莺时哭笑不得。“一会儿你带我去城里的药铺看看吧,正好我的药屋子里缺了一些山下没有的药。”
“你要买些什么都告诉我,我到时候帮你买。你知道,姐姐现在是侯爷,有的是钱。”
莺时在一旁揉着眉头,一点也不习惯这个暴发户一样的姐姐。“我记得我姐姐曾经是个再有钱也很朴实的女子。”
“你姐姐现在也很朴实。”
“是么?”莺时笑道:“怎么没看出来?”
“大概是今日忘了带它出门的原因?”
“好了。”莺时正经起来。“你平日又没研究过药材,别人要坑你你也不会知道。后天我自己去买,买完药材我也该回去了。”
“这么快就要走?”
“嗯。我下山其实是帮师父给别人送东西。路上专程节约了一些时间过来看你,若是久呆,我怕师父知道我来找你了。”
“如此,我也不留你了。”
“嗯。有空我会再找你的。”
“好。”
莺时在封德城里几个大药铺看药的时候,天突然阴沉下来了。从最后一间药铺出来时不禁打了冷颤,提着几包药材在药铺门口裹紧了衣服,心想若是她也住在这个地方,只怕给桐笙用的那生暖的药也该让自己离不了了。
回客栈的路上,莺时遇见了正随阮夫人买好东西回家的桐笙。是桐笙叫住了她,她还未发现桐笙也在这条街上。
阮夫人见到这位陌生人,便问桐笙:“这位是?”
“朔夜的朋友。”桐笙自然不会随意告诉别人这是朔夜的妹妹。“娘亲先叫玲子陪您回去吧,我有些事想和这位姑娘说。”
“你去吧,玲子跟着你就是了。”
“不了,玲子跟着也只是守在门外,现下天气太冷,她个娇生惯养的臭丫头可受不了。”
这时玲子撅着嘴一副不悦的样子,像是在说“你干嘛当着夫人的面这般说我”?
桐笙对玲子的不满视而不见,上前对莺时说:“我们找个暖和的地方说话吧。”
“去我住的客栈吧。”
“你没住在沈家?”
莺时摇头。“我也不喜欢那个地方。”
桐笙比较满意莺时的选择,于是只要不是沈家,去哪里都是一样的,只要那个地方暖和。
莺时住的房间很安静,隔壁的屋子都是空的,是在山上呆久了,便不想与大城镇的人接触太多。此时快到午饭时间,桐笙坐在屋子里,莺时在楼下叫小二送些饭菜上楼。
似乎因为莺时给人的感觉太过无害,桐笙对她并没有朔夜那份排斥,何况她与莺时的相识一点不像与朔夜那般。
莺时说,酒饮多了伤身,但是少饮一些却能让身子暖起来。不过桐笙不喜饮酒,小二端来的小炉上就放了个茶壶。
“朔夜之前与我讲,她去了一个叫翠云山的地方,在那里见到你。你一直住在那山上?”
“不错,我与她不仅是亲姐妹,也是师姐妹。我们都在山上,与师父一起。只是很久以前,她和一个师妹离开了那个地方,那之后她再没回去过。”
“你们的师妹……”桐笙吃了一口菜,细细咀嚼咽下后,竟好奇起来。“听朔夜讲,她在寻找那位师妹。既然那位师妹是与朔夜一同下山,为何她现在又在找她?”
莺时有些意外,若照朔夜描述那般,桐笙应当对朔夜的事情毫无兴趣的,可这会儿桐笙竟然主动问起了那些事。莫不是……
“或许是在某个地方失散了吧。可是姐姐并未与我提起,我也无法回答你。你既知道有这事,为何不知道中间的过程?照我姐姐那性子,应该不会讲话只讲一半。”
桐笙不好启齿告诉莺时是她当时没有听朔夜讲下去,直到朔夜那天说她与那位师妹很像,她才后知后觉地想起那天在竹林听到的话。可是桐笙也无法主动去问朔夜,不知为何她每次见到朔夜就会有炸毛的冲动。
“朔夜她说,我与你们师妹得很像……”
“她竟然会这么跟你说?”
“难道她在骗我?”
“不。”莺时知道朔夜面对转世的桐笙总要小心翼翼,于是她也不能说话太直接,只能顺着朔夜的说法回答桐笙:“或许有天你知道我们师妹是谁,你便知道自己与她到底有几分相似了。”
“我有可能会见到她么?”
“有缘自会相见。”
桐笙笑了。有缘?若是有缘,她真不想见那位与自己相似的师妹。
“我还有一个问题,关于朔夜,不知是否可以问。”
“且问来听听。”
“她究竟是什么人?她有那样奇异的能力,叫人根本不知晓她的真实身份。她为何会到丰德城来,又为何不去寻她的师妹,而要呆在我这个只是与她师妹相似的人身边?”
“你这一问,可不止一个问题了。”莺时放下碗筷,端正面色回答:“这是她的事情,我无权代替她回答你。我想终有一天她会告诉你,若不说,便是没到说的时候。你的情况我这两日多少听她说过一点,我能说的与她一般,她不会害你,这是最重要的。”
莺时以这样的话作为回答,桐笙也不好再问下去。桐笙知道,就如同她自己也有难以诉说的心事一样,别人也都有不好说明的东西。朔夜不会害她,若真是如此,桐笙或许真的可以抓住朔夜,在万不得已的时候请她帮忙。
作者有话要说:
☆、她死了
桐笙与莺时别过,并未劳烦莺时送她出客栈,此时玲子不在身边,也没人叽叽喳喳地讲话来打乱桐笙的思绪。走出客栈,桐笙才发现天上飘起了雪。桐笙伸手接了几片很小的雪花,雪花刚落到手心上,手心尚未感觉到它们的寒冷就已然见了。此时天上飘落雪量尚少,但这也意味着丰德城即将银装素裹。
“她不会害你……”
这句话很莫名地在桐笙心里烙出了一个印,若是朔夜真的不会害她,那是否说明她真的与朔夜的师妹相似极了?虽然桐笙十分不喜欢这样的事情,却也不想错过一个可以利用的人。
从客栈出来,往东是回阮府的方向,往西边却是去沈家的路。桐笙收紧了那只接不住雪花的手,决心朝沈家去了。不过她并未让沈家的人去通报,而是径直去了朔夜的院子。朔夜见到她时,惊喜得以为自己在发梦——这个人竟然会主动上门来了。
朔夜招呼她坐下,知道她怕冷,特地招呼她坐在靠近火盆的地方。“今天这么有兴致来找我?”
“我在街上遇见莺时,她请我吃了一餐饭。她是你妹妹,所以我认为也应当来感谢你一下。”
“感谢我?”朔夜指着自己,说:“可这与我应当没什么关系。”
“确实没什么关系。”桐笙对着火盆将手掌翻覆着取暖,又吸了吸鼻子。“我是想说,外头下雪了。”
“嗯?”朔夜在屋里看了许久书,并不知道这事,此时从窗户瞧出去,是看见一些雪花在飘落。“可是雪还很小。”
“或许一夜大雪就能遮盖了整个丰德城也说不定。”
“想去看雪?”
桐笙既没说是,也没点头,却直说:“明早封德若换了雪装,我会叫玲子过来请你。”
“若是没有呢?”
“不急,总会有的。”
“看来你真是喜欢城外那一片雪景。”
“或许吧。”说时,桐笙竟再次破天荒地对朔夜笑了。只是这笑容与朔夜熟悉的那样子不太一样,显得有些生硬。
莺时拿给朔夜的药,朔夜还未有机会交予桐笙,此时桐笙所有的舒心都在那火盆给她的温暖上了,朔夜才把那药拿出来。“我见你似乎很怕冷,前些天莺时来的时候给了我一种药粉,说是早晚都捻一小撮放在水中服用,便能让身子一整天都更暖些。你可要试试?”
桐笙半信半疑地看着朔夜拿出来的东西,不信这东西能比多穿两件棉衣更有用。在她迟疑的时候,朔夜却以为她害怕这药有毒,是要害她的。照桐笙现在惯有的想法,朔夜几乎认定她是在思考这样的事情了。
“这个药不会有问题,你若不信,我即刻用了给你看。”
“不必了。”桐笙拿了朔夜手里的药,说:“你即便现在吃了,回头也是能服用解药的。这药若真有毒,我被你害了,我家人自当不会信你。你不是那么愚蠢的人,这点还是可以认定的。”
“你这么想,我是应当高兴么?”可这明显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
桐笙拧开小盒子的盖儿,却见里面的药粉其实没有太多。“这么少,能管上几天?”
“你先回去试试,若是有用,我叫莺时走前再给你制一些这个药。”
“也好。”桐笙将小盒子收起来。“莺时一个人住在客栈,你作为姐姐倒是应该多去陪她。”
“应该的。”
“那我便走了。”
“我送你吧,顺道我就去客栈找莺时。”
桐笙点了头,等朔夜跟丫鬟说了自己要去哪里,便和桐笙离开了。
这一天的小雪并没有变大,第二天的丰德城还未换上雪衣,于是玲子没有出现,朔夜和莺时在沈家呆了一天。第三天莺时走了,走时正是踏着堆积在地上的白雪离去的。雪还不厚,但天上的雪还在继续飘着。朔夜本要留莺时几天,劝她不要在这种天气上路,莺时却说自己往南走,那边天气现下不如这边糟糕,不过再等上两日就不好说了。
下午雪停了,朔夜有些忧郁,这样子下雪,还要多久才能将雪积厚一点?今日玲子一定又不会来了。朔夜正这样想,却有人来通报说,桐笙小姐正在府外等着,叫朔夜即刻收拾一下,陪她看雪。
“这个桐笙……”朔夜嘴上念出这几个字,心里就想着她这出现得可真叫人措手不及。
出门见着桐笙之时,桐笙正是穿着朔夜送她的那件大氅,呵着热气给那双冻红了指尖的双手温暖。她旁边便站着为以防万一而带着油纸伞的玲子。
“你怎么这时候来了?”朔夜走近了,又发现桐笙冻得连鼻尖也发红了。“莺时的那个药没有效果么?瞧你好似冷得不得了。”
桐笙摇摇头,说:“倒是有些用,只是这么冷的天,就算穿再多的衣服也会冷,那个药用了也不能让我觉得现在是春天吧。”
“那倒也是。”朔夜笑起来,双手都从自己带出来的手套中拿出来,将手套给了桐笙:“喏,给你带的,已经给你捂暖和了。”
“给了我,你怎么办?”
“我本就没你怕冷。”
看一看,桐笙真发现朔夜穿的衣服不如她多。天寒地冻的,桐笙绝不会与自己过不去,欣然接受了朔夜带来的东西,赶紧就将手揣进去了。“走吧。”
朔夜却问:“今日雪还不厚,这样就要出城?”
“今日是得了父亲允许才出来的,雪不厚,这样他也放心一些。”
“那也好,总不至于玩耍的时候还要担心回家被骂。”
丰德城内人来人往,积雪一早便有人清理掉了,而城外不同,城外那条路上偶尔才会有人走动,所以除了别人留下的几串脚印以外,便全是白色的雪。放远了目光看去,那些房顶上尽是白色,路旁的树,树冠大半都被白雪盖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