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笙专门挑着没人踩过的地方走,每一步都留下自己的脚印。她从来都与玲子交代,在她与朔夜呆在一起的时候,玲子不准靠近她们俩。由是此时桐笙欢喜地踩着地上的雪,在她身旁瞧着她满脸喜悦的人只有朔夜。
北国只有一座城池是在冬天不见雪的,桐笙从未去过那里,自然不会是个没见过冬雪的人。可为何她此时踩着白雪会这般高兴?朔夜好奇此时,便即兴问了一句。
“你知道,古道乃天子脚下,那时我爹是一品大官,我虽是女儿,但我的一言一行也都会被人看在眼里,甚至更容易被人看在眼里。做事需谨慎,所以根本提不上自由。像这样出城看雪,真是没有过的事情。”
“看来官家大小姐的日子真是不好过的。”
这时桐笙却露出一个很淡的笑。“不过今日总是出来了,无论是古道还是丰德,雪都是一样美的。谢谢。”
朔夜摆手道:“何必道谢,我不过是陪你出来走走吧了。”
“感谢是要有的,若我不知感恩,以后你怎会再陪我出来?”
“以后……”朔夜喜得愣了一下,后忙道:“只要你希望,我怎会不陪你?”
“因为我像你师妹?”
“你……”朔夜收起了脸上的表情。“我果真不该跟你讲这句话。”
“无碍,对我来讲,不管原因怎样,今日我是出城来了,见了这雪景,足矣。”
桐笙越是这般说,朔夜越是不知要如何表情。她只能回了桐笙一句:“你喜欢,便可以了。”
两个人走了好一段,桐笙因为太过专注脚下的雪,走着走着便觉得双眼不适。她闭上眼,停下了脚步,用手捂住了眼。朔夜走在她身后半步,她停下了,朔夜即刻便发现不对。
“你怎么了?”
“眼睛有些不适。”
“莫不是雪盲了?”这可不好,朔夜担心极了,小心地拿开桐笙的手,没见她流泪便替她遮住光。“你稍稍睁眼看看?”
闻言,桐笙缓缓睁开眼,眼睛眨了眨,稍有点模糊,却不太妨碍看东西。如此朔夜放心下来。
“能看见便好。”说罢,朔夜叫来玲子,叫玲子把伞撑开,多少也给桐笙遮遮光。“我们到那边找户人家借地方歇歇脚吧,待你眼睛完全好些便回去。”
回去是好,只是桐笙不想去别人家里打扰。“随处找个地方就是了,我不习惯去别人家中呆着。”
“不去便不去吧。”朔夜四处看了看,指着一个方向说:“那边几棵树下还是个歇脚的地方,不如去那里?”
桐笙半眯着眼,也不在乎那地方是否适合歇脚,她只想安安静静闭闭眼。“就去那儿吧。”
还未走出两步,桐笙便跟朔夜讲:“我渴了,你可否去那边的人家帮我要点水?”
“嗯。”于是朔夜对玲子说:“你小心带着小姐过去,我一会儿就回来。”
玲子又点头又答应,朔夜便安心将桐笙交给她,自己朝那边的人家去了。可是当她端着一碗还烫人的水从一户人家走出来的时候,玲子却猛跑过来拽住她的胳膊,那碗水当即便连碗一起翻在地上。
“你做什么!”朔夜无语地看着玲子,玲子慌慌张张地开口,急道:“小姐!小姐被人掳走了!”
“什么!?”
“您刚刚离开之后,小姐说眼睛疼,叫我去长得很矮的树梢弄点雪来给她敷眼睛,结果我刚转身就听见小姐一声喊,等到回头就发现一个黑衣人将小姐掳走了!”
听说桐笙被人给掳走,朔夜整个就心神不宁了。她强行冷静下来,想想桐笙先前给她将过的那些话,便对玲子说:“你赶紧回家去,把事情告诉你家老爷,叫他想办法保护自己安全。桐笙就交给我,我一定会把她带回来的。”
玲子似乎不太相信朔夜这样文弱的大小姐可以将她家小姐就回来,于是朔夜做的安排,她根本不知道要不要接受。
“还站着做什么!”见玲子不动,朔夜便有些火了。“现在你家小姐被人掳走了,你若不赶紧回去通报,要是你家老爷夫人也出了事,你能负责?”
玲子突然意识到事情的严重,便立刻请求朔夜:“朔夜小姐,一定要把我家小姐救回来!”
“我会的。”
玲子一路跑回去,朔夜便寻着玲子说的那黑衣人的脚印追了去。追到一半时天上下起了大雪,朔夜心叫不好,若是不快些,那些原本留得不深的脚印定会叫这大雪给掩埋了。可是进了山里,地上几乎看不见积雪,朔夜哪里还知道黑衣人的去向?
山里有一条被人长年累月走出来的路,那条路现下是朔夜唯一的希望,朔夜只能跟着它走,突然不知从何处出现一把飞刀直逼着她飞来。
朔夜侧身躲开飞刀,却在那同时上发现上方有人举着大刀朝她砍来。朔夜身上根本没有可遇敌的武器,只好空手接招,小心地躲过那泛着凶光的大刀。十招之后,朔夜却意外地发现这人武功并不高,在朔夜眼中,他的刀法好比是在胡砍乱砍。
“这样三脚猫的功夫也敢出来掳人?可小心点,别让人给掳了!”
朔夜冷声的嘲笑仿佛激怒了那人,使得他抡足了劲一刀朝朔夜砍来。朔夜却轻松躲开,转到他身后用力将他衣领一扯,他便倒退几步险些坐在地上。朔夜与人交手向来不会主动出招,所以那人见有空子,便又挥动大刀朝朔夜砍去。朔夜直觉得头疼,莫不是这人根本没看出来朔夜想留他一条命?
那人急的更是乱砍起来,朔夜跟他耗不下去,干脆一脚踹到他肚子上,这下可让他彻底趴下了。为防止他继续乱舞大刀,朔夜夺了他的刀拿在自己手上。
“天虽冷,可你穿得跟熊似的,怎么打架!”
那人哼了一声,应道:“要杀便杀!”
“你倒很有骨气!”朔夜用刀面贴在那人脸上,还算有耐心地问他。“你刚掳走的人呢?”
“死了!”
死了?朔夜突然发狠拨转刀口抵在那人脖子上,怒道:“有胆子你再一遍说她死了!”
“她死了!”
“你胡说!她到底在哪!”
那人朝旁边啐了一口。“她死了!你还要老子说几遍!”
怎么可能!刚刚还活得好好的人,怎么可能就死了?朔夜突然想起了乞儿,那时也有人告诉她乞儿死了,然后她便只看见乞儿的一具尸身。可是乞儿那么小,现在的桐笙却是一个凡事都那么小心的人!怎么会……
“你骗我!”一时间悲愤不止一处涌上来,朔夜怒吼一句之后失了理智一般举起大刀,刀面猛地拍在那人脑袋上。只听见“锵”的一声,那人顿时便觉得头晕耳鸣,继而倒在地上,看来真被朔夜那一击伤得不轻。见那人倒地不起,朔夜攥紧了那人的衣襟将他拉起来,喊道:“她若死了,我要你陪葬!”
而此时那人已然因为刚才朔夜的重击而神情恍惚,朔夜说要杀他,他却不太清楚到底要发生什么,只出于求生本能,模糊地说着:“饶命,饶、命……”
作者有话要说: 标题和内容提要什么的真的和正在热播的《笑傲江湖》神同步啊!我才不会说这是好多天以前就写好的章节!
☆、一场夜话
从那人模糊的话语中,朔夜听见的大多是“饶命”这两个字,正在她将要绝望,想要灭了这该死之人的时候,朔夜却听见了救命以外的字眼。
“前面、庙……她……”
“前面有座庙?”朔夜又将那人拽了起来,拍着他的脸,想要他清醒一些:“桐笙是不是在那里?”
“她……”
那人再没力气说下去,意识也都再拉不回来一般,朔夜此时才后悔刚才下手太狠。
前面、庙、她……
这话虽不完整,可已然指出了最重要的线索。朔夜将那人丢在路边根本不理会,自己朝前面去寻找所谓的庙宇,果真在不太远的地方看见了一座山神庙。既已见到庙宇,桐笙必定在里头了,可到了此时,朔夜竟比刚才还要害怕桐笙没有活下来。
从离开翠云山的那天起,朔夜就不敢期望能和桐笙一世白头。想实现那一句“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诗句于她来说更比找到桐笙困难。既不敢奢求白头,为何连找到桐笙之后的短暂几年时间都还要跟她抢?
刚进山神庙大门,朔夜便唤着桐笙的名字,多希望桐笙可以给她一声回应。可桐笙没有回应她,这地方安静得似乎能与乞儿那贫民窟相比,静得钻心。山神庙很小,仅有一座山神像,地上摆着放供果的碟子和一个香炉,还有一个供人跪拜的蒲团。
桐笙不在这里?莫不是刚刚那人昏迷前的话还有后续?朔夜正在犯愁,却发现山神像后面还有一些空间,即刻便绕了过去。
看见桐笙被仍在山神像后面的时候,朔夜又惊喜又难受。确认桐笙尚有呼吸,朔夜心中悬着的石头才终于放了下来。桐笙还活着,可此时天寒地冻,而她向来畏寒,怎么受得住如此被扔在这个地方!
朔夜捂着桐笙被冻得冰冷的双手,揉搓着想让她暖一些,又一直在喊她:“桐笙,你醒醒!”
可喊了半天,桐笙根本没有要清醒过来的征兆。朔夜没办法叫醒她,只得将她背起来,尽快下山。行至半路,朔夜发现先前那个被自己打晕的人不见了。他不可能在这样短的时间自行苏醒,除非是有同伙将他带走。若有同伙,怕是桐笙一家以后都不会再得安宁。
莫非真是皇上要对桐笙一家人下手?
朔夜背着桐笙下山,她记得山下有一间很小的医馆,于是出了山林直奔医馆而去。医馆的大夫正要出门,朔夜若是去晚了半会儿时间就该不知要上哪里去找人了。
“大夫,请您帮忙看看,她不知被人动了什么手脚,怎么叫都叫不醒!”
大夫让朔夜把桐笙放到他专为病人准备的一间屋子的床上,自己端了凳子坐在床边替桐笙把脉、诊断。朔夜焦急地在旁边等待,终于过了片刻,大夫告诉她桐笙并无大碍,只是被人下了迷药。
“那她多久能醒?”
“药效过了就能醒,你由她在这里好好睡一觉。老夫还有个病人,暂时要离开,”
大夫挎上了药箱,朔夜却拉住他,问:“她真的无碍吗?”
“无碍的。不过她的手脚太过冰冷,你尽量帮她捂暖一些,免得真的被冻伤了。”
朔夜点点头,付了诊金给大夫,又将大夫送到屋外。
大夫说:“是了,既然那位姑娘要在此休息,那么拜托姑娘你帮忙看着这屋子,若是那位姑娘醒了,也得等着老夫回来才可以离去。”
“大夫放心。”
丰德城外的村子,似乎少了那一道城墙保护,便寒冷极了。朔夜尽快弄了一盆火端进屋子,可惜这医馆里头似乎找不出来汤婆子之类的东西,不然放在桐笙被窝里就再好不过了。
桐笙仍在昏迷,朔夜只能耐心地替她捏脚搓手,直到桐笙手脚都开始发热了,朔夜才歇下来。这一歇,朔夜终于觉得口渴了,便出去洗了手,找了些水来喝。忽而朔夜想起先前桐笙便说想喝水,折腾了这么久,她却滴水未进,必定很难受了。
朔夜找来一个小勺,一勺一勺地将水喂给桐笙。桐笙喝了,唇瓣稍稍抿了几下,好似想要弄掉挂在唇瓣上的水。朔夜见了,便用手指帮她擦了,只是这手指触碰到被水润湿过的唇瓣,竟让朔夜起了一份贼心。
偷偷地去靠近,想是不会有人发现朔夜做了何事,仅有她自己知晓唇上感到柔来自何处。贼人总是心虚,便只够胆在昏睡之人的唇上轻描淡写般地啄吻。而她希望得到回应的心情,只能由那转至昏睡人额头的一吻强行抑制下去。