,“这初城的冷,哪里及得上宛州三分。就算是倒春寒,也万万比不过的,因此,我倒并不是觉得冷。”
“哦?”
“宛州的春天,是很暖和的,冬天却是很严寒的,那个地方一年四季都是那么井井有条不慢不急的。”
“老板,可是思乡了?”心思灵活的伙计转念一想,便晓得老板为何如此作态了。
“故乡啊,毕竟是生活了大半辈子的地方。”老板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拢着袖子转身进了店铺里掀开门帘去了内院。“将仓库里的干货都摆出来吧,不然可真要发霉了。”
伙计整理着干货,刚想应合一句老板的话,门口就传来一个清朗的声音,“店家,您这里可有伞卖?”
伙计扭头一看,待看到门口那个人时怔了一下。街上的来往的人很少,偶尔有花花绿绿的油纸伞打青石板街路过。那人牵着一匹精壮的黑马,身穿斗篷,站在台阶下,没有打伞,一身漆黑是如此显眼。
看她的装扮,像个游侠,但伙计也不敢怠慢,忙应道,“有的有的,店里的伞都是宛州江陵上好的油纸伞,客官里面走,随意挑选。”
屋檐下的来人将手里的缰绳搭在马背上,闻言踏上了台阶。因着这细雨绵绵的天,店里显得有些昏暗。来人进了屋子,将斗篷的帽子掀开,伙计才看看到她的面貌。
那是个年轻人,面色苍白,轮廓深邃,眼眸清明,俊美的不像个华族人。她的头发不算长,只用皮绳扎起,束得整整齐齐。这样的人伙计只见过一次,那是去年冬天太守出城围猎时,他站在店门口兴致勃勃的看,看到了跟在太守身后的那一群英姿勃发的年轻人。听人说,那些都是附近城池的大家贵公子,仪态翩翩,风流倜傥。
如今这个站在他眼前的年轻人,也是这幅资态。仿若马背上的那些贵公子,一身大户人家优越的气息。伙计不敢怠慢,姿态放的更加低,“这伞在这边,公子你且看看,可有合适的,若是没有,仓库里还有一批,且让我再拿给你瞧瞧。”
年轻人眯起了眼,笑的,“不过是买个伞罢了,不需要这么折腾店家的。”她看了一眼摊在桌面放的整整齐齐的各色雨伞,最后将目光落在一柄墨色的雨伞上。那是一柄通身墨色的雨伞,颜色甚至比她露在斗篷外面的衣领还要深上几分。这把雨伞的伞边,刺上了半支粉色寒梅,看起来格外的雅致。
纤长的手伸向了那柄伞,取到眼前,长指抚着伞边的梅花温和的笑道,“绣着梅花的伞,已经是很耐用的。店家,就是这把了。”
说罢,还不等伙计反应过来,就将一锭银子轻轻放在伙计手里,握着雨伞出了门。尚未反应过来的伙计,看着那人翻身上马,握着雨伞,驾着马冲出了雨幕,这才急急忙忙的追了出去。
“公子公子,这伞,只值二十个铜板啊……不值得,那么多钱的……”伙计追了上去,看着那人在空旷的街道上纵马,跑了一段路,就渐渐停了下来,扶着膝盖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笑的温温和和却是个敢在街上纵马的少年,真是个人不可貌相啊。这样的年轻人,应该是哪个贵族的公子,教养很好却还是有着少年人顽劣心性。伙计摇了摇头,长吁了一口气之后,拿着手里那锭分量不轻的银子,原路返回了店铺。
微雨落在身上,打着脖子凉凉的。伙计缩着脑袋,快步往店铺的方向走,边走边想着要不要同老板说几句,下次进货的时候多考虑一下图案。夏天也快来了,澜州的夏天,是会连大雨的天气啊,伞,也该多备些。
呵,还真是个出手阔绰的公子哥。
年轻人驾着马,一路冲出了南门。守城的兵士看着她这么急的速度,还以为是盗了东西的贼人。不得了了不得了了,这做贼一般逃窜的速度。
近日有不少百姓家失窃,报到了太守府,太守说了,要严加防范。难得一向风平浪静的初城有这等事,是个立功的好机会。若是那个慌慌张张策马而出的人真是个偷鸡的贼人,那可是个好机会。
年轻校尉一瞅,扶正了戴歪的军帽。赶忙翻身上了马,招呼了一群人,追着那道如同黑色利箭的身影,冲了过去。可是那人的马太快了啊,好像蛮族青隼的箭,一瞬千里。急匆匆的追了一里地,校尉停了下来。看着马蹄飞溅起来的黄泥弄脏自己新的军服,守城的校尉四下搜寻发现早就把人跟丢了,楷掉了衣领上的黄泥,骂了一句,“姥爷的,跑的贼他娘的快。”蹬了一下马蹬子,复又带着一群人返回城门。
浑然不知被人追赶的年轻人,一路纵马,出了城外那片茂密的深林。粘湿的雨水飞溅,一路上留下了马蹄新鲜的痕迹。
她驾着马一直走,朝着向南的方向一直走,终于在天色昏黄的时候走出那片苍翠的森林,在一条小路旁的破庙歇了脚。
这是一条小道,没有杂草,看起来有很多人打这里走过。小道旁的破庙也是,从门口看很干净,年轻人牵着马进了门,将马栓在庙门边,便走了进去。
不算小的地方,在墙角铺了一堆干草。干草旁边还留下火堆燃尽的痕迹,看起来有人也在这里待过,不,或者说这里经常有人来过。这是南边驶向初城的一条捷径,走商的人都喜欢来往于此。
对于这个临时居所,年轻人表示很满意。拾起了地上散落的柴火,又折到旁边树林抱了一堆湿润的柴火回来,她吹开了火折子,把火堆升了起来。
将身上湿漉漉的斗篷取下,放在一旁烤着。取下的刀藏在刀鞘里,放在一旁,幽暗无光。天色暗了下来,她从怀里把干粮包取了出来,望着渐渐燃起来的大火,开始发怔……
她在初城呆了三天,这是她离开初城往南边走的第一天,干粮,伞,避雨的斗篷,刀,开始的一切都很好。
只是,当初兴致勃勃画了地图,说要让她跟着一起走遍九州的人,却早已不再了……
这是烈武帝八年,故城的人已经全部死去,世间空空荡荡的,好似只有她一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 忙着返校的事情,最近忙忙碌碌的,估计等九号回到学校就会好一点。
年轻人还满意吗?本文背景简单说一下,架空,贵族,游记……
民风相当开放,家国兴盛。除了北方那个和大楚不死不休的蛮族贵族,世界不要更加和谐。所以,不要吐槽我是开挂流……直白的说,我还真是开挂流。本文女主,武力值比较bug……
反正,就当听个传奇故事吧么么哒……
小喵说昨天没看到我更新,做梦梦到我又开新文了,为了表明自己的节操,我是来更新的【一本正经!】
再啰嗦一件事,虽然保证了要日更,但是状态不好我就会休息。所以,如果每天十一点之前我还没有更新,那就洗洗睡吧o(╯□╰)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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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个地方——澜州天涯
【第二章】
火光在清朗的眼眸中跳跃,年轻人把干粮吃了之后,惯例将旁边的长刀拿过来。盘腿放在膝盖上,从怀里拿出鹿皮巾,低眸专注的擦拭。那柄长刀,长有三尺,宽有一掌,刀背很厚,刀刃锐利,火光在雪白的刀身跳跃,火红的好像鲜血。
年轻人轻柔的擦拭着刀身,目光柔和的好像在看自己的情人。
她原先是个将军,从军六年,退伍的时候只有怀里的两锭银子,还有这把年幼时便跟在身边的刀。她家是有名的武将世家,还只有两岁的时候,她的父亲就战死了,没几年,她的小姑姑也死在了草原上。这柄刀,是她爷爷传给她父亲的,后来给了她姑姑,再后来就到了她手上,就再也没有离开过。
教她武艺的师傅常常说,将军的刀要时常保持整洁,虽然做的是杀人的事,也要保持洁净。这样,才能用最亮的刀,去杀最狠的人。
她现在不做将军了,但是刀还是得擦的。虽然不用再杀人,但路遇猛虎也需自保。
更何况,她从军六年,家破人亡。那个百年前出了无数名将的家族,到最后,也仅仅只是留了这柄刀下来。也算是给自己这个未亡人留下个念想吧。
年轻人姓原,单名一个玳字。这名字,还是她的祖父取给她的,有长寿安康之意。可原家的人,对这样的生活却是可望而不可求的。
十六岁那年,她还是如同自己的祖先一样,上了战场。
是了,她便是大半月前死去的大将军原玳。可她答应过别人,不能死,要活着回来,于是她活着回来。可是,要求她活着回来的人,却不在了。
她的母亲死了。溯北蛮族攻入城楼的那一天,她的母亲在原氏先烈的祠堂里,烧了一把火,把这个供奉着二十多位将军的祠堂,一把大火烧的彻彻底底。
她的夫子死了。初城太守,在城破被俘之前,一头撞在坚硬的城墙上,随着大火死去。
为了报复原家世世代代在峡龙关口的杀戮,这群蛮族人将初城的老百姓,都赶在城外的北川河边,屠戮殆尽。茫茫北川,被鲜血染了个彻彻底底。
屠了城,留下几千兵马驻在此地,这群横渡过来的蛮族人发动了蓄谋已久的侵略,攻下了周边的一个又一个城池。
所有人都死了,街头卖桂花糕的阿婶,巷尾做烧饼的大叔,来客楼里说书的先生,还有一旁拉着二胡伴奏的瞎眼先生。
全都,死了啊。
还包括那个,住在将军府旁边小巷,总是笑眼弯弯的她。
沧澜军的斥候八百里加急告诉自己说,将军,城,被屠了,没有一个人跑出来的时候,自己还不敢相信的问了一句,再说一遍。可是那兵士跪在地上俯地低额,在自己的要求下说了一遍又一遍。可一遍又一遍,都是这么一句话。
真是,太难堪了啊……
春日里庭院开了一树雪白的梨花,夏日清晨巷头飘香的包子,秋日满目金黄的稻田,冬日无银的皑皑白雪。一切的一切,都历历在目……可陪着她打猎爬城墙,吃包子打雪仗的那些人,怎么能说不在,就不在了呢?
老人们常说因果报应,原玳以前常常不信,可她现在却信了。
她小的时候很调皮,春天一到的时候总爱拿着藤条去抽院里开的很好的花。姆妈一见,就吓唬她,说,世女这么糟蹋这些花,夜里是要遭报应的。花里的妖精会半夜化形,变成人飘进你的房间,狠狠的抽屁股。她听得多了,也不在乎,只对成日里对她说教的姆妈扮个鬼脸,一溜烟的跑出大门去了巷口。
她不知道小的时候做坏事真的有没有妖精来教训她,可她长大了之后杀了人,才晓得真的会有人教训她的。每次驾马出关,她的断浪雪白的刃上,都带着淋淋的鲜血。
有时候在战场上看着一个又一个蛮族人倒在她的马蹄边,她看着那些飞溅出来的血,总在想,故乡的人死去的时候会不会也是这样的。
段肢,割喉,鲜血淋漓,脑浆四溢。
她呢,她是不是也想这些人那般死在刀下。不,不,或许,还要更加痛苦一点。
毕竟,她长得那么美啊。
入军六年,她杀了很多人,打了很多次仗,也看了很多不堪的景象。每次打仗的时候,总会抓有俘虏,里面总有不少年轻貌美的女人。而原玳的脑袋里,也总忘不了那个秋天。
那是他们攻破溯北边境望月城的时候,收获了很多东西。被俘虏的将军,男人,女人,都被她关押在城主府里。
那天大风,她从帐篷里出来,正打算亲自去看一看那个战果赫赫的将军。路过关押女眷的房间,却听到女人凄厉的哭喊声,面色一瞬间冷凝。
卫兵一见她的脸色,伸脚一踹,就把门踹开了。大风刮过里,她看着自诩为德行操守一流的华族士兵,一个个的将柔弱无力的蛮族女人压在身,下,正粗鲁的伸手撕开她们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